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公子还是个小孩子脾气。”江尤心情不错,调侃了宋炎一句,宋炎脸更臭了,“妙玥此来,可是打开盒子了?”
宋妙玥不叫她回来,说是没急事,其实是不想引起宫里其他人的注意。表面上,宋妙玥不过是骄阳公主的玩伴,别说等上一天,便是等上一年,她也不能去催骄阳公主回宫,这是宫人们的认知。
若是打破宫人们的认知,宋妙玥的异常,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是,只是那盒子里的东西,十分奇怪。”宋妙玥挥了下衣袖,桌子上熟悉的木盒出现了。
江尤仔细一看,那木盒上原来奇怪的纹路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原本雕刻的花纹,只是它的木头并不是红棕色,而是苍灰色,隐约之间,似乎能听到惊雷阵阵的声音,很是奇特。
宋妙玥示意宋炎,宋炎上前一把拉开盒子的盖。
“这什么东西?”江尤上前一看,深深疑惑了,“盒子里封的,就是这些?”
只见妆奁里放着两支珠钗,只是和大多数珠钗上镶嵌的珠宝不同,这两只珠钗,头雕刻了刀剑。
“一支珠钗是刀,一支是剑,我打开后,也觉得稀奇。还有这镜子,照人十分清楚。”宋妙玥有些心虚的说道,她费力的将木盒外头的封印弄开,结果里头只有这些,别说江尤怀疑,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封印没解好,叫里头原来的东西被毁了。
江尤又将木盒子底下的小抽屉拉开,里头什么都没有。
镜子她根本不觉得稀奇,那不就是一面普通的水银镜吗?和现代的镜子有什么区别啊?不过这世界上有神仙,镜子究竟是怎么来的,还要两说。
“我打开后只看了一眼,并未细瞧,公主可看出什么了?”宋妙玥看江尤左右查看,好奇的问道。
江尤摇摇头,她的目光最后定在了盒子外头的花纹上,那花纹摸上去,像是一个字。
“这东西有些眼熟。”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炎,盯着镜子半天,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曾经见过。”
“见过?你在哪儿见过女子用的东西!”宋妙玥被吓了一跳,随后她上前两步,揪住宋炎的耳垂,“好啊,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去其他女子的闺房!”
妆奁这东西,一般都是放在女子闺房的,宋炎长这么大,除了宋妙玥的房间外,从未去过其他女子的闺房,而宋妙玥的房间里是没有妆奁的,宋妙玥是仙家,她想要梳妆打扮,无非是挥挥手的事,用不着像普通女子般麻烦。
所以宋炎说见过,那就只能是在其他女子闺房见到的了。
“诶!疼疼疼啊!阿姐你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那种登徒子吗!”宋炎哪曾想自己一句话引来捏耳朵的苦头,赶忙喊道,生怕说的慢了,宋妙玥一气之下把他耳朵捏掉了。
“阿炎是从哪儿看到的?”江尤看了眼宋妙玥,宋妙玥心虚的收回手。
在宋炎看来,宋妙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闹脾气,在江尤看来,宋妙玥是意识到这妆奁背后牵扯甚大,麻烦也多,想要胡搅蛮缠将麻烦躲掉。
平日里没见多聪明,每次碰上麻烦,比谁跑的都快。江尤叹口气,也是服了宋妙玥奇怪的性子了。
宋炎年纪小,虽然聪明,但有时候脑子还没宋妙玥好使,江尤开口解救了他的耳朵,他便直接说了,“公主知道,我是仙人转世之身,上一世为仙时的记忆,许多我已记不清,但很多法宝与神仙,我却是记得十分清楚。这妆奁,若是我没认错,应当是玄女神君的妆奁,木头不是普通木头,而是夔牛皮,冰晶琉璃神镜,刀剑双姝珠钗,都是玄女神君的东西。”
“玄女的妆奁……”江尤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了,那角上分明刻着一个“夔”字。
第174章 年宴(上)
刻有夔字的妆奁, 最后被江尤收了起来。
宋炎说妆奁是玄女的宝贝,但从那妆奁上, 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除了造型奇特以外, 和普通的妆奁并无区别。
因为看不出端倪, 所以江尤就将妆奁交由宋妙玥保管,宋妙玥的乾坤袖法术是真的好用, 有用没用的东西都可以给她,她会将东西保管的很好。
年宴在众人的期盼下终于到来了。
自入了十二月, 昌安下了两场雪,年宴开始前, 天空阴沉沉的,冷风呼啸而过,似乎还要下雪, 等参加年宴的官员以及家属们到齐后,天上的乌云反倒散开了。
银月躲藏在还未彻底散尽的乌云之后, 冷光透过薄薄的云彩照向人间,毫无生机的大地因为人的情绪添上了红色。皇宫张灯结彩, 内里人声不断, 每个人都在期待晚上的年宴, 一年未回昌安的外派官员们正和许久不见的亲朋好友说着话, 场面十足的热闹。
江尤也办过年宴,只能说年宴的风格,和皇帝的作风是一致的。
江常洛是个人情至上的皇帝, 他办的年宴人情味很重,江尤当皇帝时,是个重视效率的皇帝,年宴就是国家工作年底总结大会,工作总结完了,大家吃顿饭就可以散开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骄阳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呀?”
