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嫔看见他的伤口,神色不复原来的高冷,却仍旧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一把将他的衣襟撩过来:“指挥使放尊重些。”,嘴上虽然冷冰冰,眉眼之间却缓和了不少。
骆其堃岂能看不出来,他心里稍微放松,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齿我的行为,可是坐上了指挥使的位子,我就不能为自己考虑。皇上是雄才大略胸怀宽广,可是我不知道这些之前敢轻举妄动吗?的确我骗了你,可如果你骗你,我怎么利用那上好的时机离间皇上和魏忠贤?若不扮做阉党刺杀皇上皇上怎么会跟阉党势同水火?若不势同水火我锦衣卫又怎么博得皇上的信任脱颖而出?”
珍嫔无言以对,的确,她如今才接过来羽林卫的担子没多久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要转变,从前在街上遇见不平事可以行侠仗义,如今义愤填膺时都要多思索片刻。她换成自己思索了一下,若是自己当时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情急之下,可不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别的办法都太费力太容易满盘皆输。可是她转念一想,又冷冰冰笑道:“若换成我,可不会为了些情报去使美人计!骆指挥使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为了情报不惜出卖自身,妾身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骆其堃瞠目结舌,这是把自己比喻做卖笑儿郎的意思?他脸火辣辣的红。
珍嫔见他又羞又愧的样子,眼波流转,便娇笑起来:“骆指挥使以身作则,想必锦衣卫也上行下效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我带着羽林卫,必将肃清门风,不做这等倚门卖笑之事!”
她言语之间斩钉截铁,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骆其堃的鄙夷和看不起。
骆其堃低下头,纵横这么许多年,还有人第一次这么当面赤裸裸的辱骂自己,他脸上火烧了一把燎原成一片。平日里总是不动声色的表情如今也不知道崩坏成何样。他心里五感杂陈,有内疚,有委屈,有呐喊,有羞愧,还有无地自容,无数情感像数头脱缰的野马,在心里激荡,在奔跑,在呼号,就是寻不到合适的出口,将他心里搅得乱糟糟的,让他做出了一个自己都诧异的举动: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一个朝代要灭亡,有时候真的会觉得是很玄虚的“天命”,有时候没有什么内忧外患就莫名其妙就亡了,关于明朝为什么会亡历史上有很多讨论,很多个偶然叠加起来导致了那个后果。
大明穿越文很多,特别是起点上(编编举起大锤:谁让你提竞争对手名字的?),一搜一大把爽文,但是汤圆在写作《后宫都来崩人设》时,希望不仅是给男主武器装备上开挂,更是从制度治理上给予探讨,所以不仅有军事,更多的是政治,不是简单的“我杀了魏忠贤大明就会得到拯救”、“我没杀魏忠贤大明就会得到拯救”,而是政治、经济、制度、军事一系列的变革。
虽然这是一篇沙雕文,但希望最终写成一篇比较正经的沙雕文。
朱烟寒拼命举手:正经沙雕什么的我都无所谓,请问能不能写成一篇小H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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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吴山青,越山青
骆其堃脑子里乱糟糟, 手不由自主将珍嫔拉到身边,用力将她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任由她说什么都不想放开。这一抱才发现珍嫔的身体娇娇小小, 他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报了个满怀。
珍嫔吓了一跳, 本能的胳膊用力往外推他, 骆其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知道要放手, 可忍不住又抱紧一点,就自私一点吧,他想。这一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异乡了,若能抱住他, 死之前也算不枉此生。从前都是敌明他暗,如今却要面对的是他明敌暗,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此去将要面对什么。怕吗?怕是不会怕,骆其堃轻蔑一笑,纵横江湖二十余载,怎么会怕死?可是如今他心里却丝丝绕绕有一丝遗憾:若是死了, 就再也见不到珍嫔的样子了, 她生气的样子,她抿着嘴唇赌气练剑的样子,她低着头拆解抢支的样子,她歪着头笑语盈盈看着他的样子, 他忽然心里无比后悔, 如果,如果当初不骗她, 也许现在还能看她笑呢。 ?!!!珍嫔咬牙切齿道:“放开!我劝你老实点!我可是个暴脾气!”,骆其堃仍旧不放开,反而一手将她毛茸茸的脑袋往怀里一贴,紧紧贴在自己怀里。珍嫔气坏了,不再推搡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什么,顶在他胸膛。
骆其堃觉得什么东西硬邦邦的顶着自己的肋骨,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珍嫔瞪着他,一字一句说:“你信不信我扣动扳机?”
