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宠(穿越)——纪开怀
时间:2020-02-05 08:46:18

  他神色平静,语气不带丝毫起伏,仅仅是在陈述事实。纵然这事实是如此残酷。
  一段话,字字诛心!田诺本已濒临崩溃的情绪便如沸水入油,顿时炸了开来。她猛地将手中的素帕扔还给他,失控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这样妄自评判他人的人生!”
  白雁归仿佛全没看到素帕落地,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继续道:“元如意背后太过复杂,不是好人选。如果是我,会选元锐。”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冷下脸,不甚客气地道。这辈子她都不想再看到他,不想听他说话。
  白雁归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开口,再次转身离去。
  田诺扶住额头,只觉浑身气力都已失去,再支撑不住,顺着墙根缓缓滑下,坐于地上。
  外面传来元如意抱怨的声音:“说好了去我那里的,怎么走到半路就不见了你。”
  白雁归清冷的声音响起:“走岔了。”
  元如意也没有在意,向他求教道:“傻妮为什么不愿意做我媳妇?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她改变主意?”
  白雁归道:“不能。”
  元如意一声哀叫:“你怎么能这样?不行,你一定要帮我”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剩下田诺慢慢反应过来:白雁归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走岔,听他和元如意的对话,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发生在思鼎轩的事,他是专程到她这里来的。只是,这个人,能把善意都表现得这样讨人厌,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田诺渐渐冷静了下来,白雁归那一番叫她愤怒,叫她刺痛的话萦绕心头,叫她整颗心都仿佛泡在冰水中。满腔怒火都被冰封。是啊,元家为什么有恃无恐,还不是她底气不足,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一味反抗无济于事,所以,她应该听他的,答应嫁给元锐吗?
  日子如流水而过,天气乍暖还寒,田诺伤势渐渐痊愈,趴在窗前看着屋外的雨景,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梅枝,心思不知飘到了何处。
  那日过后,恽夫人绝口不提当日的事,待她却越发好了。非但又添了几个服侍的婆子侍女,将她锦衣玉食地娇养着,连月例都比照着元家的小娘子来。而最让田诺生起动摇之心的,就是恽夫人许诺,等时机成熟,会送她去族学上学。
  这个时代,纸张罕见,文字都记载在竹简和布帛上,书本和知识都是极为奢侈珍贵之物,若不是郡守府这样的人家,休说女子,便是男子,也很少有接触的机会。
  田诺知道知识的力量,更急需借由文字和书本了解这个时代的一切。一时间她觉得,若是有读书的机会,便是拿婚事作为代价,她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她救出元如意之事也渐渐流传开来。神仙托梦之事演绎出好几个版本,但不论哪个版本,都不外乎说她有神仙护佑,是元如意的福星。
  田诺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元家有意为之,但她知道,元家不会一直这么有耐心,留给自己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外面忽然传来婆子恭敬的声音:“见过大郎君。”
  田诺一愣,自那日元锐送她回正院后,元如意就常常过来,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元锐却是第一次来见她。她还记得,那日他的情绪并不好,除了让她上肩舆时说了一句“还不服侍小娘子上来”,全程沉默,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清楚,元锐并不喜欢这门亲事。她也不喜欢。可这些日子,白雁归的警告与建议一直萦绕心头,当初的愤怒和冲动已经埋藏在心底深处。白雁归说话虽然不中听,但字字中的。除非能找到原身的生身父母,否则,她并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收了闲散的姿势,站起身来。规律有力的脚步声中,元锐披一件玄色大氅,戴着宽边的竹笠,大步走了进来。大氅上风毛耷拉着,往下滴着水,也不知他冒着雨走了多久。
  春桃见他身后没有服侍的人跟着,战战兢兢地上前,服侍他脱下大氅,摘下竹笠,又引他到火盆边坐。
  元锐没有坐,脚步一转,走到了田诺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干脆有力的声音响起:“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谈。”随即凌厉的目光看向左右。
  春桃低下头,领着其他几个侍女快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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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元锐一撩袍角,在田诺对面跪坐下。他没有马上开口,目光如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在元家养了这些日子,小丫头再不复先前骨瘦如柴的模样,颊上有了肉,肤色也跟着莹白红润起来。她穿一件家常水绿曳地绣花间色裙,外罩鸭黄兔皮内里出风毛斜襟小袄,雪白的皮毛圈住她纤细的手腕与脖颈,愈衬得她眉目如画,稚嫩可爱。
