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宠(穿越)——纪开怀
时间:2020-02-05 08:46:18

  他望着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不明白她是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冒着得罪杨家的风险救他。她却道,他是为了她的哥哥伸张冤屈,她理应回报。
  他恍然想起,她是以蒋家女的身份嫁入元家,蒋浩卿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她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浩卿昔日对她的好处。
  昔日杏花树下,有着明媚笑意的小姑娘其实从来没有变过。而他,已恍若隔世。
  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是九年后。九年的时光,他在衍京,从尸山血海c无边黑暗中杀出,一步一步,站上权力之巅。
  元氏却因一轮又一轮永无停止的兄弟阋墙,争权夺利,江河日下,岌岌可危。在四面楚歌,走投无路之际,不知受谁指点,新即位的小吴王派人给他送上金银美婢以求苟活,并附上她亲笔写的一封信。
  信笺含香,字迹秀逸,尘封的旧时光就在那一页信笺中展开,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她含笑的模样。
  纵然她的面目已经模糊,但温暖灿烂的感觉一直长留心头。
  他的小恩人长大了。
  然而,他是如此凉薄之人,恩情虽重,却抵不过权势c名声的诱惑。一举灭吴,统一天下,那是足以彪炳史册的功绩,他岂会放弃唾手可及的成功?何况,他欠的是她,并不是元氏。倒是这封信,正是一个契机。
  他假意应允,暂缓进军。小吴王以为所求奏效,继续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却不料他趁机挥师南下,渡过长江,直捣建业城。
  她的夫君元锐已亡,吴地再无大将可堪一战,他一路势如破竹,轻而易举便攻破了建业城。
  大军将吴王府团团围住,吴王府中乱成一团。他披甲执剑,踏着满地的鲜血缓缓而入,低头看向跪在他脚下的小吴王。
  九年前,他如丧家之犬,亡命逃离吴地;九年后,吴地最尊贵的元氏亦匍匐于他脚下。
  小吴王瑟瑟发抖地躲在华服严妆的恽氏身后,抱着头哭喊:“不要杀我!”
  他嗤笑,以剑尖挑起少年的下颌,声音寒凉:“杨氏的求饶声可比殿下要动听得多。”攻入建业之前,他先破淮扬,以雷霆手段灭杨氏私兵,诛杨氏满门,淮扬城中伏尸十里,血流成河。
  小吴王面如土色,他看得无趣,收剑淡淡开口:“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小吴王抖如筛糠,语不成调,恽氏恨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伏地恳求道:“大人,请看在故人份上,留我元氏一线血脉。”
  他面无表情,语带疑惑:“故人?”
  恽夫人回头唤道,“阿诺。”
  几乎已有些陌生的名字入耳,他的心莫名一跳,循声看去。
  她在人群之中缓缓抬起头来,众皆狼狈,唯有她白衣如雪,芳姿娇颜,如雨洗过的一朵亭亭立于枝头的玉兰,荏弱而多姿。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狠狠撞击他的心头,脑中嗡嗡作响,珍藏于心底的记忆全部涌现。
  他曾经想抓住却遥不可及的,那一道足以照亮他黑暗人生的光,找回来了。无上权势,千秋功业之外,原来,他还有更珍贵的东西想要得到。
  他的诺诺。
  汹涌的回忆冲击心堤,他心绪骤乱,久久难言。
  元如意已经习惯了他冷淡的作风,见他没回答也不在意,一拍手转了话题:“唉呀,我怎么没想到?”拉着田诺道,“傻妮,不然你跟我一起去三清观玩吧?”
  这孩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田诺哭笑不得:“我去做什么?”
  元如意道:“三清观的杏花开了,可漂亮啦,我带你去瞧瞧。”
  田诺摇了摇头:“没兴趣。”就算有兴趣,她也不敢跟着元如意走啊。这小家伙实在太能折腾了。
  见她当真一脸不感兴趣的模样,元如意有些扫兴,想了想又道:“三清观的斋饭做的不错,我们去尝尝?”
  田诺动摇了一瞬,随即越发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你自己去吧,别叫恽娘子等急了。”她才刚到白家村,又在孝期,怎么着都没有现在就跟外人出去游玩的道理。
  元如意不干了:“傻妮你还把不把我当好朋友?”
  田诺扶额:“当,当,怎么不当了?”
  “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一直拒绝我!”
