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宠(穿越)——纪开怀
时间:2020-02-05 08:46:18

  车子停在一个陌生的院落外,车门半开,魏欢和绣球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只有一个雪肤娇颜,青丝如墨,身上却穿着缁衣的美人正含泪看她。
  田诺眨了眨眼,脑中迷迷糊糊的:“你是?”
  美人忽地扑过来,一把搂住她哭道:“我的田儿!”她先还哭得克制,到后来控制不住,索性大放悲声,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伤心,所有的思念一并哭出来般。
  田诺动容,血脉中仿佛有什么受到牵引,情不自禁心头一酸,红了眼眶,轻轻叫了声:“阿娘。”
  美人身子一僵,随即抬起头来,红肿着眼睛看向她:“你再喊我一遍。”她生得着实貌美,满面泪痕非但无损她的风姿,反而更添楚楚之态。
  田诺心头酸楚,又叫了声:“阿娘。”这个应该就是这个身体的母亲魏氏了,似乎和她想象得似乎完全不一样。
  魏氏满面欢喜,哽咽道:“好孩子,你终于回家了。以后有阿娘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她取出帕子拭了拭泪,亲自扶了田诺下车,见田诺看向四周,笑道:“你刚刚睡得香,我让阿欢和他的人先去客房休息了。”
  田诺意识到什么,怔住:“您没有叫醒我,一直在等我吗?”
  魏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阿娘都等了你那么多年了,再等这一小会儿算得了什么?田儿该饿了吧,我已叫人备了酒席。”
  被她一说,田诺才觉得自己肚子咕咕乱叫,赧然道:“谢谢阿娘。”
  魏氏见她粉面映霞,水眸流波,娇俏可人,越看越爱:“自家母女,和阿娘这么见外做什么?”
  马车就停在主院门口,田诺由魏氏携着跨入院门,便见满院姹紫嫣红,繁花正盛。红漆的回廊曲折,将一连五间正房和两侧的厢房连接起来,彩绘的承尘上挂下一盏盏精致华丽的琉璃八宝灯,一派富丽繁华景象。
  院中侍女们穿着统一的桃红色比甲,动作轻巧,有条不紊,见到两人纷纷行礼。
  酒席已经备好,十余个银盘一一打开,露出下面各色菜肴。
  魏氏目光扫过,脸色微变,随即含笑对田诺道:“差点忘了,田儿还该先去见父亲,去迟了恐不恭,还是回来再吃吧。若觉得饿,可先吃两块点心垫垫饥。”
  小丫鬟重新合上银盘,取了一盒子奶香酥酪过来。田诺吃了两个,又喝了一口热茶,便由魏氏身边的大丫鬟天冬带着,先去外院见郭畅。
  天冬向魏氏请示:“小娘子的衣服首饰已经备好,奴婢服侍小娘子换了?”
  魏氏目光落到田诺身上,心中大痛:田诺走得匆忙,行李一概未带,衣物都是在路上临时买的成衣,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赶路嫌麻烦,首饰更是一点儿都没戴,打扮简单得已经近乎寒酸了。
  她金尊玉贵的女儿,这会儿的穿戴竟连一个三等丫鬟都不如!
  她脸色不好,一言不发,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才片刻,魏氏的声音响起:“不必,便让她父亲看看。”
  等田诺的背影消失,魏氏再看向桌上的菜色,脸色就沉了下来,冷笑道:“黎氏好大的胆子!”她开的菜单,大厨房居然敢换掉大半?看来,这些年她不管事,有些人已经忘了当年她的手段了,居然第一天就敢让她的女儿受委屈。
  “秦妈妈。”她唤。
  一个圆脸塌鼻,身材粗壮的妇人应声上前一步。
  魏氏道:“将这菜给我扔回去,再问问大厨房接菜单的是谁?什么也不用说,捆起来抽十鞭子,抽过再问话。”
  秦妈妈眼含泪光,高声应下。夫人这些年一心礼佛,深居简出,倒叫家里有些人不知道谁才是主人了。好在小娘子回来了,夫人终于振作了起来。
  “夏妈妈,”魏氏又吩咐,“去畅仙楼重新订一桌酒席,务必在田儿回来之前备好。”
  一个高高瘦瘦、形容干练的妇人立刻应下。
  *
  青帷小轿落到外院思贤堂的院中,天冬扶着田诺下了轿。不同于魏氏所住主院的富丽堂皇,思贤堂显得高大空旷,院中空落落的,只有两株根深叶茂的梧桐树,绿荫蔽天。每隔几步,便有一披甲执戈的护卫守卫,面容冷肃,令人望而生畏。
  一个小厮快步迎上来,见到她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大娘子,大人正在议事,请你去偏厅稍候。”
  田诺点点头,跟着他过去,刚要进门,听到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一眼,忽然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这声音……她心中一惊,动作顿时僵住,心中暗暗叫苦:魏欢这个不靠谱的,说好了她和白雁归几乎没有见面机会的呢?这才回来第一天,都撞到两回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头也不回地进了偏厅。
  她身后,正房门被从里推开,白雁归止住一阵咳,恰恰错过刚刚消失的窈窕背影。旁边传来郭畅担忧的声音:“雁归病的时间似乎不短了,呆会儿叫朱太医过来看看。”
  白雁归道:“无妨,大人不需担心。”
  “你啊,惯是逞强。”郭畅摇头,“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家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把自己的身体败坏成这样。”
  白雁归没有接话。
  郭畅道:“这些年是我耽搁了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小娘子?看中谁了,和孤说一声,孤做个媒人的面子总是有的。”
  白雁归垂下眼眸,淡淡道:“多谢大人。”藏于宽袖之下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起来。他心仪的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此生可有再见之期?
