贾琏听到此处已经挺起了自己的身子,好象要说他能给自己哥哥做后盾一样。林如海的话风已经转了:“可是若是侯府里的名声不好,你让你哥哥怎么在朝中立足呢?还不是得让人指指点点?”
贾琏就点头道:“姑父放心,我回去一定好生约束着家里的奴才,不让他们给珠大哥哥扯后腿。”
林如海让他气乐了:“光是奴才做好了有什么用?都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做主子的,也得自己做好了才行呢。”
贾琏觉得自己这些年已经做得不错了,就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林如海。林如海无法,只好道:“你是个心软的孩子,这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因为心软,也容易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也就容易上了那起子小人的当。这一年来我也尽力想着将你扳过来,可成效还是不大。只盼着你日后遇事之时,不能太过仁慈了,毕竟将来这侯府,还得靠着你支撑。”
贾琏听林如海如此说,向着林如海行礼道:“多谢姑父教导,琏儿记住了。日后行事,先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再有就是一定照着规矩来,就是谁说情也不错了规矩。”
林如海只盼着这个妻侄能说到做到。谁让他自己的儿子如今还在怀里抱着,若是能有个靠谱的表兄撑着,将来也能省好些力气。
就在林家人的不舍之中,贾琏贾珠两个重新回到了金陵。不光是贾母在自己正房等着他们,就是贾赦一干人等也一个不差地坐立不安地等着呢。
见两个孩子进屋,比起刚离家时长高了一大截不说,就是神态上也更从容,举止上也更有礼。贾母心下暗自觉得,自己将两个人送到林如海面前这一步棋走对了。
待二人分别给长辈们见过礼,贾母率先问道:“路上可吃苦了吧?看着你们都长高了,可见你姑姑照顾得好。你姑父一家人可好,一家子身子可还旺健?”林太太可是比原著里多活了一年多了,贾母生怕她出个什么事儿,导致林如海不得不丁忧。
贾珠为长,自是由他开口:“姑姑一家都好着呢。就是小表弟也壮实得很。那哭声大得,姑姑每回都说震得耳朵疼。”
孩子身子健康就好,这样说明贾敏的身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问题,将来就是有了林仙子,也不会导致她从胎里就带出病根来。
又说了些路上寒温,贾珠两个就把自己给家人带的礼物呈上。贾母处是他们两人合伙挑的一座檀木佛陀,雕工十分精良,看着宝相庄严,让人心生崇敬。给各自父母的就是自己挑选的了,贾赦得了贾琏为他挑的扇子,而邢夫人那里,是与贾敏当日得的一模一样的簪子。
贾琏还在那里解说:“母亲别嫌简薄,姑姑说这个簪子意头好,儿子特意又寻了一根。”
邢夫人是知道贾敏得了贾琏送的簪子当日诊出有孕之事的,见贾琏还想着特意给她找了一样的,眼圈都红了:“好孩子,你有心了。”贾琏只抿嘴一笑,并不说话。
贾政那里,是贾珠为他淘的一本善本,也让他爱不释手,觉得自己儿子还算是贴心。到了元春,因又大了两岁,兄妹几个就不如原来一样玩笑,不过独她得了双份的礼物,也是开心。
少不得为二人接风,又说了让他们仍住到原来的院子,刘先生住的那院子现在被邢忠用着,已经另外收拾出了一个给老先生住——林如海已经与刘先生说好了,此次他会同着贾琏一起进京,而贾珠留下来的话,就由着林如海自己教导。
对于林如海要把贾珠留下的事儿,贾家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估计佛堂里的王夫人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会反对。可是现在她连佛堂也出不来,就是自己的闺女元春也已经与她离了心,注定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了。
如此出孝之后重新回京之事,就提到日程之上了。邢夫人成了最忙的一个:此时年关已近,她要忙年的事儿,又得分出人手把需要带回京的粗笨东西先行清点打包,又得担心自己兄弟明年二月的童生试,还得想着给自己的三妹子准备嫁妆。
好在这一年多元春已经很能给她帮得上忙,主动接过了带人清点装箱之事不说,还把采买邢三妹嫁妆的事儿也接过了大半:这也是贾母的意思,总归将来元春也是要有这一遭的,不如让她知道知道,这女子出嫁都用得上什么东西。
出孝礼一过,已经到了邢忠去考场的日子,他是由贾赦亲自送到考场里的,临下车之前,贾赦还嘱咐他一句:“只管放心考就是,这回不成的话,我就带着你回京里,同琏儿下次一起考。”
邢忠其实想告诉贾赦,他说的话一点也算不上是安慰,自己可真是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过读书的日子——忒提心吊胆了,先生的问题都没有自己姐夫的多呀。
可能是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这句话再次起了作用。张先生与刘先生一起看过邢忠默出来的最后一场卷子之后,觉得他中秀才的可能性非常大,让邢忠长出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背着自己的三妹子上了花轿。
