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推门就见萧旷守在门外,不由吓了一跳:“阿旷,你在这儿做什么?”
萧旷重提昨夜话题:“我也知道我们家和侯府不相当,也知道这样去提亲,多半会被回绝。但我还是要去,至少要让沈老夫人知道我的心意与诚意。娘,你就当让我死心,无论如何都要去一回。”
窦氏:“你以为这样上门就能让沈老夫人看到你的诚心?怕是只会以为你一心想攀高枝吧?你知不知道这么去一回,你爹娘都要被人笑话?笑话我们贪钱,看上人家侯府有财有势,笑话我们想高攀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不要脸面,我还要这张老脸呢!”
萧旷攥拳:“那要如何你们才肯去?”
窦氏叹口气:“傻儿子,别想了,那不是我们能结的亲家。”说着摇摇头,绕开他去厨房了。
等早饭做好,她招呼家人出来吃饭,却独独不见萧旷,一问小妹,说他老早就出门了。
窦氏皱眉:“早饭都不吃,就去哪了?他还带着伤呢。”
小妹摇头:“二哥没说。”
窦氏:“……”
这傻小子别是自己去提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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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夫人免了沈童这些天的晨昏定省,她得以在自己的小院安安静静地休养。
但她前一日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难以入睡。强迫自己躺在床上数羊,迷迷糊糊中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梦,早晨起来时头昏脑涨,只觉比不睡还累。
清晨起来她照了照镜子,即使是铜镜,也能看到那些淤青颜色变得更深了,包括她手臂上的淤青,都呈现为青紫色,她肌肤本来白皙,让这些淤青显得更为触目惊心,即使用粉来掩盖也是盖不住的。
她低叹了口气,这些天真是不能见人了。
用过早饭不久,沈童听说萧旷过来了,不由心里嘀咕,他昨晚说是过两天才来提亲的,怎么这样快就来了?
可即使是他救下了她,沈老夫人也不可能答应他的呀。
她让箜篌去打听,不久箜篌就回来了:“姐儿,萧大人正和老夫人说着话呢。”
沈童问:“除了他还有谁来了?带着什么东西没有?”
“只萧大人一个,没旁人,好像也没带什么东西。”
沈童略略舒了口气,上门提亲总不能一个人来,但这也让她费解,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箜篌摇摇头:“老夫人关着门会客,奴婢可不敢去偷听,但见他们不像是很快就说完的样子,就先回来向姐儿报个讯。”
沈童让箜篌再去前头候着,等萧旷与老夫人谈完再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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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萧旷前来,沈老夫人便把他请到了昨晚会面的偏厅里。
老太太以为萧旷是来告知关于贼人情况的,所以特地遣退了屋里伺候的人,关起门来说话。
等老夫人落座后,萧旷抬手俯身,向老夫人深深行了一礼。他左肩带伤,本来行礼都只抬手不动肩的,为行这个礼却忍痛将双手同时抬高,格外地郑重。
沈老夫人略感意外地问道:“萧将军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萧旷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夫人不要生气,能听在下说完。”
沈老夫人更觉意外:“萧将军快起来吧。你救了瞳瞳,就是庆阳侯府的恩人,不管有什么为难之处都尽管开口。只要是侯府力所能及之事,老身可以做主的,一定会相助将军。”
萧旷直起身来,深吸口气道:“在下想求娶沈大小姐。”
沈老夫人惊讶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萧旷心下稍安,至少老夫人没有勃然大怒把他骂出去,他稍等片刻,见老夫人没说什么,便接着道:“在下也知道以在下的身份求娶沈小姐是高攀了,但请老夫人能给在下一至两年的时间。在下会努力建功立业,然后三书六礼,来侯府提亲。”
沈老夫人敛去惊讶的神情,问道:“萧将军今日过来,令尊令堂可知情?”
萧旷坦诚道:“他们知道在下有意求娶沈小姐,但却觉得老夫人不会答应。”
沈老夫人微微抬起眉头,带着几分讥讽语气道:“连令尊令堂都觉得此事不可为,萧将军却还是来了。将军是认为老身会答应,所以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就这么空着手独自前来,一开口就要娶我家瞳瞳了?”
