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安笑着赞了一句,低头端起盏碗喝茶。
陈容与看了看他,脸色就不大好看。
他问吴华:“……夫人还有说什么话吗?”
吴华摇摇头:“没有。”
陈容与摆摆手,让他退下。也不再和陈容安多说,“太子爷若是再找你,能推的便推吧……实在推脱不了,就告病在家里歇着。”
“大哥,事情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了?”
陈容安放下手里的盏碗,想了想,说道:“四王爷和太子爷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再者,咱们陈家不是一直忠于圣上吗?我想着,和太子爷的关系近一些,等他登上皇位,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咱们。”
陈容与看都没有看他,笑了笑,“二弟,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
陈容安一直在拱卫司任职,大大咧咧惯了。他又和陈容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有多想,笑着应下了。
大哥比他聪明这件事,他小时候就认命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明亮的耀眼。吴华让人端了午膳过来摆在屋里,兄弟俩一起吃。等陈容安走了,陈容与才回去内院。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妻子,便唤了一旁的秋芙过来,问她:“……夫人去哪里了?”
“二夫人唤了丫头来请,夫人便过去二房了。”
陈容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继母有孕了之后,妻子便和二婶母一起管家了。有时候确实挺忙碌的。他在内室里看到了笸箩里做好的一只冬袜……形状大小,应该是给自己的。也看到了窗台上摆着的花瓶,里面插着半开的腊梅。
和吴华送去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二房,锦瑟轩。
白雪和赵氏一起查看了回事处刚收上来的外帐账目,差不多都是各地郊区农庄上的一些年收益。又商议着年下该给仆从们包多少封红。
“我看单子上都是有旧例的,咱们不妨直接遵循了去做。”
赵氏喝了一口热茶,想了一会儿,说道:“话是这样说,但是今年府里接连有了三件大喜事,额外给些也不算过分。”
“嗯?”
白雪抬头看她,“二婶母说得是?”
“这孩子……”
赵氏笑起来,反问她:“你怎么忘了?”她把手里的盏碗递给一旁的丫头,“年初的时候安哥儿成亲了,到年尾与哥儿又成亲……就在前几天,你母亲又有了喜讯。这可是三喜临门的大喜事,咱们多封些封红,仆从们做事也更尽心尽力。”
白雪脸一红,附和道:“二婶母说得有道理,就按照您的意思来吧。”二婶母的做法很像一个生意人,估计也是跟着二叔学的吧。其实这也是一种软鞭策,就是主家高兴了或者事情办的好,就给你多发银钱,你也会因为感激而不自觉地更加的努力用来作为回报。
二叔看着不声不响的,其实是个很有头脑的人。白雪前世就知道了。陈家的生意在他的手里,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甚至不声不响的收购了黄河流域的所有船只的贸易往来。
陈宛霜进来给赵氏请安了,看到白雪也在,笑嘻嘻拉着她的手。
“大嫂子,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容光焕发的。”
白雪也笑:“几日不见,你的小嘴越发甜了,抹蜜了一般。”
“我哪有,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赵氏让女儿去一边坐着,“我还要和你大嫂子说些别的事情,你别打岔。”
“母亲。”
陈宛霜撅着小嘴,让丫头搬了个杌子过来,“……您猜我刚才碰到了谁?”
“谁?”
赵氏好奇地看向女儿。
“陈宛柔。”
陈宛霜说道:“我看到她去了前院。”她顿了顿,又说:“估计是去找大伯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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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106
赵氏眉头一皱, 问女儿:“你在哪里碰到的她?”
“垂花门。”
陈宛霜漫不经心地:“我去后花园看新制的梅桩,回来时她走在我前头,我懒得搭理她。倒是她先看到了我, 还屈身行了礼。”她“呸”了一声, 啐道:“假惺惺的,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她一见到陈宛柔就想起她陷害自己的事情,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孩子。”
赵氏瞪了一眼女儿:“和谁学的,怎地如此粗俗?”
