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希行
时间:2020-02-05 08:48:03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街边一望
 
    热闹在街道上蔓延。
 
    “武少夫人来了。”
 
    “快来,快来,是武少夫人。”
 
    呼朋唤友更多人向这边涌来,但又与曾经的热闹不同,聚集过来的民众没有大声喧哗,挤在街边激动欢喜好奇的看着马上的武少夫人。
 
    武少夫人穿着斗篷带上了兜帽,身边有铁塔般护卫撑着伞,但不是往日那般罩住了全身上下,伞也只遮天上不遮四周,随着马儿得得兜帽飘动,那明亮的眼雪白的肤高高的鼻子红红的唇看的清清楚楚。
 
    远处热闹近前人挤人但却安静有序,间或有人喊武少夫人,也高声起低声压下,喜欢叫卖的商人也只是让自己的奴仆将货物举高,等待武少夫人自己看过来,这热闹如浪头滚滚而来,到岸边又凝结变成冰雪安静。
 
    李明楼沉浸在安静中,想着那些在外的游侠儿,当时不过是顺他们兴致而为,现在他们行侠仗义却为自己扬名,还有那些说书人杂耍人也到处奔波在城镇乡村路途宣扬武少夫人之名.....
 
    她能回报的就是把投奔来的民众安置好,不负他们辛劳不辱没他们名声,只是这件事其实也并不好做.....
 
    远处却陡然喧闹还有鼓噪叫喊,安静被打破李明楼下意识的看过去。
 
    “打架了!”
 
    那边传来喊声,两边的民众也都惊讶的张望,果然见那边有一团两人厮打在一起,但很快就被拉开了,看到打架的两人衣袍沾了土,发髻乱了,就像两只斗鸡.....
 
    “是两个写信先生。”
 
    “在这条街上争抢生意原本就口角,今日跑着来看少夫人,撞在一起便趁机泄愤打起来了。”
 
    事情起因很快便传过来了,那两个写信先生一个用袖子掩面连说有辱斯文,另一个则梗着脖子道君子该动手就动手,遇事退让纵恶才是有辱斯文。
 
    “啊呀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真是让你们吃饱饭闲的。”
 
    “城中禁止斗殴!差役把你们赶出去!”
 
    “少夫人正路过呢。”
 
    街上的民众又是笑又是骂又是不安又觉得羞愧,尤其是看到武少夫人的马没有过去,而是停下来向这边看,站的近的民众能看到少夫人仙人般的脸上浮现惊讶,然后喊了声包包。
 
    撑伞的包金银靠近俯身,李明楼对他说了几句话。
 
    包金银便一手撑伞,一手冲那边一指着再一挥手,身后护卫们冲出来四个向那边去。
 
    李明楼不再停留催马而去,包金银撑伞跟上。
 
    那四个护卫冲过去将两个写信先生抓起来,民众们没什么惊讶,纷纷道斗殴就该抓起来,不过两个打架的读书人却不服。
 
    “干什么抓人?”
 
    “我两个只是口角不是斗殴。”
 
    “没错,我们口角民不告官不能究。”
 
    他们一致对外引经据典呼喝,但无奈在这乱世兵马和民众都不讲理,四个官兵干脆利索的将二人绑住赶着走,而民众们只笑着叫好。
 
    已经走开的武少夫人所过之处安静,大家的视线都追随着马上的女子。
 
    “果然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真仙人之姿。”
 
    街边的人群里有两个衣着良好的中年男人,看着骑马过去的武少夫人低声赞叹。
 
    “没想到还是个孩子呢。”身宽体胖的男人又道,“竟然能做到如此。”
 
    “武鸦儿的果然来历不明。”另一个瘦削的男人说道。
 
    不过可不是什么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怕来历不凡,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妻子?
 
    听到他径直说出武鸦儿三字,胖男人看了他一眼,再看四周轻咳一声:“在外边还是恭敬些吧,且不说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也是大家的再生父母呢。”
 
    瘦削男人一双长眼上扬,眉梢似乎满是笑意:“外边么?我们这里可是只知道少夫人,说少夫人的丈夫大家可能会反应过来,说武鸦儿么......”
 
    他看了眼四周,民众的视线都还追随着远去的武少夫人,神情或者激动或者欢喜,或者呆呆出神,或者兴奋的交头接耳,没有人在意他们的话。
 
    胖男人摇头笑了。
 
    安静似雪随着武少夫人的离开渐渐融化,街上变得热闹,尤其是随后两个男人被官兵押着走过。
 
    “读书人之间的事岂能叫斗殴?”
 
    “不能胡乱抓人啊!”
 
    “不要推,我自己能走。”
 
    这是一老一中年,他们穿着旧衫面容斯文,此时被绑缚神情愤怒又无奈。
 
    民众好奇询问,待听到是因为当写信先生结仇打架,被武少夫人正好亲眼看到,便都哄笑纷纷叫抓的好,那两人的声音被盖了过去。
 
    站在路边的胖瘦男人目送他们过去。
 
    “这两人也是蠢,竟然还敢叫冤。”瘦男人道,“武少夫人亲下令抓的,还能有错?”
 
