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希行
时间:2020-02-05 08:48:03

 
    看着远去的人影,知府不屑的撇嘴:“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自己真是朝廷大人呢,还去剑南道,剑南道知道了半路宰了他。”
 
    “要不然他能去哪里?”旁边的官吏带着几分同情,“陛下不在了,朝廷乱了,他无处可回了,只能死抱着皇命。”
 
    “这些朝廷的大人,就是认不清现实。”知府高高在上垂怜。
 
    “不是认不清,是不想认清。”有人感叹。
 
    他们回头看到一个青衫文士站到身后。
 
    青衫文士对知府含笑一礼:“好日子过的太久了,像大人这般清醒的不多。”
 
    知府笑了笑接受了他的恭维。
 
    “只是真要剿匪吗?这些兵马不少啊。”文士也看向远去,眉头几分担忧,“为了几个山贼折损兵马可不值得啊。”
 
    “没事,大多数都不是我们的兵马。”知府笑道。
 
    “这些剑南道的兵马挺好用的。”官吏也跟着笑道,“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任劳任怨。”
 
    “也是可怜,丢了李大小姐的嫁妆,剑南道治军极严,他们不敢回去,也不敢去太原府,就在我们这里混着。”知府笑道,“看他们如此肯干活,观察使才允许他们留在忠武军中,哪里有事就让他们跑腿打杂,今次来到我这里,我看他们好用多留了几日。”
 
    文士捻须眯眼道:“但他们到底是剑南道兵马,大人,这里不能留外人了,等我们将军的兵马来了,大家合作不太方便。”
 
    他这话毫不避讳,知府不由心虚的看四周,还好四周都是官吏们。
 
    “那要怎么做?”他低声问,“赶走不好看吧,万一闹起来,再把剑南道引来就麻烦了。”
 
    文士笑了:“这有什么难的?他们不是去剿匪了吗?大夏的卫兵为保护大夏的子民捐躯死得其所啊。”
 
    .....
 
    .....
 
    送走了朝廷的大人,接受了民众们的感谢,府衙的官员们又到酒楼里摆了宴席,还往大街上也送了些酒水菜肴。
 
    “听说淮南道的那位武少夫人,就是这样享乐的。”
 
    “什么享乐,那是收买人心扬名。”
 
    “哈哈哈,那我们也收买人心扬名。”
 
    官员们喝的醉醺醺的穿过热闹的街道,其实习惯了乱世感觉也没什么,叛军没有打过来,打过来也不怎么怕,他们有兵马在手,朝廷也管不了他们,民众也比以前老实听话.....
 
    进了府衙有些安静,只有四个小吏迎来。
 
    知府有些不高兴:“人呢?”
 
    几个小吏似乎有些畏惧将头垂到胸口,声音含糊诺诺:“喝酒。”
 
    因为街上放了酒,府衙的很多人都跑出去抢酒喝了,知府骂了声不像话,几个官吏劝阻算了。
 
    “难得高兴,让他们喝几口。”他们说道。
 
    文士也在后点头:“同乐同乐。”又伸手笑道,“我来伺候大人歇息。”
 
    其他官吏也跟着笑七嘴八舌搀扶知府。
 
    “听说那时候在宫廷的宴席上,大家喝醉了就同睡在大殿上呢。”
 
    “那我们今日就都睡在大堂上吗?”
 
    说笑越发醉态,歪歪扭扭的向内走去,没有注意到那四个小吏在后将府门关上了,府衙里的灯也少了很多,夜风吹动夜色在屋檐墙头摇晃,就像无数的手臂乱舞,手臂越来越多,变成了人,他们爬上站起来,投在地上的阴影也越来越大.....
 
    大堂里灯火通明,官吏们说笑着勾肩搭背走进去,有人真要向大堂的地面上躺下,但刚俯身就看到一个人影先躺在那里,他用醉眼顺着人影看过去,然后瞪大眼。
 
    “中齐?你怎么在这里?”他失声喊道。
 
    大堂的桌上坐着年轻人,一条大长腿撑着地,手里摆弄着一把细长的刀,听见问抬起头对他一笑,两个酒窝惹人醉。
 
    “中齐?”知府醉意朦胧,“来,来,喝酒.....”
 
    喝醉的文士最清醒,转身就向外跑:“来.....”
 
    人没有喊出来,细长的刀先穿透了他的胸口,文士瞪着眼一头栽在地上,他就知道,剑南道的兵,哪怕笑的像个姑娘,也是一头饿狼。
 
    倒下的尸体砸在门上,惊乱了大堂,灯火通明中人影乱舞,就像飞蛾,但不管怎么飞也飞不出屋门,外边最后一丝灯光被阴影吞没,黑暗笼罩了府衙,吞没了惨叫。
 
    ......
 
    ......
 
    乱世里消息反而传的很快,也总是坏消息。
 
    “唐城闹了匪乱?”
 
    已经出了河南道的兵马扎营在路边歇息,徐悦走过来时,正听到姜名跟几个人在闲谈。
 
    姜名没有避讳他:“是啊,叛军没有打到那边,倒是山贼先作乱了。”
 
    徐悦想了想:“先前我们从河南道许州过时,好像是有不少山贼,世道乱了,贼匪猖狂。”又嗤声,“也可能是乱军为贼。”
 
    河南道的那些兵真是可笑,竟然还想要拦住他们。
 
    一个兵将将刚听到的消息说给徐悦:“唐城剿匪了,杀了好多摆在城门示众,还扬言要清除境内所有匪贼,结果匪贼们走投无路铤而走险,当晚趁着官府民众饮酒同乐,把喝醉的官员们都杀了。”
 
    “真可怕。”姜名老农淳朴的脸上满是惊惧,“不过还好,正好有剑南道的一些兵马在,他们协助忠武军剿匪还没走太远,及时赶回来把山贼都杀了。”
 
    “剑南道?”徐悦有些不解,又有些警惕,“剑南道的兵马怎么在哪里?”
 