“对待那样的人, 不粗俗一点都对不起她。”
陈宛霜让丫头端了一盏热茶过来,低头喝了一口:“整天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走个路好像风一吹就倒了……有本事, 来一个真正的生活不能自理啊。”
“闭嘴吧, 越说越起劲了。”
赵氏伸手在琉璃果盘里拿了个又大又圆的福橘,递给白雪:“与哥儿媳妇, 干坐着没意思,你尝尝这个。又酸又甜的,很好吃。是你二叔从岭南地区托人运回来的。”
白雪接过来, 仔细地剝了皮, 拿起一瓣放进嘴里,称赞道:“果然好吃。”她只当没有听到陈宛霜说的那些话,又想起陈宛柔和吴文璟在小树林中私.会……这样的人, 不自重又不自爱。活成什么样子也是她自找的。
赵氏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小年轻们喜欢吃这些个生瓜梨枣的, 安哥儿媳妇也是,专吃些苹果、橘子的,饭都吃的少了。”她转头吩咐自己的大丫头:“给世子夫人装一些福橘。”又和白雪说:“走的时候带着, 回去吃。”
“二婶母费心了。”
白雪笑着道谢。
申时过半,太阳就收起了光亮, 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仿佛也怕了严寒。
陈宛柔到净雨轩时,陈汝正和几个幕僚在偏厅里谈事情。看到她过来,郑先民也是略略知道些侯爷家里的私事,便和另外的几人一起,起身告退了。
“你过来做什么?”
陈汝倒也没有把女儿关在门外,就是脸色不大好。
“父亲,女儿做了杏仁酥,惦记您爱吃这一口,特意拿过来的。”陈宛柔说着话,接过杏霖手里的食盒,取出还冒着热气的一盘杏仁酥,满怀希冀地递过去:“您尝一尝吧,是女儿亲手做的……”
杏霖也说道:“四小姐自己捣碎的杏仁,揉的面团,还撒了白芝麻。”她在旁边也只是帮些小忙,主子自从被关了禁闭,又被宫里来的嚒嚒教导。脾气真的好多了。
陈汝拿了一块,连着咬了几口,确实味道不错的。他的语气柔和了些:“天气冷了,你要多注意保暖。穿的太单薄,会生病的。”柔姐儿人不坏,就是从小被柳姨娘教歪了。她对长辈的孝心还是有。
陈宛柔应了“是”,她今日过来时就是来讨父亲的同情。身上穿的半新不旧粉蓝色绣缠枝纹缎褙,是故意挑选的,首饰也仅仅戴了个素银的簪子。
“坐下吧。”
陈汝看女儿一直怯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心里禁不住一软。柔姐儿犯了再大的错处也是自己的女儿,若是她诚心改错,还是能原谅的。
“谢谢父亲。”
陈宛柔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有小厮上了热茶。
“父亲,晚上阖家要吃团圆饺子……”她咬了咬嘴唇,好像很难以启齿:“柔姐儿也想参加,可以吗?”她没有父亲的允许,是不能擅自出去院子的。
“当然。”
陈汝叹了口气:“你祖母总是想你,去了多陪陪她。”柳姨娘在云梦山修行。旭哥儿好容易回了侯府,和柔姐儿却不亲近,姐弟俩几乎成了陌路人。他也问过旭哥儿怎么回事,但是孩子长大了,有些事情也不会直说的。
陈宛柔的眼圈都红了,呜咽道:“我也想念祖母。一个人整日里的憋在屋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唯一的乐趣就是天清气朗时,坐在庑廊下看天空。女儿实在是苦闷……”
女儿哭得伤心,陈汝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开始反思是不是对她的惩罚太严重了……毕竟,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呢。
“你闲着没事了,可以去上林苑给你母亲请个安。她怀了身孕,你应当多孝敬一些。”
陈宛柔低头掩去眼中的阴霾,乖巧地应下了。父亲一直不肯吐口解除她的禁闭,想必和王氏也有关系。或许是怕王氏生气吧。
娘亲在受罪!王氏倒是好福气,还怀上了孩子。不过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只要能见到祖母,就一切都好说。
腊月二十三日,晚。
陈家的一众儿孙便聚集在了留春馆,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王氏扶着丫头的手也过来了。陈老夫人抱着伊姐儿,喂她吃冬瓜糖。伊姐儿吃了冬瓜糖,粉嫩的脸颊鼓鼓的,说话都含糊不清了。陈宛霜感到有趣,也拉着伊姐儿的小手逗她。陈宛柔坐在杌子上,并没有人和她说话。陈容旭倒是和陈容安低声说了几句话。
陈容与见身旁的妻子一直看着伊姐儿,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也想吃……冬瓜糖?”