在觥筹交错之中,江尤好不容易摆脱想要攀关系的人,找到个人不多的角落缩着,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人发现了。
没办法,皇室成员在年宴上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尤其江尤还是帝后嫡女,身份显赫,更受人瞩目。
来寻江尤的是一个眼熟的女子,她身着鹅黄色宫装,长相甜美可人,看着比江尤大两三岁。江尤看了半天,没想起来是谁。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人应该也只是个背景板。
来者察觉到江尤眼底的疑惑,了然的笑了笑,完全没有尴尬的意思,“我是西平王的小女儿江琢,是你的堂姐啊。”
西平王江常熙是江常洛的哥哥,年纪比江常洛大十来岁,他天生右眼无法视物,是皇室唯一的亲王。
江尤微微眯眼,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江常洛的兄弟姊妹都死了,只有一个右眼有疾的江常熙还活着,而且江常熙是西平王,他的王府在白云城。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江尤所有心力都被神仙与万里城牵绊,至于其他,她被原主记忆影响,从未深想过。
可今日,名为江琢的堂姐出现了,那些原主记忆中的背景板,突然有一块鲜活起来。
江尤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出了江琢。在原主的记忆中,江琢就是个愚蠢粗浅的亲戚。若她不是西平王的小女儿,深得西平王的喜爱,原主第一次见到她,感受到她的恶意时,就将她轰出昌安了。
“见过九堂姐。”江尤冷淡的向江琢行了一礼,“宴上吵闹,不太习惯。”
江尤不想交谈的态度很明显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偏偏眼前的江琢装瞎子,一个劲儿的装亲热。
“你果真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性子,多年不见,堂姐想着你,也念着皇后娘娘,如今皇后有孕,实在是上天待我江氏不薄,这等大喜之事,你合该同众人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只见江琢说着上前一步,想要挽住江尤的手臂,惹得江尤向右平移一大步,瞬间拉开了距离。
她的动作,叫江琢脸上假兮兮的笑容僵住了。
“九堂姐,我不习惯和他人太过亲近,也不习惯,同他人说太多话。”江尤厌烦江琢眼底的光,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实则眼底的嫉妒与欲-望,江尤看的清清楚楚。
江尤认为自己已经拒绝的很干脆了,她确实拒绝的干脆,干脆到江琢恨得牙痒痒。
她怎么能不嫉妒?明明是一个姓氏一个辈分,同为嫡女,只因江尤是帝后嫡女,而她是西平王嫡女,所以在众人面前,就差了那么多。江尤走到哪儿都被众人看着,而她即使精心装扮,也无法在骄阳手中,夺来旁人的目光。
江琢此番跟着江常熙入昌安参与年宴,并非她第一次来昌安。小时候来了一次后,江琢就对昌安念念不忘。比起穷困人少,妖怪邪祟还很多的白云城,昌安的繁华与和平,迷了江琢的眼。
小时候嚣张跋扈的江尤,曾说小时候没见过世面,畏畏缩缩的江琢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就这一句话,叫江琢记恨了十几年。
江琢嫉妒江尤,当她听说江尤来了白云城附近的万里城,还扬言要重建万里城时,她不知道有多么幸灾乐祸,甚至想着江尤死了才好,最好是被万里城外贪婪无度的妖怪杀了,被那些妖怪煮熟吞下去!
可三个月过去了,她听到的不是骄阳公主遇害的消息,而是万里城被建设的越来越好,骄阳公主名动天下不说,还拥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城!
曾经要挟他们的妖魔鬼怪,在江尤面前就像是不存在一样,甚至还有一个名为白鹤的土匪下山,带着许多土匪入城,为了让万里城接纳他们,白鹤不知献上了多少金银珠宝,不少是从白云城商人手中抢走的!
在来昌安前,江琢特意去了一趟万里城,想到万里城如今和谐平静,比之昌安更为繁华美丽的模样,江琢恨的脸上的笑容都快保持不住了。
江尤一看江琢,就知道这位心里想什么。
世上不缺乏这样的人,喜欢和他人攀比,似乎将他人踩在脚下,能显得他们有多高贵一样。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打败所有人。
江尤有些累了,今天晚上,她遇到了太多像江琢这样的人。
正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江琢说了一句话,成功叫她收回迈出去的脚。
“万里城被破,真的是周将军无能吗?东夏在玄女的庇佑之下,就能得到永久的太平?”东夏若是灭亡了,江尤这个骄阳公主,还能做那高高在上,悬挂于天的一轮骄阳吗?
