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跃农门——夹心棉花糖
时间:2020-02-03 06:37:26

  说着也不等沈文晖再说些什么,便径自往外头走去,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冯倩如脚步顿了顿,没有再跟上去,而是找了个沈文晖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王氏是在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路之后才发现闺女留在了厅堂的,心里顿时更加郁闷,一个两个的,都是不让她省心的。
  那厨房油烟又大,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味道,要不是为了讨好老师,谁愿意过去亲自动手啊?现在可还倒好,不仅要讨好老师,还得在明面上做出一副对那个沈文晖好的样子,可真是膈应死人了。
  王氏的脚步越走越快,越快便越是气闷,她这么一番辛辛苦苦的筹划,究竟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一家子,为了她那个正直的夫君,为了她那不省心的一儿一女,现在可倒好,成了她一个人忙活,反倒里外不是人了。
  要说起来,王氏和沈文晖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各自之前也从未有过交集,能让她对沈文晖产生如此强烈的敌意的原因,不外乎一个“利”字。
  须知,程勉可是孤家寡人一个,既无父母妻儿也无兄弟姐妹,那么这偌大太傅府的万贯家财,在他撒手走了之后能归谁呢?还不是归他收下的这几个弟子。
  本来,王氏也并没有想过打程勉的主意的,可谁让一来她那夫君虽然会变通,可却仍是个坚守自己底线原则的人,对于不义之财从来都是推拒的。
  这般清廉正直的人靠着朝廷每年发的俸禄能攒下多少家底?够养活全家便已然不错了,眼看着闺女和儿子都要大了,闺女要出嫁需要嫁妆,儿子娶媳妇要聘礼。
  可就府中那点儿东西,够干什么的啊?实在无法,王氏便将如意算盘打到了程勉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忙了,明早要五点起床,大家晚安啦~
 
 
第六十六章 
  当然, 王氏打的这番主意自然是有根据的,老师只收了四个弟子, 在自家夫君之前拜师的两位师兄远在各自的家乡教书育人,自是比不上自家同老师亲近。
  而师弟一家子她也是见过的, 此人又是个不懂变通的性子, 娶了个媳妇也跟他一般, 闷不吭声的, 这般模样, 王氏自然觉得四师弟不得老师欢心了。
  再则,自家夫君严格算起来才是老师第一个手把手教养长大的孩子, 之间的关系距离父子只怕也就差那么薄薄的一层血缘关系了,自家的那双龙凤胎孩子又深得老师喜爱, 如此一来, 王氏觊觎太傅府的东西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没有想到, 老师前两年说要再收个关门弟子的时候, 王氏心里还是小小地紧张了一番的, 毕竟人家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对于老师而言, 哪个弟子不是相当于儿子一般对待的呢?
  可看着老师一直没有寻摸到合适的人选之时, 王氏虽在面上是一副宽慰开解的神情,心里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没想到,就在她以为老师已然放弃这个想法的时候, 他却突然默不作声地收了个关门弟子。
  不,其实也算不得默不作声,只不过他老人家给夫君来信之时,这事情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木已成舟,一切都已成定局,就是她从夫君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今年夫君派人前来接了老师过去和他们一家过年,王氏也多少打探了一点儿这个新的“竞争对手”的消息,饶是老师那般严苛的人,都对这个小师弟赞不绝口,可见是满意得紧。
  程勉是在冯家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最小的弟子的喜爱,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王氏却只觉得一颗心坠坠地直往下沉,来太傅府之前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这才对着沈文晖表现出那般不着痕迹的针对。
  沈文晖,或者说在场的另外两个大男人,似是从未察觉到过王氏话中那股别扭劲儿似的,心大到完全未曾想过这其中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地方。
  冯倩如看在眼里,却也无意去提醒些什么,她外祖不过是五品小官,后宅便是一堆是非,她娘这个不受宠爱的正室所出的嫡女不过是外祖家做的一场不大的投资罢了,这些年眼看着她爹起势了,便眼巴巴地贴上来了。
  冯倩如自小看够了外祖家那群人的嘴脸,心中又不免为她娘觉得不值,同时也在心里感到可悲,娘是幸运的,遇上爹这么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可是她呢?万一遇人不淑她又能怎么办?
  冯倩如自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女子出嫁总得有些丰厚的嫁妆吧,如此便是在夫家说话也能更有底气几分,娘因着自小受够了后宅那些女子的各种盘算,哪怕家里清净一如往昔,也还是在她十岁开始慢慢向她渗透这些东西。
  因而,冯倩如并不是什么小白花一般的女子,相反,她一向聪慧,读书也同自己的同胞兄长在伯仲之间,若不是女子不得在朝为官的这条规矩,加上大齐也从未有过专为女子开设的书院,冯倩如还真想去科考试试自己的水平呢。
  这样七窍玲珑心的一个人,哪怕她娘一直尽力掩饰,她也还是察觉到了几分娘的心思,只是选择了默不作声罢了。
  不管怎么说,哪怕她娘心中的这番盘算的确对于饱读圣人之言的她来说,让她感到羞耻了些,可那确实是一心一意为他们兄妹两个打算的母亲,谁都有资格说母亲这样的想法无耻,只有他们兄妹两个不能!
