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琪嗤笑:“事情你们做了,话你们也说了,两军演武你们都”
齐阿城打断她:“两军对战,从来没有演武这一说,既然是对战,当然是要拼尽全力,大小姐,行军布阵,可不是让你来小赌怡情的。”
李明琪一怔,面色微变。
“两军对战就是要杀人,所以杀人当然是故意的,不拼尽全力的演武有什么意义?”齐阿城不理会她,看向面前众人,“你们真是把演武当玩乐了吗?等遇上叛军的时候,叛军也跟你们玩乐吗?跟你们点到为止吗?”
她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根长枪,看向剑南道那个死去的兵。
“没有开刃的刀,没有枪头的枪,这还能被杀死,活着也没用了,上了战场早晚也是个死。”
此言一出剑南道的兵们顿时愤怒一涌上前,娇小的齐阿城像要被海浪打翻,东南道的兵马们亦是涌上护住。
愤怒的海浪被阻挡,发出咆哮:“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准备。”
齐阿城从东南道兵马的护卫中走出来,毫无畏惧的站到愤怒的剑南道兵们身前:“那就准备好,再来一次吧。”
再来一次?
“拿出你们剑南道卫军的真本事,拿出在战场上杀叛贼的本事,看看谁能赢。”
齐阿城将手里的长枪扔在地上,掀起面纱微微一笑。
“放心,杀死我们这边的人,我们没有任何怨言,也不会哭哭啼啼。”
这是要拼命啊,演武场岂不是要血流成河?这,这又是何必呢?官府和项家的人半句话也插不上,只能看李明琪:“大小姐,您看,这不好”
李明琪没理会他们,看齐阿城道:“好啊。”
齐阿城对她伸手做请:“大小姐,请吧。”
李明琪先看剑南道的兵士们,道:“大家赢他们一场,报个仇吧。”
兵士们齐声应是。
李明琪这才转身向高台上走去,齐阿城在她身后跟上。
这两人走了,两边对峙的兵士散开,死去的兵士被抬下去,但暴风雨并没有消散,而是越来越凝聚,山雨欲来风满楼。
站在场中的官员和项家的人你看我看你无可奈何,场外知府和项家老爷们接到消息能从府城里赶过来都打完了。
“俗话说,王不见王,你们怎么不拦着这两个大小姐见面呢?”官吏们抱怨。
项家的人们哀怨:“这两个大小姐,我们能拦住谁啊。”
高台上荷叶碧绿荷花摇曳,女子们在其间点缀,但没有了先前的莺声燕语,一个个神情紧张,对李明琪说不出俏皮的话,对齐阿城多看几眼
台下鼓声咚咚的响起来,与先前一样,缓慢悠长,但与先前不同的是,鼓声敲在围观众人的心上。
一声,一声,由缓慢到急促,围观众人的心也从缓慢到急促,他们按住了心口,以免心跳出来,他们张大嘴,以免窒息。
场中伴着鼓声,陡然爆发出呼喝,脚步踏踏,铠甲兵器碰撞,脚下都在震动,耳朵嗡嗡乱想,眼前则是火光与血光四溅。
是真的在打,是真的在流血,有人被撞的飞起来,有人被踩在脚下。
太可怕了。
原本以为玩乐带来的孩童,丢掉了糖人果子,被家人搂在怀里捂住了眼。
很多大人也不敢看闭上眼,但闭上眼却像是面临叛军冲杀,更加瑟瑟。
接到消息的知府和项家两个大老爷赶过来时,场中的厮杀还没分出胜负,纵然已经躺了一地的伤兵,血也在地上蔓延。
双方各自剩下寥寥几个兵马,这几个兵马却都还牢牢的护着各自的旗,然后努力的杀死对方。
只要杀光了对方,旗就到手了,对战也就胜利了。
这杀光当然不是真的杀,而是要对方此时失去战斗能力,有人被打晕,有人被打断了胳膊腿,有人是真的被打死了。
“都给我住手!”