  不过是个和如意差不多大的孩子,个子才刚超过他的腰,身子也略显得有些单薄,小小的一团站在那里,仿佛他一只手就能将她折断。
  此刻,在他的打量下,她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脚,裙摆晃动间,露出了葱绿色绣雪白兔儿的小小丝履。
  那么小,那么稚气。元锐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忍,示意田诺:“坐。”
  田诺跪坐下来,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梅枝。
  元锐脊背挺直,低头看她,目光如剑:“那天你也都听到了,按理,我不该直接来找你一个姑娘家。可既然你父母不在,锐只得冒昧来问问你的想法。田小娘子,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单刀直入的问题叫田诺一怔:那日,他明明十分憋屈,现在却突然改了主意,想必这几日受到的压力不比她小。他们两个,还真算得上同病相怜。她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元将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元锐道:“自然是真话。”
  田诺刚要张口,元锐忽然道:“田小娘子若拒绝,锐还会再来,直到小娘子松口。”
  咦?田诺眼角余光瞥去,恰看到他放于身前的两只大手交错,不自觉地攥成一团。似乎比她还紧张的模样?田诺呆了呆,居然觉得元锐有几分可爱?原有的轻微紧张与郁结瞬间烟消云散,踌躇难决的念头坚定下来。
  她偏了偏头,露出淡淡的笑容,“半个月前,我还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随时担心着自己会被卖去不好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郡守府中,能与元将军你议亲。”
  元锐目光微动:“你是说”
  田诺问:“我与将军定亲,便能名正言顺地在这里住下,对吗?”
  元锐道:“是。”
  田诺又问:“每日锦衣玉食,再不用担心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了?”
  元锐又道:“是。”
  田诺继续问:“那将军会好好待我,护我平安吗?”
  元锐正色道:“这是锐的职责。”
  田诺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下,露出笑颜:“那我对这门亲事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不可否认,白雁归的说辞虽然冷酷,却一针见血,至少目前,对无依无靠的她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何况,元锐也称得上少年英雄,嫁给这样一个人,怎么算,她都不亏吧?
  小丫头生得漂亮,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分外可人,说话倒是意外的坦率。元锐注目她半晌,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他当然不讨厌她,相反,小姑娘乖巧可爱,恰恰能牵动他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若不是因为这桩强塞过来的婚事,前几日他根本不会冷待她。
  他笑了笑:“我以为即使你想通了,也会更中意如意。”元如意毕竟是嫡子,身份尊贵,非他一个婢生子可比。恽夫人一心想将她许配给元如意,有这个助力,她想嫁元如意未必不能成功。
  田诺抿了抿嘴:“他还是个毛孩子呢,怎么比得上将军?”
  明明自己还是个小不点,却说着这样的话。元锐忍俊不禁,不否认因为她的后半句话让自己心情愉悦起来:“说得好像你比他大似的。”
  田诺睁大眼睛,正色道:“我本来就比他大。”至少心智上完胜。可惜声音软糯,全无气势,倒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出现在小女孩粉嘟嘟的脸上,因强烈的反差,显得可爱极了。
  元锐再忍不住,唇角扬起,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发髻。手抬起一半,他还是放下,郑重开口道:“其它我不能允诺,但你放心,以后,既为丈夫,我必会尽力护你平安喜乐。”她失去了亲人,和他一样,只能任凭他们摆布。他是男儿,还可以拼死杀出一番天地,她以后却只能依靠他了!
  田诺一愣,忍不住望向面前的少年。
  毫无疑问,他是极为英俊的,浓眉大眼,猿臂蜂腰,即使只是跪坐在那里,也如山岳一般,充满了力量与可靠感,望着她的神情却是诚挚而郑重。
  面对这门硬塞过来的亲事,他即使心有不满,还是很快调整过来,郑重地来问了她的意见。在她赞同婚事后,把她视作他的责任,许下了承诺。
  他也许有很多缺点,但不可否认,他做得已经足够好。
  元锐得了她的答案,站起身来,拿起大氅和竹笠,举步往外。到了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如果是假话,你会怎么回答?”
  田诺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明眸中现出为难之色:“你非要我说?”