  沈文晖一边品着老师和师兄带回来的那边特产的新茶,偶尔瞧一眼他们面上的神色,直到看到两人交换过一次之后,也将手上的文章看完了,这才道:
  “耀之才疏学浅,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改进,望老师与师兄多多指点。”
  程勉与冯翊对视一眼,互相确认了一番眼神中的信息,这才清了清嗓子道:“不错,能够看出来你过年这段时间也并未懈怠,文章算是有长进,今日这顿饭看样子你是有口福了。”
  接着冯翊便道:“师兄托大,也就多说两句,师弟的文风更偏向于朴素务实,只是,在会试之中,往往由于主考官的偏好,名次可能就会差上那么一两名,虽说最终是要呈给圣上定夺的,但是首先我们不是还得先能够有机会让圣上看到考卷,不是吗?”
  诸如这般的话语,自然是冯翊来说最为合适了,若是程勉开口,难免有教弟子阿谀逢迎主考官之嫌,不过,冯翊的这番话也的确自有一番道理。
  须知,有资格参加会试的可是各地远道而来的学子们,个顶个都是拔尖儿的人,可谓人才济济,一齐去争抢那百余个名额,足见竞争力之大。
  而对于有的人来说,能够上榜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可对于沈文晖这样的学生来说,程勉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弟子出去只是拿一个不上不下或是吊车尾的名次回来呢?这岂不是堕了他的名头?
  程勉对沈文晖的期望不可谓之不大,因而,要能够在众人之间脱颖而出,这主考官的偏好便要仔细把握好了,其中可能会影响到的那一两名,或许便决定着是否有机会成为呈到御前的十份考卷之一。
  在此之前,中等偏上水准的人大抵在才学上都不会相差太多,能够影响到名次的,除了考场上的发挥,便是文风符不符合主考官的心意了。
  每年临近会试之时,便会有一大堆有门路且抱着临时抱佛脚想法的人拼命一般地去打听主考官的偏好,此刻,便是书坊借着主考官以往作出的文章编选成册后大赚一笔的时候了。
  冯翊能够毫不避讳地跟沈文晖说出这个话,可见是推心置腹一般将他当做师弟来对待的,沈文晖自然不是那等不知好歹之人,要说感激的话吧又觉得太过生分,只好暗自感念于心。
  “多谢师兄点醒,耀之定然勤加练习,多去琢磨琢磨其他的文风该如何切题。”这个问题沈文晖先前也是有考虑过的,当时便将其暂时搁置了,如今,只不过是冯翊将此问题再次摆到了明面上来而已。
  程勉点点头,人的精力有限,是该专精于一处,专于某种固定的文风是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他就怕会让这个有天分的弟子钻进到了一个他擅长的舒适圈之中,不再愿意鞭策自己继续前行。
  这孩子是他确认过了的心性天赋俱佳之人,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分散精力并非什么好事情,对于他来说倒是未必了,既然翊哥儿与他的想法一致,便由他来出面做这个恶人吧。
  程勉微微一笑之间,深藏功与名,丝毫不见“坑”了自己三弟子一把的愧疚感。恰巧此时王氏走进来道:“老师这边也考校完了吧,师弟年纪还轻,无论师弟答得怎样,也希望老师莫要太过苛责他,总该先吃饭再说。”
  这话说得,似乎已然笃定了沈文晖答得不怎么样似的,听得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松开了,师兄一片心意全是为他好,想必是他多心了,他同嫂子之间无冤无仇的,嫂子怎么可能对他有敌意呢?
  王氏脸上笑意盈盈的,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冯翊却是紧接着便反驳她的话道:“幸好,师弟课业并未落下,有天分又肯努力,老师也是亲自点头承认了的,师弟可比我读书的时候强多了。”
  王氏脸上的笑意僵在了那里,险些要挂不住,怎么可能?这个沈文晖还不到加冠成人的年纪,怎么可能得到老师和夫君二人如此高的评价?