太原知府一声怒吼,在府兵的拥簇下冲入场中,将双方制止。
年近半百的知府气的浑身发抖。
“这是自相残杀!这是自损兵马!”
他看着满地的伤兵,还有明显死去的兵士,眼睛都红了。
“天啊,这些好汉没有死在叛军的手里,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啊!”
他再看高台上走来的两个小姐,乱世啊,这些小姐们不再赏花玩景,比吃穿,她们有了兵马,竟然敢比杀人打架啊。
项家大老爷神情肃重看着高台上走下来的李明琪和齐阿城,声音里带着怒意:“仙儿,阿城,你们玩的太过了!”
李明琪没有说话。
齐阿城浑不在意:“项伯伯,这可不是玩,你们先前那个才叫玩呢。”
项家大老爷深深的吸气:“演武是为了让大家练习怎么对战怎么杀敌,你这现在把人都练废了,还怎么杀敌?”
齐阿城道:“这种练习练不出杀敌的勇气,杀敌可不是轻松开心的场面。”
太原知府沉声道:“齐小姐,这不是没有到真正的杀敌场面吗?到时候”
齐阿城打断知府的话:“到时候就晚了。”
穿着漂亮衣裙的小姐,在官袍年长的知府面前没有丝毫的畏惧,声音如同她的面容一样金戈铁马。
“现在外边都是什么样了,你们还沉浸在玩乐中,连演武对战都如此的轻松,丝毫没有凝聚杀气,整个太原府就像一座华丽的纸灯笼,这要是叛军打来,一吹就破了。”
她看向四周的诸人。
“你们现在需要的可不是玩乐,欢笑,而是恐惧,紧张和痛苦。”
“经历了这些,才能有真正的勇气,才能在叛军打开的时候,无所畏惧!”
“你们能自己成兵演武是很好,但我希望你们成兵不是玩乐,而是要把自己打造成真正的战士。”
“我希望整个太原府的民众,都成为战士。”
“这样的太原府,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站在场外的民众们神情怔怔双耳嗡嗡,这个新来的大小姐,真凶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争一城之主
大小姐山庄一年四季都有盛景,盛景引来热闹。
山庄里有雍容华贵的夫人小姐游玩,山庄外有民众聚集为集市繁华。
这一次的演武后,盛景依旧,热闹散了。
李奉景看着脚下的血迹,山庄外的演武场已经清扫过了,残留的血并不多,至少没有在军营里看到那些伤兵们吓人。
李奉景气的再次闭了闭眼,抓起手里的马鞭冲进去。
“就算你现在是大小姐,我这鞭子打下去,也没有人说不对。”他举着鞭子站在厅堂里喝道,“都要喊一声打得好。”
念儿想要夺下他的鞭子又不敢上前,只尖叫着挡在李明琪身前:“你敢你敢你敢,来人来人来人。”
门外没有人进来,李奉景冷笑:“哪里还有人,人都被大小姐送去当玩物打残了。”
安静坐在桌前喝茶的李明琪喊了声四叔。
“不要冷嘲热讽了。”她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轻声细语,“什么事啊就这样了。”
“什么事啊?”李奉景啪的将鞭子甩在桌子上,“你去问问那些伤兵,还有死去的兵,什么事,不是大小姐,不是你的兵马,你真是糟践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鞭子震的桌子上茶杯乱晃茶水溅出,李明琪被溅了一身,念儿再次尖叫。
“四叔。”李明琪喊道,“出事的时候,你躲在哪里?现在来逞威风?你说,你当时如果在场,被人打到脸上了,你怎么做?”
李奉景面色微微一红,他要知道怎么做,当时也不会在听到消息后来的这么慢了。
“这叫什么打脸?就是你们这些虚荣的女子才会只看到脸。”他冷笑,“只要人在,李家的脸面就丢不了,脸也不是这么打回来的。”
李明琪哦了声:“那四叔要怎么打?”
李奉景冷冷道:“这一切都是项家搞出来的,既然他们有了新人,那我们就离开这太原府。”
李明琪道:“四叔,这跟项家有什么关系?”