白雪一愣,抬头去看他,“什么意思?”她没有弄明白陈容与话里的意思。
陈容与却招手让丫头端了一碟子的冬瓜糖过来,他又亲自递给妻子:“吃吧。”
白雪更愣了,却也伸手拿了一块。
坐在赵氏身后的陈宛凝看得分明,不自觉的咽口水。她这个人,看见糖果是都走不动道的。
晚膳就是在留春馆吃的,陈老夫人心里高兴,荠菜牛肉馅的饺子都多吃了半碗。她看着白雪和周嫦曦,笑道:“与哥儿媳妇、安哥儿媳妇,你们进了陈家门,祖母非常的高兴。就等着你们俩给家里添丁呢,最好都是大胖小子。”
白雪脸一红,和周嫦曦互看了一眼。俩人都没有吭声。
王氏知道女儿的脸皮薄,笑着岔开了话题,“母亲,说来也怪了。我最近总想吃些酸果子,前些日子还让人去寻了些青苹果,吃了两个,胃口都好了。慧因见我吃的香甜,也拿了一个吃,结果咬了一口就吐了。说酸涩的厉害。”
慧因是陈汝的字。
众人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都笑起来。
“爱吃酸的?”
陈老夫人却愣了一瞬,“这是好事啊,酸儿辣女。”
“确实是的。”
周氏也笑道:“我怀着轩哥儿的时候,就特别想吃酸的,后来生下来就是个男娃儿。”
陈老夫人觉得自己要再得一个嫡出的孙子了,这比得重孙子还让她高兴,赶紧的嘱咐王氏:“老大家的,我库房里还有一支紫参,滋补是最好的。席面撤了我便让丫头给你送去,炖了熬汤喝,味道也好。”
王氏笑着应“是”。她怀着孩子,说话的底气都足了。
陈宛柔亲自舀了一碗燕窝粥奉给王氏,恭顺地开口:“母亲,给您。”祖母和父亲都在,面子功夫再不做,真是傻子了。
李妈妈站在一旁伺候王氏用饭,见状,立刻伸手接了过去。
“柔姐儿有心了。”
王氏不见得会喝这碗燕窝粥,但当着陈老夫人、当着满桌子的人,还是要顾忌着外在的颜面。
陈宛柔却轻声道:“是我应该做的,母亲要好生保养身子才是。柔姐儿最喜欢弟弟了。”
吃了晚膳,众人又陪着陈老夫人说了会话,差不多亥时了,才各自离去。
白雪和陈容与一起出了留春馆的大门。半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清冷的光倾泻而下,竟然给人格外温柔的感受。
“雪儿。”
陈容与的大手包住了妻子的小手。他刚才喝了几杯酒,风一吹,有些上头了。
白雪“嗯”了一声,等他说话。等了一会儿,却丝毫不见他言语。便晃了晃俩人相牵的那只手。陈容与低头看她,眸光流转。
“怎么了?”
借着月光,白雪看他的脸颊有些红了,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大舒服?”他身上有浓重的酒味。
“太阳穴涨。”
“你这是酒喝的太多了。”
夫妻俩往景庑苑的方向去,刚进了内室。陈容与便吻住了白雪,月光下的她好动人,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大哥,别……”
白雪挣扎了几下,陈容与顺势就放开了。
白雪却微微的愣住了,她以为他会很坚持呢。
“雪儿,我先去沐浴。”
陈容与看了她一会儿,拿起换洗的衣物去了净房。
他要再不离开,可能就忍不住了。
白雪抿了抿嘴唇,让丫头去熬醒酒汤。她平复了会心情,坐在镶嵌蓝宝石梳妆台前卸掉头上的簪子。秋菊过来帮她。
净房里“哗啦啦”地响起水声,空气里弥漫开来皂荚的清香。
“世子夫人。”
秋菊唤了白雪一声,见她发呆,又唤了一声:“世子夫人……”
“嗯?”
白雪回过神来。
“醒酒汤好了。”
秋菊提醒她。
白雪回头,看到半夏端着大漆的托盘站在她身后。托盘里盛了一碗醒酒汤。
“放在炕桌上吧。”
白雪交待半夏:“小心一点,别洒了。”
半夏笑着应“是”。
秋菊帮白雪卸了簪子,又唤了小丫头进来,伺候她洗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