原来是抢。
骆其堃忽然不可抑制的笑了出声,他嘴巴咧开,笑得畅快,全然不顾自己还被抢指着,笑得全身哆嗦,似乎好多年都没有这般酣畅淋漓般一样,不顾怀里的珍嫔仍旧横眉冷对,半响才收了笑声,低声问珍嫔:“你还真开抢?嗯?”
他最后一句尾音挑得老高,压得低沉,说话间呼吸喷到珍嫔的头发间,痒痒的,轻轻地,珍嫔瞪了他一眼,示威似的把抢往前挺了一挺,骆其堃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火炝我虽然未试过,却听工匠说极易走火,你便是不扣扳机这般指着我,也有可能会击中我。”
珍嫔闻言,虽然眼里仍旧怀疑他,却不由自主的把抢头一松,骆其堃看见她一对眼睛黑白分明,恰似水银一般流转,心里一软,又低头凑在她耳边悄声问她:“一抢毙命,不是正好解你的恨?”
珍嫔抢没动,手却有些微微的抖动,骆其堃叹一口气,用这生都没有过的温柔的语气,低声说:“我这回出去没个十年八载的回不来,更不用提地方势力、朝中大员哪个不盼着我死?也不知道埋骨何处?”,他盯着虚空,自嘲的笑了一笑,“我这般孤魂野鬼,死了也就死了,只是我总想着,与其死在外面不知名的荒地,任由血慢慢流满野地,倒不如死在你手里,心里还能有个安稳。”
他说的真切,珍嫔听得凄惶,“吧嗒”一声,那抢落在了地上,珍嫔的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连连续续掉了下来,她哽咽着制止骆其堃:“不许说!不许说死!”,她举起拳头砸在骆其堃胸膛上,“不许你死!”
她眼眶红彤彤一片,泪珠子连线一般的在脸庞上流淌,骆其堃看着心里不忍,伸手接过她的拳头捂在自己胸口上,紧紧攥着,哪里舍得她哭一下,又小心举手拂去她的眼泪,低声下气的哄她:“别哭别哭,我心里有数呢,不会死的。”
珍嫔还是忍不住掉着眼泪,她早就知道这一路会发生什么,皇后姐姐跟她讲过了皇上此举是将骆其堃推出去,要动地方势力和户部的权力,骆其堃愿意接下这块难啃的骨头,也视作他投诚的投名状。做得好,那他从此便能获得穿越众们的信任,正式成为“自己人”,若是做不好,随时丧命,那也是他的命数。因而她的心里极为不忍,特意打听了他的行程,跑来新城跟踪他,就想着万一自己能遇到他,临行前见见他也是好的。没想到看到骆其堃因为没有工业券而被为难,她没忍住就立刻出面解围。
她还是止不住的哭泣,好像要把自己自打知道被骗之后所有的凄惶哭出来,无助,疑问,自责,伤心,慌乱,恐惧,她一直都不敢问骆其堃,若是他不为着获取情报,还会接近她吗?他风姿绰约少年英雄,又年少得志手握权柄,谁会不喜欢他呢?可她自己却相貌平平,虽然顶着个贵女的名号却早早嫁做人妇,平日里好打好杀举止粗鲁,又有什么人会喜欢自己呢?珍嫔心里百般感觉交织,她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敢说,唯有不断的掉眼泪。
骆其堃见她哭个不停急得团团转,他怎么知道自己吓唬吓唬小姑娘她就这般哭泣呢,他笨拙的拍拍她,小心哄她:“没事没事,我真的不会死的,我十岁就举起了剑,十三岁就杀死了其他所有的孩子冲出了重围,十五岁上的战场,十九岁就成为了千户,杀过的人无数,怎么可能会怕区区几个朝中大臣?”