  田诺:“”心好累。
  好说歹说送走了恋恋不舍的元如意,田诺只觉得精疲力尽。果然,熊孩子就是熊孩子,无论何时都难搞得很。
  瞅着白雁归出去送人的空档,她果断地往春柳那里溜。才走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亲亲热热的呼喊:“阿诺。”田诺回头,看到依旧穿得花花绿绿的赵氏一边拉扯着一脸尴尬的白六,一边满面笑容地向她走来。
  他们来做什么?田诺若有所思,不动声色地喊了声:“六伯,六伯母。”
  赵氏推了推白六,白六低着头含糊道:“阿诺要不要跟六伯回去?”
  田诺露出惊讶的神色,白六夫妇这就想反悔了?不过,后悔药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白六不肯看她,闷着头不再说话。
  赵氏白了他一眼,笑着拉过田诺的手:“阿诺,是这样的,我和你六伯回去商量了下,觉得雁归到底年轻,又没成亲,你跟着他不方便,以后还是跟着我们吧。”
  她又捅了捅白六,白六勉强道:“是啊,昨天是我想岔了。我只有你阿爹一个亲弟弟,你是我嫡亲的侄女儿,不跟着我们跟着谁?”
  赵氏接着道:“昨天回去我已经把这个死鬼骂了一通了,你没了爹娘,我们就是你的爹娘,哪有把你推给别人养的道理。”
  若没有昨天那一出,田诺还不至于恶意揣度他们。可惜这元如意刚走,他们夫妇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两人到底打什么主意,她要再看不出,那可真是眼睛瞎了。
  边上,昨天同样在场的那个声音洪亮的妇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昨儿还说亲兄弟明算账,今天就想把人接回去了,我看是不安好心,想借着侄女儿攀高枝吧。”
  “你”白六的脸涨得通红。赵氏不买账,泼辣地反呛回去道:“九弟妹你满口胡沁什么?你也知道雁归家是什么状况,阿诺是我们的嫡亲侄女儿,我们怕她受苦,想着接她回去好好照顾,怎么就不安好心了?”
  妇人冷哼道:“说得倒是漂亮,你们夫妻俩还不是看中了侄女儿和郡守府的关系?”
  赵氏恼羞成怒,攥着田诺就往外走:“要你张氏多管闲事?有这时间,不如多管管你自己家那些破事吧。”
  田诺被她抓得手儿生疼,皱了皱眉,一个使力挣脱了她的手。赵氏还要再来拉她,田诺双手背在身后,退后一步,恰恰避开了她。
  赵氏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道:“阿诺这是怎么了?”
  田诺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六伯母,九伯母说的是真的吗?”
  赵氏不耐烦:“什么真的假的?”
  田诺神情好奇:“你真的是因为我和郡守府的关系才要接我回去的吗?”
  赵氏神情僵住,勉强笑道:“你别听你九伯母胡说,没有的事。”
  田诺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不然以后如意再不来看我了,让伯母失望就不好啦。”
  赵氏听着她这话奇怪,迟疑问道:“他和你不是有婚约吗,怎么会不来看你?”
  田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六伯母,这话可混说不得!元三郎君和楚郡韩氏有约,过几日,韩家小娘子就要来建业了。”她一番话可没一个字是假的,只不过遗漏了些关键信息罢了。
  赵氏大惊失色:“可元家郎君刚刚明明说”
  田诺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如意说话向来随心所欲,元大人和郡守娘子上次就□□过他,他偏偏还是口无遮拦的。”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听在赵氏耳中,便是说元如意小孩子脾气喜欢田诺,郡守夫妇却看不上她,更属意楚郡韩家的小娘子。
  赵氏的脸色阴晴不定,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田诺看了她一眼,甜甜笑道:“伯母,我们这就去你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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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姑娘眉眼弯弯,一副迫不及待要跟赵氏回去的模样。
  赵氏惊疑不定:自己起先是不是判断失误了?如果真是郡守府未来的儿媳,小丫头还会沦落到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看来八成就像自己猜想的那样,元家三郎君虽然喜欢她,自己却做不得主。郡守夫妇另有中意的儿媳人选。
  那究竟还要不要接小丫头回去?会不会讨好了元家三郎君,却得罪了郡守夫妇?