  郭畅只当他不自在,笑着拍了拍他转移了话题:“今日与雁归一席话,酣畅淋漓,若不是恰逢小女失而复得,恨不能与君秉烛而谈。”
  白雁归道:“我与大人随时可再谈,不必非要今日。大人遗珠复得,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郭畅大喜:“难得雁归有这般兴致,改日定当共饮。”
  这一番对话田诺在偏厅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心惊肉跳:还好白雁归没有怀疑什么。
  正当惴惴不安,如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是一个容貌异常威武的男子,黑袍高冠,浓眉深目,长髯飘飘,气势迫人。见到她,男子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威严稍退,露出慈爱之色,唤道:“田儿?”
  田诺愣愣地看向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天冬提醒道:“大娘子,快快拜见丞相大人。”
  旁边的仆妇取了拜垫,田诺含泪下拜,刚唤了声:“父亲。”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了起来,郭畅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好孩子,不必多礼。”仔细端详着她。
  眼前的女孩儿才刚刚高过他的肩膀,身姿若柳,肤光胜雪,犹带婴儿肥的小脸上,眉色如黛,唇色如朱,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山间清泉,顾盼间,流转生辉。纵然衣衫朴素,身无华饰,却难掩天生丽质。
  他心中又是骄傲又是疼惜,骄傲的是,他的长女,唯一的嫡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姿容出众,像极了魏氏年轻时候;疼惜的是,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也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难得眼神还如此干净。从前是他对不起她,让她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以后定要好好补偿她。
  他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心中难得泛起几许柔情:“回到家不要拘束,有什么想要的,想玩的,只管开口。若有人不许,就来找父亲。”
  她乖乖应下,垂眸道:“我省得。父亲日理万机,勿要为女儿忧心。”柔顺的姿态,体贴的话语叫郭畅更增怜惜。家里几个女孩儿,老二郭禾性子张扬跋扈,惯会撒娇放刁,原也受他宠爱;老三郭豆生性怯懦,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儿般,战战兢兢;老四郭苗年纪还小,一团孩子气,竟没有一个这般乖巧可人的。
  到底是他和阿承的女儿,流着他和阿承的血,纵然流落在外,也不比其他人逊色。
  父女俩正当温情脉脉,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还有女子高亢的声音。田诺暗暗惊讶,这里人人屏息静气,不敢高声,究竟是谁,敢这般放肆?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一道鹅黄的身影如旋风般卷了过来,随后,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阿爹,你要为我做主。”
  台阶下,站着一个穿着鹅黄骑装的明媚少女,鹅蛋脸,柳叶眉,隆鼻深目,身材高挑,像极了郭畅。
  郭畅见她不由露出笑容:“是禾儿啊,要阿爹为你做什么主?”浑然不在意她的放肆。
  原来是郭家的二娘子郭禾,她的庶妹。此时郭禾皱着眉、噘着嘴,大大的眼睛中盛满不满,跺着脚发脾气:“阿娘和阿兄说要把我嫁给白大人!”
  郭畅问:“哪个白大人?”
  郭禾道:“您身边还有哪个白大人?”
  “原来是雁归。”郭畅笑了,“我前一阵子嘱咐你娘帮他留意婚事,她倒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居然直接就想把人留作女婿了。不过,这次她的眼光总算不错。”
  “阿爹!”郭禾恼了,“我才不要嫁他!”
  “为什么?”郭畅笑容微敛。
  为什么?田诺也想问。她从没想到有人居然会嫌弃阿兄。在她心中,白雁归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今后前途不可限量,怎么看都是一个金龟婿。怎么会有姑娘嫌弃他?
