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不慌不忙地:“妾身找了李大夫去看, 又拿了些药吃,现在好多了。就是精神还不大好。妾身去兰草园看了兰姐儿几次,觉得她的胃口也不大好,小脸都瘦了一圈了。”她叹了口气:“安姨娘思女心切,每每来上林苑哭诉,妾身也是做母亲的人,知道她的感受……便让她去兰草园陪着兰姐儿了。”
陈汝沉吟了一会儿,夸赞妻子:“你素来宽厚,这一次更是做的极好。”出了柳姨娘的事情后,他每次看到王氏都觉得愧疚。说话做事,对着她便有讨好的意思。
“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王氏低头喝了一盏茶水,突然间有了个主意:“侯爷,兰姐儿久在病中也不好。妾身想着,你去探望一下……兰姐儿一高兴,说不准就痊愈了。”
陈汝难得休沐一次,想着也没有别的要紧事情,便答应了,“我晚上去兰草园吧,陪兰姐儿用晚膳。”兰姐儿是他最小的女儿,一想起这孩子柔弱不堪、胆小谨慎的模样,心里也觉得疼惜。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抬眼看向妻子:“我前些时日找你过来,让你去二房找一趟二弟妹,去过了没有?”
王氏点点头,说道:“二弟妹明确的表明了态度,她不愿意霜姐儿进宫。她说……实在不行了,就让霜姐儿和她的侄子定亲。”
陈汝没吭声。他问过二弟陈渊的意思,和二弟妹一样。也是不愿意霜姐儿进宫。
“要不然,你再去找找礼部右侍郎通融一下,随便找个理由,抹去霜姐儿的名字。哪怕给他送些东西呢……霜姐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性子纯良,人品更是没得说。这样的好孩子,一进宫,岂不是害了她的一辈子吗?”
陈汝浓眉皱了皱:“好,我去试一试吧。”霜姐儿是他嫡亲的侄女,又是西宁侯府唯一的嫡女。她要是进了宫,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关于皇家的一切,恐怕都是扯上关系了。
这样的话……反而是个大.麻.烦。
外边传来小厮的通报,说是世子爷陈容与过来了。
片刻的功夫。
竹帘一挑,吴华推着陈容与进了正厅。
“给父亲、母亲请安。”
陈容与拱手行礼。
“与哥儿的气色不错。”
王氏问了陈容与最近的饮食作息,又问了他双腿的恢复情况。
她现如今想得很通,女儿能嫁到身边,也是好事。至少她能护着,婆婆和小姑子难相与的罪也不必再受一茬了。
陈容与恭敬的一一回答,又说道:“……扶着拐杖能在院子里走上几个来回了。李大夫说,勤于锻炼些,到了年下就不用坐轮椅了。”
“真不错,但也不能过于心急。”
陈汝笑道:“你生母要是还活着,听看见你今天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原配临死前还在担心与哥儿的双腿呢。
他是由衷之言。王氏不大自在。当着自己的面,丈夫却满眼怀念的谈论其他的女人……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的闲话,王氏便起身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她吩咐跟在身后的大丫头灵儿:“你去跑一趟兰草园,告诉安姨娘……侯爷会过去陪兰姐儿用晚膳……让她想说些什么话,该说些什么话,要提前准备好。不要误了这一次的好机会。”安姨娘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于是也更加的恨陈宛柔。既然这样,就让她亲自动手吧……想必也更痛快。
……安姨娘说不准还会感谢她呢。
灵儿屈身应“是”,答应一声便退下了。
一望无际的天空上飘荡着朵朵薄云,如水一般,缓缓地浮动。轻灵又自在。
陈容与递过去手里的木质盒子,解释道:“这是慈溪吴临研制的八宝清芳,我偶尔得了,想着您喜欢……给您送了过来。”父亲虽然是武将出身,却偏爱收藏印泥。但收藏又不用,只是特别单纯的纯收藏。
“哦。”
果然,陈汝来了兴趣。他接过来,急忙打开,又拿出一个白底青花瓷印奁,和长子说道:“吴临的印泥闻名遐迩。一两黄金才得一两印泥……他又是个孤傲的人,很多慕名而去的达官、贵人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为父也是肖想已久了,愁于没有法子。”
“这八宝清芳色泽鲜艳,细腻清晰,最难得的是还让人觉得古雅,真是好东西。”陈汝啧啧称奇:“与哥儿,你不知道。就这一小点东西,文人墨客都情愿为之折腰啊。”
陈容与不懂得印泥,倒是听说了吴临的名声。
“父亲,您唤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他本来想等着陈汝的高兴劲头过了,再开口询问。但是他喋喋不休,好像忘了喊自己过来的目的,只能打断了。
“……我昨天去衙门,到午门时遇到了四王爷。他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又问了你的身体状况。让你后天去王府一趟。”
“我知道了。”
陈容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也不问原因,“四王爷还是每日进宫伺候皇上吗?”