萧旷缓缓摇头:“在下不敢妄自揣测老夫人的想法。但在下过来之前,是觉得会被一口回绝的。”
“明知会被回绝,为何还要来?”
“在下是诚心诚意想要求娶沈小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试一试。”
沈老夫人摇摇头,语调平和温文:“萧将军请回吧。”
“老夫人……”
“萧将军,请回吧。”这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语气。
萧旷深吸了一口气,向老夫行礼告退。
来之前已有所准备,被回绝可说是意料之中,但失落仍是实实在在的。
恍惚走出厅堂,步下庭院,乍然被过于明亮灿烂的阳光刺到了眼睛,他眯起眼,定了定神,才转身往马厩方向去。
“萧大人。”
他听见箜篌的声音,停步回头。
箜篌跑近过来,小声问道:“萧大人是就走么?要不要捎话给姐儿?”
萧旷道:“我有些话想当面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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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过来时,肩上围了件披风,还把兜帽戴上了。
虽然是秋冬的衣装,在这暖融融的二月天里披着显得不伦不类,但至少能遮掩一下脖子上的淤青。
萧旷仍是在马厩外通向车马门的那条青砖道上等她。见到她时,他笑起来,从腰间取下一只小袋子递给她。
沈童摸到袋子里一粒粒又小又圆的,猜想应该是炒豆子。
她抬眸看向他:“你对祖母说了?”
“说了。”
沈童望着他,他的笑容很温柔,但眼睛里并没有欣喜欢愉的神色。她也就知道了,低头往手心里倒豆子。
“过段时日我要离开京城。”
沈童手一晃,掉了好几颗豆子,咕噜噜滚进了青砖缝隙里。“你要去哪里?”
“可能先去北方,之后去哪里还没想好。”
沈童来回捻着手心里的豆子,她想劝他留下,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从何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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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也没说话,默默望着她。
忽然沈童的手心里一阵热乎乎湿哒哒的,她微吃一惊,随后便见偃月的大脑袋凑了过来,正起劲地吃着她手心里的豆子。
她不由笑了起来,但笑容很快消失:“一定要走吗?”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第77章 【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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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走吗?”
萧旷点了点头:“留在京城里,很难再有机会立功升迁。”
沈童懂他为何要走。
她不知道方才他与老夫人关起门来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以她对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肯定不会应许他什么,连半个字的承诺都不会有。
她想说即使他离开京城也未必能有所成就,她想说即使他真的积功升迁,等他回来,她的喜酒都办完了,说不定娃都会打酱油了。
但她没说这些。
“记得别冒险,别莽撞冒进,一步步脚踏实地,稳稳当当的做事。该放弃的时候就放弃,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我会记得。”
“走之前让我知道。”
“我会的。”
沈童喂完两小把豆子,就把袋口收紧系好,对偃月晃了晃袋子,道:“这些留在我这里,等你主人带你回来我再喂你。”
偃月轻嘶一声,仍然不甘心地用鼻子拱着她的手背。
沈童笑着,抚了抚它的耳后。
然后她取下了那串老夫人给她的阴沉木佛珠。自从昆玉园火灾之后她始终戴着它,除了洗澡会暂时脱下,连睡觉也戴着。自从手腕受伤后她改戴脖颈上,仍是随身带着。
那些罕察卫人并不是为财劫持她的,因此这串珠子得以幸免。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串佛珠黑沉沉的并不起眼,一般的贼人也根本看不出其价值。
长年的佩戴摩挲,让木珠乌黑发亮,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手给我。”
萧旷抬起手,她将佛珠一圈圈绕在他腕上,她戴着要绕六圈还嫌松散,换做他却只能在腕子上绕四圈。
“要活着回来呀……”
他凝视着她,眼瞳深邃,然后他笑了起来,眸中有风发意气,也有万般柔情。
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庞上,在他宽厚有力的肩膀上闪耀。
她听见他轻声却郑重地应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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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回到家,才进门窦氏就问:“你去哪里了?”
“庆阳侯府。”
“我就知道……”窦氏嘀咕了一句,又追问道,“你去做什么?真去求亲了?”
萧旷点头。
“你……”窦氏真是服了他,“你就这么一个人过去,没有媒人也没有父母做主,你去求哪门子亲?人侯府能答应你才怪!”