可惜刚送完自己的妹子,邢忠就知道,自己的大姐,早就相看了好几户人家的女孩,就等着他考试的成绩出来之后,再选择上哪一家去提亲。
邢夫人的理由十分充足:“我这一走,再想着回金陵可就难了,所以还是先给你定下来的好。总得让我知道你娶了个什么样的人,我才能放心不是。”
自从邢夫人开始为邢忠找媳妇开始,听说是荣国侯的小舅子要相看,那些金陵大有来头的人看不上,可是中等人家还是心动的。所以等着邢忠中了秀才的消息一传出,那些原就有些想法的人家,帖子都快把邢夫人给埋起来了。
第150章
邢夫人得了贾母的允许, 也出席了几次别人家的宴请,将这金陵城中中等人家的女孩看了个遍,从中挑出了五六个出挑的女孩。
只是她还是没有什么自信, 将那些女孩的情况都说与贾母听了。贾母是知道此世走向的,也怕将来邢忠一个不好连累了自己家里, 很是给邢夫人解说了其中两家的不妥之处——身后主子不明, 日后怕是得陷于夺嫡之祸。
邢夫人听完,哪里还敢将这样的人挑来做自己的弟媳妇?要知道,她就算是再怎么要好望高,对邢忠这个弟弟此时也是看重的。最后只听了贾母的意见, 在读书人家里挑出了三个姑娘, 就等着自己兄弟成绩一出,再定下去哪家求娶。
也是有着荣侯府的脸面,邢忠最后定下的是金陵学政姚家的嫡次女,人家看重的是邢忠身后的荣侯府, 而贾母看重的则是这位姚学政日后是新帝的得用之臣。各取所需之下,邢忠的亲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至此金陵事了,大船起行, 离京两年多后,荣侯府一家子重新要回到京中了。
一路走来,最让贾母觉得不可思议的是, 贾琏竟然不再贪玩, 而是每日里在摇晃的船上, 和着刘先生做起了学问来。怕他的身子吃不消, 贾母特意让人告诉贾琏,不许写字,也不用太过用功,只把原来学过的书理一理就好。
贾琏倒是亲自过来谢过了贾母的关心,只是那读的劲头却是不减:他心里自有小算盘,觉得自己如今要是加上把劲的话,未必后年不能与贾珠一同下场,到时若是也能得了秀才的功名,不光可以仍同贾珠一处学习,就是林姑父也能对自己刮目相看。
就这样在水上漂了快一个月,才到了下船的境地,早有贾府原来留下看宅子的管事,带了车马来接着。贾敬也带了贾蓉一起,来接贾母。一见贾母在贾赦与贾政的搀扶之下,颤微微下了船,地上已经跪倒一片:“请老太□□。”
贾母叫人起来,对贾敬道:“怎么今日没去衙门?家里还有下人在,又有蓉哥儿,你还不放心?”
贾敬向着贾母躬了身子道:“两年没见老太太,侄子想着早些向老太太请安,已经向衙门里告假了。老太太看着身子还好,精神也旺健。”他可不敢小瞧眼前这位老太太:这两年里,就是荣侯府里看宅子的下人,也都轮着去金陵培训过两次,再回来那精气神可是大不一样了。他还想着请老太太也给他们自己家里的奴才们紧紧皮子呢。
“你有心了。”贾母笑道对贾敬道:“如此让琏儿在这里照看着,咱们先回府吧。”
贾敬再看了一眼两年不见的贾琏,发现比起两年前来,这孩子身上多了些英气,也多了些读书人特有的书卷之气。最奇的是这两样竟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并不让人觉得别扭。仔细一看,才发现原因就出来贾琏那一双桃花眼上:只见两眼清正,看人时不闪不避,全没了在家时那样四处乱撒吗的浮躁之感。
老太太会教养儿孙!贾敬在心里就是一叹。笑道:“琏儿毕竟还小,怕是周全不了吧。”
贾母也是一笑:“孩子总得经了事儿才能长大不是。他是将来的一家之主,此时不让他先从家里事儿历练起,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挡事儿呢。”贾母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她让贾琏留下,可不是如原著里一样要把他培养成个管事的,只是要让他掌个总,知道自己家里此次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这些东西该如何安置。
敢这样做,也是贾母对自己家里的奴才经过培训之后,有些信心,不怕他们从中私下里以损坏、丢失之名骗主子。因对贾琏笑道:“琏儿这次可要让祖母好生看看你的本事。”
贾琏已经与贾敬见过礼了,此时只是一笑,那双桃花眼才有些原来的影子:“祖母尽管放心,一定不让祖母失望。”
贾母对他鼓励地点点头,就让贾赦他们簇拥着,上轿回府了。府里是早得了信的,也已经改制过了:贾赦一家就直接回了荣禧堂,而贾母按着路上说好的进了荣庆堂。贾政一家并没有住进东大院,而是西侧院。
等贾母重新洗漱了出来,贾敬的母亲带着他媳妇,还有贾珍的媳妇都已经等在那里了。与老许氏相互见了礼,又受了小许氏与刘氏的礼。贾母才笑向老许氏道:“我们回金陵守孝两年,嫂子怎么还与我客气起来了,该是我去看嫂子的。”
老许氏其实心下并不愿意来见贾母,只是自己儿子说起贾珍日后少不得兄弟扶助,不能此时与荣侯府里生分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来了。不过见贾母态度亲近,说出的话也入耳,少不得笑道:“这两年不见,我也少了一起说话的人,可不想你的紧。”
贾母早已翻看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位妯娌与自己的情分还真没到这个份上,脸上却一点也不带出来:“何尝不是。原来日日相处还不显,一朝分别,我也惦记着嫂子。只是嫂子的面色看着不大好,可请了太医?”