陈汝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印泥,让小厮收起来。他想了想,“好像是的。最近都是太子在监国,日常比较忙……伺候皇上的事情就由其他几位王爷代劳了。四王爷最得皇上的欢心,所以跑的就勤了些。”
“四王爷此人,野心甚大。张长林又是他的左膀右臂……”他顿了顿,交待道:“父亲少和他来往吧。”父亲善于上战场杀敌,又在军.营生活了多年,直爽惯了。想事情太简单,不知道拐弯,很容易被人算计。
陈汝所有所思,却也表示认同。他也能看出来四王爷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父子俩聊完,差不多午时也到了。有小厮进来摆午膳,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主食是牛肉面。陈容与便陪着陈汝一起吃。
等回去景庑苑后,陈容与让吴华给他量了尺寸,送去海棠阁。
白雪正在吃午膳,秋菊挑帘子出去,和吴华说了几句话。拿着一封信进了屋子。
“姑娘,世子爷给您的。”
白雪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眼去看秋菊,很不解。
“……吴小哥说,是世子爷要做衣服的尺寸……”
半夏却探头探脑地看,笑眯眯地:“姑娘,您要给世子爷做衣服了吗?”
“不许胡说。”
白雪脸一红,默默地收了信封,放在床头的百宝阁里。
秋芙也笑起来,却斥责半夏:“和姑娘说话……不许这么没有规矩。”
“我不过是问了姑娘一句话,哪里没有规矩了?”半夏嘻嘻哈哈的,也不恼。
“好了,别闹了。”
秋菊的脸上也挂着笑。主子和世子爷定了亲,她们也真心的高兴……到时候主子一嫁过去,可就是世子夫人了。她们在侯府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她给白雪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姑娘,您尝一尝这个。邱婆子说,熬了一个时辰呢,味道很好。”
“放餐桌上吧,我等一会儿再喝。”
白雪面对自己的几个贴身丫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再有三章左右就成亲了……现在管的严,你们也都懂得,肯定是一笔带过的。
我的微博——小晨潞。感兴趣的,可以去关注下。到时候车车……你们私我就好。
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出自于刘禹锡的《庭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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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90
兰草园是一个两进的小院落, 和陈宛柔原来的住处相隔了一条羊肠小道。小小的三间厅房,厅后就是内院。厢庑游廊穿梭其中,很是小巧别致。
陈宛兰正在内室里看书, 安姨娘站在女儿的旁边守着。她得了王氏的消息就开始准备上了, 小厨房煮的菜肴都是按照侯爷的平常的口味来。
“七小姐,我帮你……仔细的梳洗妆扮一下吧。”孩子生下来就被抱走了,后来又养在了王氏的名下。她甚少有这样单独和女儿相处的机会。
“嗯?”
陈宛兰一愣,“不必了, 我又不出门。寻常的服饰穿着也舒服。”她遵从嫡母的意思。对外是抱病,对内则歇息。没有了四姐姐的挤兑,教习嚒嚒的苛求……日子过得舒心又悠闲。
安姨娘看着女儿细声细气地说话, 十分怜惜:“侯爷要陪你用晚膳呢。”她顿了顿, 声音变得很柔和:“……你听姨娘的话。等过了今晚,四小姐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她的语气很坚定, 更像是一种承诺般的保证。
陈宛兰再不和安姨娘亲近,此时的心里也热热地。不由得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一到冬天, 她总会亲手做两件棉袄送过来。还有保暖的兔儿卧。有时候还有鞋子。
“你怎么知道父亲要过来兰草园?”