“不是你说怕丢脸不肯去的吗?”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求不成啊!”
“那么一个人去和带着你们与媒人一同去,又有什么分别?”
窦氏:“……”
“那,到底成没成?”
窦氏觉得这事儿肯定是不成的,但看阿旷脸上神气又不像是懊恼丧气的样子。虽然阿旷平日的性子也不是大喜大怒的那一种,但求亲不成,总不会一点点难过都没有吧,这让她感觉怪怪的。
“没成。”
窦氏心中暗道,我就说嘛。不过她没说口来再打击萧旷一次。
她劝道:“不成就不成了,本来也没打算高攀他们家。阿旷,你爹和我替你相看了一门亲事。那户也是当官的,有些家底,但也不是特别富贵。生了两个儿子,那姑娘是家里独一个,自小当心肝宝贝一样养着的,知书达礼,女红拿手,长得也好看,白白净净的,和沈小姐是差不多的……”
“娘。”萧旷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我暂时不想成亲,那户人家,你们回绝了吧。”
窦氏没再劝说,知道他刚被侯府拒绝,不会这么快接受别家姑娘,打算过几天再劝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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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苏若川来到侯府,老夫人仍在午歇,他便先去了书房。
沈书岩答完题,把答卷递上书案。
苏若川合上手中的书,拿起桌案上的沈笔,在手中转了两圈,却没打开,反而问起了沈书岩:“听说这笔是你姐姐所创?”
“是啊。”沈书岩颇为得意,他最近在国子监里出名,都是因为沈笔。他先是送了几支笔给要好的同窗,之后就有不少人来向他打听这种笔,问他讨要或是购买的不在少数。
“所以起名叫沈笔,就是以姐姐的姓冠之,还谐音‘神笔’,神奇之笔。”沈书岩眉飞色舞道。
他见苏若川对笔颇感兴趣的样子,便道:“这支笔就送给先生了,稍后我教先生怎么加墨水。”
苏若川笑了笑:“那倒不用,听说这笔卖得颇贵,小小一支能抵两石米了。”
“哎那是卖价呀,咱家自己用笔还算什么钱,先生每次来教我也没有收过银子啊。我送先生一两支笔算什么,就是姐姐知道了也只会点头不会说什么的呀。”
苏若川微一颔首:“如此就笑纳了。”接着便自然而然地问起,“你姐姐最近可好。”
沈书岩迟疑了一下后道:“她近日感风了,有些咳嗽,除此之外都挺好的。”
其实他知道姐姐的感风是假的,她只不过是因为身上的淤青与被劫的经历不愿见人罢了。不过这也只有他才知道,连祖母都以为她是被掠去后着凉所致。
闻言苏若川显出关切之色:“感风了?她咳得厉害吗?”
沈书岩心中偷乐,立马添油加醋:“咳得可厉害了!这些天都卧床不起呢。”
“卧床不起?这么严重……发烧了么?”苏若川讶异,皱起了眉头。
沈书岩也觉过了,急忙改口:“不不,只是祖母让她多卧床静养而已。没发烧,只是咳嗽而已。”
苏若川教了沈书岩多年,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这学生的脾性,带着责备之意扫了他一眼。
沈书岩吐吐舌头,嘿嘿地笑。
苏若川也就不说他了,只道:“这时节冷暖变化大,是容易感风。请大夫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先生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姐姐的吗?”
苏若川微一沉吟,提笔写了几句在纸上,折起来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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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岩回到玉霖院时,沈童正靠在床头看书,只要有人来,她随时可以钻进被窝装病。
不过听见丫鬟行礼请安的声音,知道是沈书岩进来,她也就不必这样装模作样了。
沈书岩神秘地笑着将一封折起来的信交给她,也不说话。
沈童:“……”
这笑容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再一想今日苏若川来过,也就知道这封信该是苏若川让他转交的。
她眯起眼睛盯着沈书岩:“你看过了?”
“没有没有!”沈书岩急忙否认,又贼兮兮笑,“不过我倒真是很好奇先生写了什么。”
沈童展开信纸,瞥见沈书岩的目光,便将纸张偏斜一些,让他看不到上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