  赵氏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她不过是一个普通村妇,这题对她来说着实超纲了。
  田诺已一脸期待地问:“伯父伯母待我实在太好了,那个,不知我去你家有没有自己单独的屋子?伯母会不会给我做新衣裳,打新首饰?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好吃的?还有”
  她每说一样,赵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不待她说完,“唉哟”一声打断她的话,硬梆梆地道:“糟糕,伯母刚才急着接你回去,却忘了让你跟着雁归是族里的意见,不好随便更改,坏了规矩。”
  开玩笑,照小丫头提的要求,她接回去的哪是个侄女,简直是个小姑奶奶,还不知能不能收回本呢。要不,还是再观察观察?不得罪她,但暂时也别和她太亲近。
  这一次,旁边的嗤笑多了好几声,赵氏脸庞微微发红,只当没听见,拉着白六道:“孩子他爹,家里还有事,咱们先回去吧。”
  白六的头埋得更低了,跟在赵氏后面,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匆匆出了院门。
  田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眼角余光瞥去,发现白雁归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院中。他远远地看着她,乌黑的眸中似含着笑意,又似带着怒气,倒减了几分素日的清冷气息。
  田诺的笑容凝固住了,先前和他的那桩公案还没了呢。她左顾右盼,装作没看见他,悄悄向另一边退去。
  结果刚走几步就撞上了人,一个十二三岁,面容憨厚的女孩子拦在她面前,高高兴兴地向白雁归的方向喊道:“二堂兄,我把人拦下了。”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慢慢接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到了她的心上,田诺不由心头乱跳。随即唾弃自己:她可是比他大,比他大!怎么能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初中小弟弟下吓成这样,太丢份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挺了挺胸,决定说什么都不能认怂。
  白雁归面无表情,幽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今日的哺食取消。”
  啥?田诺瞪大眼睛,瞬间悲愤欲绝:不带这样的!
  饿肚子还是求饶?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田诺趴在白雁归的背上,一路激烈地思想斗争着,直到白雁归在他的小屋前停下脚步也还没得出个结论。
  她被小屋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走时锁上的门还是原样,原本窗上的横档却已被暴力破坏了一半,露出一个可供一人爬过的窟窿。
  所以,这位如冷月清风,玉树皎皎的君子是爬窗出来的?田诺面色古怪地看了白雁归一眼,眼中露出揶揄的笑意。该!谁叫他欺负人。
  然而下一刻,她就笑不出了。
  白雁归直接将她从窗户的洞中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跳了进来。
  田诺呆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随手关上窗户才反应过来,失声道:“你做什么?”
  白雁归道:“反省。”说完,他不再说话,将她放置在竹榻上,自己转身去矮柜中翻找。
  田诺望了望四周紧闭的门窗,毛骨悚然:反省就反省,他干嘛不把门打开,偏要从窗户中跳进来。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而且毛病还大得很?
  本能的求生欲叫她跳了起来,想夺路而逃,哪知恰好撞入转过身来的他怀中。白雁归稳稳站住,一动不动,眼疾手快地将被撞得身形不稳的她扶住。
  “阿兄”田诺摸了摸被撞疼的鼻梁,脸瞬间苦下: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低头看她,轻轻叹了口气,依旧将她抱到竹榻上坐好,随即在她脚边半跪下来,白皙修长的手指落下,慢慢的,一点一点将她的裙摆向上卷去。
  田诺瑟缩了下,却被他牢牢抓住不给动,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腿上的伤,几乎凝固。伤势已被简单处理过,却依旧血肉模糊,叫人触目惊心。
  他闭了闭眼,这才打开刚刚出去拿在手中的一个瓷瓶,颤抖着手为她重新上药。
  沁凉的感觉从伤口处升起,疼痛不知不觉被驱退。田诺顿时呆若木鸡:白雁归他,这是在日行一善?
  药很快重新上好,他动作轻柔地放下她的裙摆,却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手仿佛支撑不住般抓住榻沿,玉白的肌肤上青筋毕露。
  他低哑得惊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对不起。”
  田诺满眼惊悚:这家伙被穿了吗?好可怕。
  白雁归垂下眼,掩盖住眼中翻涌的戾气:前世,她先是元氏妇,身份尊贵,元氏被破后又被他带回相府,如珠似宝,珍之重之,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委屈?不过是无知村童c泼皮村妇,都敢伤她c欺她!
  一切皆是他的错,没有保护好她。他心中悔恨交加,郁恼之极,抓住榻沿的手用力收紧,一字字仿佛从齿缝中蹦出:“别怕,很快就会好的,很快,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
  田诺:???阿兄,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什么时候怕过?你这阵仗也太夸张了。吓得我差点以为自己不是膝盖擦伤,而是伤重不治了。
  她隐隐觉得白雁归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想了想,谨慎地安慰道:“阿兄放心,今天你和如意在大家面前都放过话了,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的。”
  他依旧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田诺都快坐僵了,实在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
  他蓦地扭过头去,起身后退,找了个靠近窗户的石墩坐了下来,阖目沉静。
  日渐西移,田诺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在先前的夺命奔跑中消耗得差不多了,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饥饿记忆浮上心头,她抖了抖,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白雁归这家伙说话行事古古怪怪的,万一真打算饿她一顿,她去哪儿说理去。
  可门被锁着,唯一的出口是窗户,偏偏被这混蛋挡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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