陈宛兰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在她的记忆里, 父亲几乎没有踏足过她这里。父亲对她而言,和两个汉字也差不多。
“夫人派丫头告诉我的。”
女儿的表情有惊喜,但更多的却是陌生。安姨娘心尖一颤, 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伸了一半看她睁着眼睛看自己, 迷茫又无措。便微微的叹气,又放下了。
……她的兰姐儿没有被人这么亲密的对待过吗?
“七小姐,姨娘会帮你的。别担心。”安姨娘努力忍着眼里的湿意, “姨娘会一直守护着你。”
面对着生母最大的善意。陈宛兰终究还是被说服了,可能还有怀念被人关心的感觉吧。人孤单单的来到世上走一遭, 要紧的还是学会珍惜眼前人。
安姨娘脸上一喜,立即和青杏一起打开了紫檀木雕海棠花的双开门衣柜。选了白底绣缠枝纹褙子,淡蓝色马面裙。利索的给陈宛兰换上。头发也重新梳了双丫髻,戴上一对儿金镶红玛瑙珠花。
青杏拧了热手帕递给陈宛兰,又拿了茉莉花香脂过来。
“这个不要。”
安姨娘看了一眼青杏,阻止她:“七小姐还病着……涂抹脂粉的就算了吧。”
侯爷好容易来了兰草园一趟,按理说兰姐儿应该精精神神的。但这一次不一样,阖府的人都知道兰姐儿病了,侯爷也是清楚的。
一脸病容,柔柔弱弱的才会更加的惹人爱怜。
再者,兰姐儿衣着整齐,干净爽洁就挺好了。也不算是不尊重侯爷了。
青杏诺诺地应“是”。
夏天天长,酉时都快过了,天色才暗下来。
兰草园里灯火通明,在等待陈汝的到来。
陈宛兰不住地抬头往院子里看……都这么晚了,父亲是不是不过来了?
安姨娘看出了女儿眼里的期盼,又看她一直坐在圈椅上,便倒了一盏茶水递过去,“七小姐,您润一润嗓子眼。”
陈宛兰刚接过来茶盏,外面便传来了守门的小丫头欣喜声音:“给侯爷请安。”随后竹帘一挑,陈汝走了进来。
他身穿嵌金线玄色直裰,腰间是白玉腰带。在烛火的照映下,越发显得身材高大。
安姨娘、陈宛兰至内室迎了出来,屈身行礼。
“起来吧。”
陈汝径直坐在了正堂主位的太师椅上,招手让陈宛兰近前说话。
“父亲。”
陈宛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陈汝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兰姐儿的状况看着确实不大好,脸.黄.黄.的。整个人看着又瘦了些,肩膀低垂,也没有精神。
他问道:“兰姐儿,你还觉得那里不舒服?”
“……没有。”
陈宛柔想了一会儿,却迟疑地摇摇头。
陈汝知道小女儿一贯的怯弱,便问安姨娘:“你最近都在陪着兰姐儿,和我说一说她的情况吧。”
安姨娘应是,恭敬地回答:“李大夫说七小姐的症候好多了。妾侍也觉得是,都不怎么咳嗽了。但七小姐的睡眠很不好,常常做噩梦,每每都是哭着醒来的。然后吓得一夜都不能安睡……妾侍为此事担忧不已。”
“噩梦?怎么回事?”
“七小姐在别处受了惊吓……什么别推我,我会听话之类的,更是一宿一宿的哭泣……妾侍的心里实在是心疼。”
“什么?”
陈汝“砰”的一声,手里的盏碗摔在了茶几上。事情真的是有些严重……他的女儿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他抬眼去看陈宛兰。她还在发抖,似乎是怕极了。
陈汝的声音里带了怒气:“兰姐儿好歹是侯府的小姐,谁敢这样子欺负她?”
安姨娘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却一声都不吭。陈宛兰看到生母的模样,眼圈也红了,小步走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
母女俩哽哽咽咽的,却辩解的话都没有一句。这个场景比嚎啕大哭都让人觉得揪心。安姨娘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小女儿的性子也随了她,遇到事唯唯诺诺的……陈汝咬了咬牙。
他径直去问陈宛兰的丫头青杏:“你来说清楚,胆敢隐瞒一个字,立马拉出去打断双腿。从此赶出北直隶。”
青杏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五一十把陈宛柔如何和陈宛兰起了争执、又如何威胁打骂等等都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