他抱着珍嫔,小心翼翼的恨不能把她含在口里,柔声说:“历来锦衣卫都是吓得别人睡不着觉,你知道吗?城中妇人哄小儿夜啼,都要吓唬他们锦衣卫来了,我有这本事,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死了呢?”,他笑了起来,“对了,你这般好动,只怕以后孩儿也是个皮猴儿,到时候只怕你要吓唬他‘锦衣卫来了’,才能吓唬的住。”
他这般逗乐,才将珍嫔逗得破涕为笑,骆其堃见效果有效,便接着逗她:“真的,若是口头说来无甚效果,你还有飞鱼服和绣春刀更逼真,保管吓得那小子再也不敢捣乱……”,说着说着,他却不知道想到了那里,眼神茫然盯着虚空的一个点,定定说,“若是你想要,我死后便托人将我的绣春刀赠与你……”,他摸一下下巴,眼神往下略一点,复又盯着珍嫔,“我无父无母,师傅早已被我伺候终老,这世上只有你跟我熟稔些,若我死了,也就只有你可以收下我的绣春刀了。”
他复又一笑,轻描淡写对珍嫔说:“不说那些了,你可好受点了?冷风天掉眼泪,仔细灌了凉气在心里。”又轻轻拍打着珍嫔的后背给她舒气,“你今儿个恨我也好,打我也好,我是忍不住了,如我没有得到你的谅解,便是上了战场我也不心安,你还恨我吗?”
珍嫔摇了摇头:“不恨了!”
骆其堃欣慰的笑了一笑,一脸的了然:“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怕我走得不甘心才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有你这句话我踏实不少。”,他松开珍嫔,改为两手箍着珍嫔的胳膊,两眼盯着她的眼睛,“依然,我要走,我心悦于你,你可愿意跟我走?”
珍嫔呆呆看着他。
骆其堃见状,小心跟她解释:“我当时骗你不对,可是喜欢你也是真的,自打分开后就日夜都想着你,去陕西时你恨我,我就对所有的人都好,这样你便能心无芥蒂的受那一份。”,他说不下去了。珍嫔却来了气,她将手一扬,冷笑道:“对呀,谁能想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能做小伏低的跟着一个女人,我们俩放在一起,便是随便问哪个人,都会说像你这般清风朗月相貌的男子配我绰绰有余了,我还有什么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言语激烈,似乎是要将自己长久以来埋在心里的自卑都发泄出来。骆其堃却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手足无措的盯着她,却插不上话,只有不断的摇头,珍嫔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茫然和疑惑,心里面更加心酸,是呀,他都没有注意到呢。若不是自己是宫中的妃子,他又怎么会低下头来看自己一眼呢,心一横,更狠绝的话就说了出来:“指挥使今天这般出卖色相,不知道又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怕自己在外厮杀大臣们却在皇上跟前进谗言因而先在皇上跟前安插一枚钉子不成?”说着说着,鼻头一酸,忍不住又掉下眼泪来。
骆其堃不明白珍嫔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儿的又哭了呢?他什么场面没见过?此刻却手足无措,只知道蠢笨的用手指擦去她的泪水,又担心常年习武的手茧子粗厚磨破了她的皮肤,越发的手忙脚乱起来。