若是原来,老许氏可能会觉得贾母一见面就找不痛快,可是现在却只看到人满脸的关心,眼里也全是担忧,已经不由地叹了一声:“还不是敬儿闹的。”
贾母不解道:“我听说敬儿出孝之后,就已经不在翰林院了,而是去了吏部,还升了一级。这样争气的儿子,嫂子还不知足,那我家里两个,可放在哪里看呢?”
听到贾母夸自己的儿子,还贬低贾赦与贾政,老许氏本是该高兴的。只是她已经又好几个月不见大孙子的面,如何能高兴得起来:“你是不知道,敬儿当日只说是让珍儿去京营之中历练,谁知却是几个月也不让我见上一面不说,就是东西也送不进去。”
看来贾敬这是真心想把贾珍给掰过来呀。贾母对此是乐见其成的:“这个我也听赦儿说了一回,说是珍儿这两年也着实出息了,进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大头兵,现在凭自己的本事也做了伍长。可见孩子们还是要出门历了事,才能顶门壮户的,嫂子只等着享福吧。”
正说着,邢夫人与元春也已经过来了,两人一看就是重新收拾了一番,老许氏少不得受了二人的头,再叙些寒温,也就没法再向贾母诉苦。
拉着元春的手,老许氏向着贾母道:“元春也已经这么大了,也该是时候了。你可有什么章程没有?”王夫人的事情,贾敬并没有瞒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只问贾母而不提仍被关进佛堂的王夫人。
元春已经羞得低下了头,想着挣开老许氏的手,试了几次也没成功,只好含羞在一边听贾母说:“可不是该操心她的时候了。不过我离京了两年,老亲们也都不大走动了,也不知道谁家有好孩子。嫂子也替我留心些。”
老许氏看着元春那羞红的满月脸,因她是低新旧头,看不清眼里的神情,只能发现那眼睫毛如受惊的蝴蝶翅膀一样,不停地抖动着,分外可怜可爱。又向贾母道:“这样齐整的孩子,难道你?”没有让她一搏富贵的想法?原来自己这个妯娌,可是话里话外都是眼前的女孩,是有大造化的。
贾母摇头道:“于今她们这一辈,只她一个女孩,我也就更偏疼她些。哪里舍得让她几年也见不得面?少不得找个知近的,能时时回来看我才好。”
元春此时再坐不住,自己挣开老许氏的手,边去刘氏身边坐边道:“祖母与伯祖母怎么只拿我打趣起来。”一室的女人都笑起来,也知她是真羞了,不在此话上再多谈。
到底体恤贾母等人远行劳累,老许氏再与贾母说上几句场面话,也就带着媳妇与孙媳妇回了自己的府里。小许氏见自己姑母婆婆兴致有些低落,问道:“老太太是怎么了,可是觉得那府里有什么不妥?”
老许氏道:“他们府里能有什么不妥的?你没见他们那些个奴才,一个个看着竟比咱们府里的有进退得多。都是一样的人家,怎么那边的奴才看着就那么知礼似的?”
许氏就想起贾敬曾对她说起,想着请荣侯府也培训一下自己府里下人的事儿来,只是当时被贾母给拒了,才没与自己婆婆说起。此时就给自己婆婆解惑:“我倒是听老爷说过。说是那府里的奴才,都是培训过的,如今若是不当班的也还得培训呢。”
“培训?”老许氏没听过这个词:“奴才有什么好培训的?再说又培训些什么呢。”
小许氏是知道的:“听说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把家里对奴才的规矩,都让下人们给背会了,若是不背会是不许当差的。后来见他们规矩都背熟了,又让各处干活干得拔尖的人,给别的人上课,让大家都知道活计应该怎么做,怎么让主子舒服,不能自己当了主子的家、私下里替主子做主。”
老许氏还是有些不解:“咱们两府原来的规矩都差不多。只是原来有些过苛了,所以从你们祖母那一辈起,好些都不用了。难道西府里是想着如原来那样动辄就杖毙人不成?”
小许氏摇头道:“听说最开始西府里请的,还是敏姑奶奶家里的奴才帮着培训的。人家林家也是读书人家,怎么会看得惯那样动辄就杖毙之事?听说是改了不少这样的规矩,可也加了不少别的。这不今日就是我看了,也觉得那府里的奴才们,进退很有章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