  她不愿嫁他,一是气恼他的欺骗与强势,二是从来都视作兄长的人忽然要变作丈夫,心里怎么都拗不过来。可这会儿他被别人嫌弃了,她立刻生出护短之心,他怎么就不好了?
  郭禾道:“他待谁都是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真要嫁了他,这样的日子谁受得了?您怎么不问问,京城中又有哪家贵女愿意嫁他?再说,他这个年纪了都没定亲,指不定有什么隐疾。”
  喂,你不喜欢他不嫁也罢,怎么能信口雌黄!她的阿兄哪有这么差?田诺气炸了,忍不住为白雁归辩驳道:“白大人只是看着冷淡罢了,真要处久了,他对人比谁都好。”
  郭禾似乎这才发现她的存在,一昂头,不高兴地道:“你是谁?我和阿爹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郭畅皱眉:他平时素来喜欢这个女儿的张扬跋扈,这会儿却忽然不顺眼起来,沉声斥道:“阿禾休得无礼,这是你阿姐。”
  “阿姐?”郭禾愣了愣。
  郭畅道:“还不给你阿姐行礼?”
  郭禾脸色变了变,见郭畅目光严厉,到底不敢违拗,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忽然冷笑道:“阿姐既然夸白大人好,不如自己嫁了他吧,我等着他对阿姐比谁都好的那一天。”
  田诺:“……”这样也能引火烧身?
 
 
第66章 
  白雁归走出思贤堂,眉间现出疲色。云鸢静默地上前,为他重新披上大氅。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向外走去,没多远便看到魏欢迎面走来。
  白雁归原没在意,哪知魏欢看到他,居然鬼鬼祟祟地往旁边的树丛中一闪,躲了起来。
  这倒有意思了。这位魏大将军的幼子行事不羁,是个藏不住情绪的,见了自己,从来都是冷嘲热讽、百般刁难。以他素来的作风,狭路相逢,不叫自己让路便罢了,怎么反而躲起来了?
  白雁归若有所思:说起来,今天在京郊码头也是,对方原本是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看到自己,居然像见了鬼似的,立刻就偃旗息鼓,掉头回了船舱。
  他在心虚什么,或者说在隐藏什么?总不会是自己去了一趟吴郡,他忽然开始害怕起自己来了吧?
  白雁归回头看了默默跟在身后的云鸢一眼。云鸢会意,压低声音道:“您离京没多久,魏小郎君就奉命出门寻找郭大娘子了,今天才回来,期间并没有发生别的事。”
  白雁归有些意外:“郭大娘子是这位魏小郎君找回的?”
  云鸢道:“正是。”
  这么说,他在京郊码头看到魏欢时,郭家大娘子应该就在船上。以魏欢事事争先、不甘人后的张扬性子,居然没抖出郭家大娘子的身份,压他一头,抢先上岸?
  事出反常必有妖,是魏欢的问题,还是……郭大娘子的问题?白雁归心中一动,问云鸢道:“他是怎么找到大娘子的?又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这个云鸢倒不知道,恭声道:“属下再去查查。”
  “不必。”云鸢还没来得及弄明白他的意思,白雁归已径直走向魏欢藏身的树丛,淡淡开口道,“魏二郎君,别来无恙。”
  树丛后,魏欢“唉呀”一声,不清不愿地探出头来:“白,白大人,你怎么也在?”
  白雁归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不答反问:“魏二郎君难得去一趟吴地,怎么连面都没露,就匆匆忙忙走了?”
  什么?魏欢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说到这里,惊觉失言,转口否认道,“白大人弄错了吧,我什么时候去过吴郡?”
  白雁归目光平静地凝视着他,魏欢渐渐汗出,眼神乱飘。
  白雁归道:“魏二郎君不是在吴地找到的大娘子?”
  魏欢立刻否认道:“不是!”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急,实在惹人疑窦,忙放缓语气描补道,“我是在齐郡即墨下的一个小县找到大娘子的。”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抬起下巴道,高贵冷艳地质问道,“白大人,这个不关你的事吧?”
  白雁归淡淡扫了他一眼:“也许。”
  也许?他是什么意思?魏欢觉得这谈话实在没法继续下去,急匆匆地道:“大人还在等我回话,我,我先走了。”
  白雁归没阻拦,藏于宽袖之下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起来,待他走出几步才开口道:“我今日在京郊码头碰到了将军府的船。”
  魏欢当然知道,他为了躲白雁归,还晚上岸了,对方说这个做什么?
  等他再走出几步,蓦地一个踉跄:他是什么猪脑子啊!即墨到京城,根本没有水路,他怎么可能出现在京郊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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