好半天珍嫔才不哭了,骆其堃这才扶着她小心斟酌字句:“我是有私心,初期要一乡一县的深耕细作而去,自然会耗费大量时间,我不想长时间见不得你,你本来对我心有芥蒂,那边大有可为,也不算埋没了你,若你能信得过我,我们一起去?”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男子朗声笑道:“你这男人这话说得精彩,若舍不得小娘子,自己便留在京城就好,何必撺掇着让小娘子背井离乡追随你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这两章汤圆写的好不好,汤圆的短板就是不擅长写情感类,之前写《大宋小厨娘》的时候被小天使吐槽男主和女主的感情线太突兀了,大概是因为汤圆真的不懂男男女女之间的情愫吧。
骆其堃说“死在你手里也甘愿”的时候,汤圆眼里浮现出小鱼仙倌的脸,嘤嘤嘤,太虐了。
汤圆拖着两行芝麻馅热泪打字,希望汤圆有朝一日也能写出来让人哭唧唧的文。
第100章 大明科学院
“是谁?!”骆其堃和珍嫔异口同声看过去。
却见一个黑瘦的男子爬在墙头, 精瘦,眉目虽然很是周正,但全身都黑如一块墨炭。却偏偏不自知一般, 穿一身月白衣衫, 倒有些长工偷了主子的衣裳穿的样子。
骆其堃却顾不上打量他, 如刀般凛冽的眼神早就飞了过去。他适才的举动, 若被有心人传出去,严重些珍嫔会被宫中处死, 是以他松开珍嫔,右手暗暗用力,捏住了飞镖,单等那男子回答,就想一镖过去。
那男子却举止斯文, 作了个揖:“小生是新军,寻找我手下一个走失了的弟兄, 刚好遇到这位姑娘拼死拼活挣扎,我以为她路遇歹人,便想搭救则个,没想到听了一耳朵半耳朵, 却是一位自私之人在说服小娘子抛家舍业跟他私奔。”
这话说的**味十足, 骆其堃暗暗皱了皱眉。这小子却是个机灵的,先暗示他是新军之人,言语间点明自己手下有兄弟,说明有官衔, 让自己无法暗杀他, 又说自己是自私之人,引得珍嫔怀疑。
骆其堃不情不愿的松开了紧握着的飞镖, 他适才想跟珍嫔独处,才打发了随从,后来见珍嫔哭得梨花带雨,他心神大乱,因而放松了警惕,居然让一个人走了过来而不知。想通了这些,他神色冷然,冷冰冰说道:“不干你事。”
那白衣小子却笑嘻嘻道:“拐带女子,小生可非要管。”
气压骤然冷峻了起来,骆其堃将珍嫔推到身后,用身影将她遮得严严实实,方问道:“如何拐带?”
白衣小子轻轻松松从墙头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墙土说:“你这个男子,若真是个痴情的,何不追随女子,反正如今皇上大兴女学,新城女子有工可做有饭可吃,你看着也像有几份身手的,谋口饭吃一点都不难。倒叫个年轻女子奔赴千里迢迢,若你变心了怎么办?她人生地不熟,再哭天抢地回来?”
又探头往珍嫔那里大声说:“小娘子,你可千万想清楚了,若是有那人贩子,刚出京师就卖了你,只怕你家里人都寻得不你。”,他故意打量了骆其堃一眼,“这男子生得好皮相,又油头粉面的,只怕是人贩子专找那好看的面首来做的局,花言巧语骗人家闺女。”
骆其堃可不就是仗着皮相骗了珍嫔一回,可不正是?逗得珍嫔“噗嗤”一声笑出来,骆其堃气得牙痒痒,却不好发作,只拿眼瞪着那白衣小子,白衣小子毫无畏惧,回瞪他,骆其堃心中称奇,自己手中的人命怎么着也有百八十条,心思一起自然杀意四溢,那小子居然一点不觉?
珍嫔却悄声对骆其堃说:“你说的话,我记住了,若我想好了就跟你走。我回营里还有事,你也回去吧。”,说着便走,骆其堃拦她不住,狠狠瞪了白衣小子一眼,也拔腿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