  她本以为如沈文晖这般的年纪,哪怕是去参加下届会试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年纪也摆在那里,距离那些再三经历会试的人来说还是缺了几分阅历,哪怕再有天分,至少也得再打磨一届才是。
  那时,沈文晖即便中了进士,至少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了,与她家夫君中进士的年纪差不了多少,两个同样有天分的弟子,老师会偏向哪一个?自然是一手带大又尊他如父亲一般的啊。
  沈文晖本就对于王氏那种若有若无的针对有所察觉,只是不敢确信,又想到师兄的为人,便只得安慰自己应当是多心了,这下子将王氏的反应尽收眼底,明白过来了。
  并非是他多心,而是王氏的确对他抱有一种来得莫名其妙的敌意,他虽不知缘由,也要念及老师和师兄的面子,只能是自己多留个心了。
  王氏却还不知道沈文晖已经有所察觉了,僵住的笑意很快恢复过来:“是吗?那今日可得好生庆祝庆祝,师弟可莫要嫌弃嫂子的手艺啊。”
  “嫂子这话也太客气了些,劳烦你亲自下厨,耀之已然深感不安了,岂有嫌弃之理?今日也辛苦嫂子这番忙活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当察觉到一个人有问题的时候,便会觉得这个人的举止、神情、说话时的语气全都不对劲儿,沈文晖现在对王氏便是这样的心态。
  于是,饭桌上在外人看来是一副和乐融融的场景,实际上可以说各有心思,能够全心全意去吃饭聊天的怕也就是程勉和冯翊这两个心粗的人,最多再加上一个心里头装着事情的沈文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王氏的想法在古代来看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顶多是人还在便惦记上身后财让人心里不舒服罢了,因为古代是重血缘,也讲究生恩不及养恩大的,父死子继是很正常的事情,当然就包括家财了,前文也有提到过,程勉的确是将冯翊当做儿子一般来对待的!
 
 
第六十七章 
  席间, 沈文晖也曾状似无意地问起:“师兄公务繁忙,怎么想起亲自送老师回京了?计划何时返回衢州呢?耀之定当前去相送。”
  冯翊在衢州虽不是刺史,为一州之长,可也好歹算是一郡之首, 如今已然做到了正四品的位置上, 只是他外放之时在京中的官职便是正六品, 京中又向来流传着外放不如京官的说法, 反倒没有他在京中时的那份清闲了。
  几乎无人察觉地, 冯翊执筷的手顿了一瞬间,接着又恢复如常地夹菜, 道:
  “我这不是也好些年未曾归京了吗?还真是有几分怀念, 我家这两个孩子都是在京中出生的, 离京之时又年纪还小,早就对京城的光景没了印象,此番也是带一家子前来重游故地吧,归期暂时还未定呢。”
  冯翊向来对人赤诚, 对朋友则更是如此, 说起来竟是从未说过谎, 此番还是第一遭,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自己撒起谎来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心中默默对师弟说了一声抱歉。
  沈文晖也没多想,这个理由完全说得过去,据说冯师兄是遗腹子, 寡母迫于娘家无奈改嫁,幸好还算有几分良心,记得在离开之时将他托付给邻居,也就是当时还未入仕的老师程勉。
  程勉彼时正值丧妻丧子之痛,看着还不足周岁的小婴儿,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便已经匆匆离去的孩子,便是一阵悲从中来,在秦管家的劝说下,便半推半就地抚养了这个婴儿。
  按道理来说,冯师兄的确是老师手把手教养长大的,也是他最有感情的一个弟子,处得同父子之间也差不多了。
  只是不知为何,在冯师兄还年幼之际,明明有机会给孩子改名换姓,将他当做亲生一般收养的时候,老师却迟迟不愿松口,于是,冯师兄便终究是随了生父的姓氏。
  这些事情沈文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在他回来之前的那一世,老师已然去世,秦管家在他上门吊唁、并以子孙之礼披麻戴孝之时,不知是自己在念叨,还是刻意说给他们师兄弟几个听的,便将这段往事娓娓道来了。
  因而,冯师兄作为京城人氏,离乡十余年,想趁此机会让孩子们认认根儿,这一点完全说得通。
  一旁听着他们之间谈话的冯倩如低头用饭的功夫,目光不由得闪了闪,他们这一大家子此番回京,娘命下人收拾好的箱笼跟搬家也差不离了,只是,爹为什么要说谎呢?
  饭后,程勉对着沈文晖上次送年礼之时遗留下来的问题一一解答,又同他说了书院开学的日期,便放他归家去了。
  而就在沈文晖离开太傅府之后,书房里只有程勉和冯翊两个人的时候,只听着程勉不动声色地道:
  “说吧,你有心事?而且是瞒着我的事情?跟你此番坚持要大张旗鼓收拾了许多行李仿佛要常住京中一般有关?”连着三句话虽是问句,语气却是一句比一句笃定,显然心中已然有所察觉。
  冯翊不由得苦笑,老师真的是,将他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也罢,既如此,那便一一道来吧。
  冯翊从当初大约在十几年前,他升到正六品侍读学士之时讲起,一直说到前些日子收到的一封密信,也正是这封密信,才让他不得不赶回京中,随老师一道,既是出自真心,也可以说是个明面上遮掩的幌子。
  程勉听了久默不语,是呀,谁又能想得到天启帝埋下的布局竟是从十多年前就开始筹谋了呢?便是他,即使的确觉得冯翊当初如果在任职侍读学士之后突然自请外放出京有些奇怪,却也从未多想过什么。
  毕竟,好实干想外放谋出路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却没想到,这一切推动的大手竟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说起来,他虽曾在朝为官过,却是从未看懂过这个在他教过的人里头身份最尊贵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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