  元锐本是随口一问,见她这个模样,倒起了好奇心,点头“嗯”了一声。
  “好吧,”小姑娘单薄的双肩垮了下去,有些蔫蔫的模样,“你不许笑。”
  元锐点头:“我不笑。”
  田诺一脸豁出去的表情,飞快地道:“那日要走是我没想明白。元将军少年英雄,卓尔不凡,世人仰慕,能定于将军为妻,是阿诺三生有幸”说到这里,她被自己酸到了,捂着脸不好意思地直笑。
  元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小丫头可真有意思。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到田诺手中被她撸秃的梅枝:“阿诺喜欢梅花?”极自然地换了称呼。
  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了?田诺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元锐已做出决定:“天晴了我带阿诺去香雪山庄赏梅。”说罢,如来时一般,冒雨大步离去。
  见他离去,田诺立刻没骨头般趴到了案几上。如果有选择,她当然不愿就这样定下终身,这样地依附c取悦一个男子;她当然也希望能够在长大后遇到一个对的人,两情相悦。可是,没有如果。
  元锐来过后,侍女们待她明显更恭敬了,恽夫人虽然失望,待她依旧极好。倒是从前几乎天天来的元如意,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听说去了杨家看外祖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这样过了两日,元锐果然来接了她去赏梅。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时候风气比较开放,恽夫人居然同意了元锐单独带着她前去。
  田诺自从穿到古代,除了一开始的惊魂经历,入了郡守府后一直没有出去过,古代的娱乐生活又实在乏善可陈,她寄人篱下,更是凡事谨慎。此时难得有机会出门,不免兴奋而期待。
  香雪山庄是元家的别业,建在建业城中的玉屏山上,漫山白梅,景致怡人。
  田诺他们到时已近午时,一到就有山庄的管事来找元锐议事。元锐这次来,主要还是奉了元慈之命前来办事的。怕她闷,吩咐山庄中几个老成的侍女陪着田诺先去赏梅。
  春寒犹自料峭,田诺在袄子外又加了一件银鼠皮内里的樱草色斗篷,戴上风帽,裹得像个球一般,跑进了梅林中。
  白梅烂漫,暗香浮动,风吹落,花瓣如雪,如诗如画。
  真美!田诺放慢脚步,漫步在梅林中,脑中浮现出往日的记忆。高三那年初春,爸爸妈妈怕她读书太用功,非要拉着她出去走走,参加梅花节。那时也是这样的白梅如雪,烂漫一片,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和爸爸妈妈在一株白梅下拍下了三个人的合照,三个人的笑容灿灿,却已是他们的最后一张合影。
  她死了,重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再也回不去了。
  孤寂的情绪汹涌而起,热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四顾空旷,她再也忍不住,忽地向前疾奔起来。冰冷的风掠过耳畔,刮面生寒,她却越跑越快,仿佛只有在这样的无人之处,靠着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发泄才能将她自穿越来一直堆积心中的不安c愤懑c委屈和思念全部倾泻出来。
  身后传来侍女们焦急的呼喊声,她拐过一个弯,躲到一株大树后,看着来寻她的侍女们往前追去。她慢慢地蹲下身来,双手掩面,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
  半个多月了,寄人篱下,强颜欢笑,她一直没能好好地哭一场。就以这一场痛痛快快的哭泣,告别她从前的人生,从此后,是全然不同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哽咽渐止。大哭一场后,心里好受了许多。她揉了揉蹲得酸麻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正要寻路回去,忽然听到呜呜的哭声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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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田诺心头一跳:难道附近竟有一个和她一样的伤心人?怎么刚刚一点都没听到动静?
  哭声越来越响,哀恸异常,熟悉异常,田诺心头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再次扑簌簌而下。奇怪的是,她寻了一圈,只觉哭声近在耳边,却找不到哭泣的人。
  田诺只觉脊背生寒,莫非她竟见了鬼?
  “谁,谁在哭?”她大起胆子喝问道。
  哭声一顿,随即一个沙哑的声音伴着熟悉的乡音响起:“谁在说话?”
  这声音,这声音田诺彻底呆住,随即似乎意识到什么,抬起手腕,目光落到那颗黑白雨花石珠上。石珠上沾满了泪水,仿佛水洗过一般,给那黑白的水墨世界添上了一层滂沱大雨,黑与白的珠身在水光中光芒流转,宛若活过来一般。
  “妈妈?”田诺不敢置信地轻呼出声。怎么可能?她竟听到了妈妈的声音!莫非她竟在做梦?如果是做梦,那就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吧。
  哭声顿了顿,随即,那个熟悉得叫她想要落泪的声音再次响起,颤抖得厉害:“谁?”
  “妈妈。”田诺又叫了一声,这一次情不自禁带上了昔日撒娇的口吻,喃喃而道,“我是诺诺,我是诺诺”
  “是诺诺?诺诺,诺诺,你回来看妈妈了吗?”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高亢,似乎终于找到了发声的源头,靠近过来,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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