“堂姐,似乎知道什么啊。”江尤看着江琢,露出了入宴后第一个笑,她明明笑的很好看,却叫江琢背后发凉。
江琢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招惹吃人恶兽的恐惧。
宋妙玥此刻正和宋炎听着他们的爹,和其他人寒暄。
“好无聊啊,阿姐我想回家。”比起在这儿听大人们表面的交谈,宋炎更想回家炼东西,他快要将江尤曾经提过的,叫做“空调”的东西做出来了。
如果空调能安在万里城每一户人家家中,普通人夏天就再也不怕热了。
“我也想回去啊,但咱们只能跟着爹回去。”宋妙玥无聊的吃了口糕点,又灌了自己一口水,“骄阳公主骗了我,说好的大戏呢?哪儿有什么大戏啊。”
宋炎眼珠一转,左右看看,突然看见有两个人影自门口闪过,“阿姐!我刚刚看到山鬼和清风了。”
“什么?”宋妙玥抬头看向对面桌子,山鬼和清风坐在对面,一个端坐不语,一个闭目打坐,“你看错了吧,他们不是在对面吗?”
“定是离魂之法,我不可能看错的。”山鬼和清风的道行比宋妙玥还高一些,宋炎道行还不如宋妙玥高,若不是仙人转世,他也看不出问题来,“这两人同时出去,肯定没好事,阿姐,咱们去看看吧。”
宋妙玥下意识摇头,“不去,肯定会惹上麻烦。”
一个骄阳公主就够她头疼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
“反正骄阳公主在查他们,阿姐你那么听骄阳公主的话,迟早也会和他们对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阿姐,你真不去?”宋炎手里捏着宋妙玥的死穴,比起怕麻烦,宋妙玥更怕失败。
宋妙玥沉默一瞬,随后伸手狠狠戳了下宋炎的脑门,“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和骄阳公主的债?否则怎么会摊上你们这两个麻烦精!要走就走,走快点儿。”
说罢,她单手拄着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了过去。
宋炎嘻嘻一笑,也闭上眼睛,倒在了宋妙玥旁边,他们手边有一壶酒,此刻已经没了大半,两人似乎是不胜酒力睡着了。
凡人看不见的是,在他们身上,有一道虚影走了出来,如同一阵风般,窜出门去,消失无踪。
另一头,江尤和江琢已经走出门去,两人寻了外头一僻静之所,空荡荡的侧殿内只有烛火摇晃,正殿的人声随着大门被紧紧关上,渐渐远去。
江琢看着关上门的江尤,心脏跳得出奇的快,她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说了那么一句话。
“我曾叫长姐对过万里城的账本,每一年,万里城都要送一批钱粮入山,美名其曰祭山神,可万里城只有一个土地神,哪儿来的山神可祭?那山上盘踞着无数山匪妖怪,这笔钱,是送给他们的吧?”江尤插上门栓,转身看向江琢,“万里城在王叔的管辖之内,父皇叫周将军驻守万里城,周将军经历过大大小小将近百场战役,西元是他的老对手,他少有败绩,却在今年溃败,弃城而逃。”
“本来我以为,不过是时也命也,战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有赢有输,可听堂姐的话,似乎这其中另有隐情。堂姐,不若如实说来,叫我听听?”
江琢咽了口口水,虚张声势的喊道:“骄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这世上没人能比得上你?你若不是帝后嫡女,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同我这样说话!”
第175章 年宴(下)
江尤没法理解江琢奇怪的逻辑, 不过江琢如果处于暴怒情况下,更容易失言, 她不介意让江琢更疯狂一些。“我不光敢这样同你说话,我还敢叫你, 走不出皇宫大门, 你信不信?”
江琢闻言一愣,随后冷笑出声,“骄阳,你如果说,你可以让陛下与皇后降罪于我, 这我信,叫我走不出皇宫大门?我亦是皇室女,还是你的堂姐, 你还能要了我性命吗?”
“我说了,我曾叫长姐对过万里城的账, 在上头发现了万里城与山中匪徒来往的证据。万里城是皇叔的封地,有人通敌叛国,致使东夏与西元一战,东夏惨败, 万里城被屠,你说这通敌叛国者, 是谁呢?”
江琢瞬间皱紧眉头,她看着江尤,江尤脸上无辜的笑容无端叫她心中胆寒。
“你什么意思?你想污蔑我父王!”
“不, 这不是污蔑,是揭穿,揭穿西平王心怀不满,与妖魔为伍,勾结西元的事实。”江尤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狠狠插在江琢心头,撕碎了江琢表面上的骄傲,露出她毫无底气的内里。
江琢不敢相信,为什么江尤会知道这些!
“骄阳,你胡说八道!这是假的,你休想将脏水泼到我父王头上!”江琢急切的去否认这一切,她越是着急,越显得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