    姜名道:“大人不知道吗?这说来话长了,快坐下。”
 
    于是拉着徐悦坐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讲了一番,徐悦听的昏昏糊糊,又模模糊糊想起来:“好像安康山刚叛乱时听过,河南道报来的喜讯,有剑南道兵马帮忙什么的。”
 
    姜名点头:“是的,就是他们。”
 
    徐悦又想到那些拦路的忠武军,哼了声:“就知道他们是废物。”
 
    不过,徐悦抓了抓耳朵,怎么觉得这种事好像有些熟悉?
 
    “大人,我们尽快拔营吧。”姜名道,结束了闲谈,神情担忧,“都将那边的消息不太妙啊。”
 
    徐悦甩开乱七八糟的念头:“是的,我们要尽快赶过去,助都将杀敌。”
 
第一百零四章 麟州见城不见人
 
    武少夫人急行军去沂州,武鸦儿急行军去麟州,夫妻之间的家信少了很多。
 
    到目前武少夫人这边只收到了两封简短的信。
 
    一封是路途中报平安,说很顺利,安康山以及其子和其他随从的叛军主要在东北东南,西北这边相对来说安稳。
 
    第二封则是到达麟州,麟州被叛军围攻。
 
    夜晚的麟州城火光通明,夏日的风卷着哭声喊声四处飞舞,没有半点城池的繁盛,在荒野里看去恍若鬼城。
 
    走在荒野里脚下咯咯吱吱,有碎石有树枝还有骨头.....
 
    崔征低头看去,火把照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也或者是人骨....
 
    崔征的鞋子已经磨破了,骨头戳在脚上刺痛,不知道是水泡还是未结疤的伤口被戳破了。
 
    这样的疼痛太多了已经麻木了,不像当初走出京城,马车坏了,马病了死了,前方大军不等人,他们不得不步行追赶,穿着厚厚官靴常走在光洁平整石板路上的脚,很快就磨破了,一个个痛的无法入睡,寸步难行。
 
    但是没办法啊,兵马不等人,他们要么咬牙跟上,要么就原地留下。
 
    从京城跟出来的泱泱民众一路上就是这样不断的散去,行路太苦了,跋山涉水吃喝不定,不少人要么病倒下不能跟随,要么主动放弃了跟随,纵然面临流落他乡孤苦无依以及叛军贼匪肆虐威胁。
 
    平民百姓权贵富豪甚至宫女太监都不断的减少,朝廷的官吏也渐渐的跟人数对不上,但崔征从没停下,谁都可以逃,他不能也绝不会。
 
    他的脚迈过骨头落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前方,火把照耀他枯瘦发黄的脸,干裂的嘴唇抖了抖:“真的没有吗?”
 
    一个官员站到他面前,也是憔悴的面容,眼神惊慌:“兵马把城里都搜遍了,没有鲁王殿下的踪迹。”
 
    崔征的嘴抖了抖要说什么没有说出来。
 
    一路上的艰辛是行路的苦,倒是没有什么叛军,但半个月前接到了麟州被围困。
 
    武鸦儿率兵马经过急行军然后打了三天三夜终于击溃了叛军,进入城中却找不到鲁王。
 
    鲁王是像昭王那样遇难了吗?
 
    想到这个结果,崔征只觉得脚下的地面不再坚硬如刀,而是软绵绵如云,深一脚浅一脚虚浮。
 
    身后的官员们说着得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
 
    “......安康山叛乱刚开始的时候,鲁王殿下就准备好迎战了。”
 
    “....兵马粮草都囤积,还要亲自带着兵去京城护卫陛下,被麟州的官员们劝住了。”
 
    “.....叛乱之后,除了调集麟州各地的兵马来守卫,王府里也天天练兵....”
 
    “.....麟州各地民众惶惶不安都投奔过来,王爷带着王妃亲自为流民施粥。”
 
    “.....所以当安康山大将崔佑率兵穿过河东突袭麟州的时候,麟州军民早有准备迎战。”
 
    “.....麟州军民众多,齐心协力惨烈守城有一个月,几次攻进城内,最终军民硬是又将其赶出城,如此才坚持到现在。”
 
    “....要不然我们此时看到麟州城就不是这样了。”
 
    伴着说话,崔征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麟州城前,火光明亮中呈现的城池让说话声瞬时停下来。
 
    原本的麟州城也不是这样的.....
 
    残破的城池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是哭喊声,城门外壕沟里填满了尸首,上面的尸首还在流血,最下边的尸首已经腐烂白骨。
 
    城门里火光腾腾,哭声阵阵,但却看不到多少活人。
 
    一个月前麟州城聚集了十几万的军民,几乎一多半都葬送填在这座城池里。
 
    崔征等人看着这一幕有震惊到窒息,也有忍不住血腥气和地狱般的场面呕吐不止。
 
    虽然知道战乱四起,虽然从京城到麟州一路辛苦,但见到真正攻城与守城死战的结果是第一次。
 
    难以想象,但大家还是忍不住想象,如果没有离开京城,京城与安康山十几万大军对战后,是不是也是这种场面。
 
    崔征眼有些模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了进去,火光下被血染红的城池奔驰的都是兵马,在搜寻生者,在扑灭大火,更多的则是聚集到王府这边。
 
    王府的护卫兵马以及太监们去守城基本上也死光了,只余下女眷和鲁王的子女们,因为不知道也不相信冲进来的兵马,都躲在一间大殿里。
 
    被兵马们揪出来依旧不敢相信,瑟瑟的挤在一起,崔征率着官员上前表明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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