    他一脸嘲讽,但不知道是嘲讽这两个被抓的倒霉鬼还是别的什么。
 
    胖男人推了他一把:“走走,快回去吧,我担心你再不回去也要被抓了。”
 
    瘦男人哈哈笑:“我看我被抓是早晚的事。”他挽住胖男人的胳膊,“不止是我,我们都是笼中猪羊。”
 
    话虽然如此说,他还是跟着胖男人挤出人群,七拐八拐熟练的穿过几条小路到了另一条街上。
 
    府城的热闹都在去看武少夫人,这边很安静,街道很长,但只有两间大门,最外的一间悬挂着黄宅两字,高高的围墙可见里面错落起伏延绵的房屋高大的古木,门前端坐精美的上马石,上面似乎有无数脚印留下的痕迹,表明这里曾经车马来往众多,只是此时厚重的大门紧闭。
 
    两个男人迈上台阶,一个去拍门一个则回头看街上。
 
    “原想是破财消灾,但这武少夫人是要釜底抽薪断我们的活路啊。”瘦男人冷笑。
 
    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子警惕的往外看,恰好听到这一句吓了一跳,打开门。
 
    “六爷,你可说话小心点。”他低声道,“快些进来吧,吴老爷,田家七爷还有廖家的人都来了。”
 
    胖男人也一拉瘦男人:“有话进去说。”
 
    两人进去了,门子戒备的探头看四周然后才关上门,听着里面几声响,不知道门被上了几道。
 
第一百四十章 武少夫人的恶
 
    黄家宅院深厚,华美又古朴,据说光州府未成城池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黄家可是数百年的基业,绵延之今。”
 
    宅院里有四个裹着裘衣头发斑白的男人正悠闲的观赏四周,看庭院,看古木,看冬日小桥流水,只是面上没有往日的怡然,反而带着几分燥郁。
 
    景致只是调剂,再好的景致也要有心情才能看出乐趣,他们的话题很快回到先前。
 
    “不管是灾年还是祸乱,我们这些人家,哪个不是尽心尽力,朝廷有指派,我们出丁出银,就算没有指派,我们捐粮捐物,哪一次有过半点推脱?”一个男人皱眉重重叹口气道。
 
    一个揣着黄铜手炉的老者沉沉一笑:“常有一句话说为富不仁,好像这天的富人都是坏人,可为富不仁是过不了三代,真正的大富之家,延绵数百年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济世救民,扶助孤寡,救护老幼,唯厚德者能受多福。”
 
    “就是这个道理。”一个男人将袖子一甩,浓眉倒竖,“我们这些人家,哪个不是世代德善,历来是官府敬重,百姓们敬爱,现在呢?反而被一个外来的野兵女子当贼当猪羊!”
 
    其他人纷纷道:“田七爷不要急,不用跟这些粗俗人动气。”“斯文,斯文。”
 
    田七爷将袖子再一甩背负身后哼了声:“斯文?别人都要骑我们头上拉屎了,还斯文个屁。”
 
    众人更是一脸不忍听。
 
    “大夏罹难,我们自当尽心竭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城池被围,我们各个开仓,把家里的存粮都拿出来施众人用。”
 
    “我们的家丁自备兵器自备护甲守城作战。”
 
    “结果呢?那振武军来了,功劳都是他们的了。”
 
    “也罢,的确他们功劳最大,我们施粥被嫌弃,无妨,我们就把我们的钱粮给她,我们不计较名声,反正都是为了光州府为了黎民百姓。”
 
    “要人手民夫,我们出人还贴钱,也都无妨。”
 
    “但结果呢?他们.....”
 
    田七爷保养极好的脸上因为愤怒浮现一道道沟壑,伸手点着围墙外。
 
    “他们不仅心安理得,反而得寸进尺,不仅不多少感谢我们,反而视我们为仇。”
 
    “设立繁多名目,今日要钱,明日要物,后日要人。”
 
    “恩情尊重半点没有,这是把我们当猪羊宰呢!”
 
    听到这里,戳中在场诸人的心痛,也顾不得指责田七爷口沫四溅话语粗鲁纷纷叹气。
 
    “人人都说光州府世外桃源,淮南道十万大军铁桶坚固,我们才抛家舍业来这里求生。”一个面色白皙文质彬彬的男子轻叹,“谁想到羊入虎口。”
 
    “那个武少夫人要钱要物也罢了,眼下又让官府清查田产,要我们借给流民耕种。”另一个男人道,神情愤冷,“借?我看分明是要抢。”
 
    “商路被她把控,田地也要被她抢占,她这是要绝我等世家大族根基。”田七爷将拿着的喜鹊绕梅白瓷小手炉啪的摔在地上,“她以为她真是神仙了吗?”
 
    精巧价值千金的白瓷小手炉在地上碎裂,在场的人脸上没有什么可惜,也没有人多看碎片一眼。
 
    “糊弄百姓的话,说多了自己也当真。”
 
    “什么神仙,不过是恰逢乱世,粗鄙的武人仗着手里有兵马作威作福。”
 
    “她以为她的丈夫是陛下倚重之人,这淮南道就是她的天下了吗?”
 
    站着的男人们再不论斯文说持重,人在屋檐下被割肉咬牙能忍一时之痛,但要被砍去双手双脚从此成了废人,那是绝不能忍。
 
    “那武鸦儿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私生野种,这武少夫人不知道是那家暴富骄养的女子,如今趁着乱世一步升天,便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一个男人讥嘲。
 
    “他们一心想成就霸业,想要天下声名,可以理解,建功立业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们这般的人,只不过做法不对。”另一个男人倒是笑了笑神情和气,“这天下的事从来都是花花轿子人人抬,平定乱世护佑百姓,是要大家一起的,哪有一个人做了。”
 
    有人冷笑补充:“不是她一人做了,是她要把所有的事都算做她一人做了。”
 
    此话更引的诸人开口。
 
    “这光州府甚至淮南道的粥里多少米都是我们出的。”
 
    “壕沟城池还有那些安置的家宅窝棚,一砖一瓦也都有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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