真是女生外向,李奉景失笑,伸手指着外边:“要不是项家,这东南道齐家小姐能来太原府?”
李明琪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悠悠道:“如果齐家小姐要来,项家能不让来吗?这就跟当初大伯父要大小姐嫁给项家,项家能说不娶吗?”
李奉景一怔,似乎好像对,旋即又恼怒,不对!
“项家如果不这么无耻贪心,为什么不敢拒绝齐家?”他怒道,“这分明是欺我李家,欺大都督不在了,欺明玉还小,要甩掉我们,另寻靠山。”
他是李家跟项氏打交道最多的人,从当初李奉安去世,到议亲,到结亲出行,到代嫁李明琪,到在太原府,到现在三年多过去了,项氏态度的变化他感受最清楚。
虽然表面上一如往日,但那些情绪那些微妙的变化是藏不住的。
人走茶凉,人死如灯灭,少了一个李奉安,项家跟李家已经没有那么亲密了。
“把齐家的小姐送进来结亲。”李奉景冷笑,“嫁给一个鬼,生活人的孩子,骗鬼呢。”
李明琪手指在桌上画圈,道:“他们不是骗鬼,是骗人,骗天下人,骗皇帝陛下,让天下人和皇帝知道,项家和齐家联姻亲密如一家,项都督和齐都督的兵马自然也是一体。”
“那就让他们一体去吧!”李奉景甩袖,“我们走!”
李明琪将桌上的鞭子拿起来一甩,啪的一声,女孩子的力气也不小,将桌上的茶杯震落,残余的茶水洒了一地。
“我们剑南道李家可不是能被人打跑的。”她娇声喝道,“他们想一体就一体,把我们李家当什么?四叔,你觉得大小姐在这里的话就这么算了?大伯父在的话,他扭头就走了?”
真大小姐在的话会怎么样他不知道,李奉安在的话就算走了,也不会让项家齐家好过,就像当初对待母亲那样,李奉景些许恍惚:“当然不可能算了,等回去了必定要项家给个说法。”
李明琪站在桌边握着鞭子轻轻敲打:“说法?什么说法?项氏和齐家交好,项氏和齐家兵马共用,才有了这次的大捷,你要跟项家要什么说法?为什么跟齐家交好?为了大捷所以就不顾项李之姻亲?”
说到这里声音猛的拔高,小姑娘尖声刺耳。
“你这是跟项家要说法还是跟皇帝陛下要说法?”
“项家跟齐家交好兵马协助,为大夏平叛为皇帝陛下解忧,你李家有什么资格要说法?”
“你李家想干什么?不让大夏的卫道交好?只能唯你剑南道马首是瞻?”
“要说法!你们李家是想造反吗?”
马鞭指到了鼻尖,李奉景鼻尖上的汗滴答落下,他不由后退一步,撞到椅子才回过神,他不是在被皇帝质问,眼前只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这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李奉景又羞又恼,抬手夺下马鞭:“你疯了!”
李明琪松开手任凭他夺走鞭子,收起了尖声利气,哼了声摇摇摆摆的踱步:“我没疯,我是在说事实,我早就说过了,大伯父死了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这世道也不一样了,去跟项云要说法,项云在皇帝跟前呢,明玉可不是大伯父,你觉得皇帝看重谁?”
李奉景将袖子恨恨一甩:“忘恩负义不值得看重。”
李明琪嗤声:“那得看忘恩负义是为了谁,项氏另结姻亲,背信弃义,是为了早日平叛,是为了天下百姓,是为了皇帝陛下,天下百姓是会怪他唾弃他,还是皇帝会唾弃他?四叔你醒醒吧,这点破事除了我们李家,别人谁会在意啊。”
李奉景伸手指着她,你你我我的说不出来话,最终一跺脚:“你说怎么办?”
李明琪道:“这件事说白了跟项家无关,是齐家看我们李家不如以前的,要来踩一脚,那我们就踩回去,让她知道,我们李家没那么好欺负。”
李奉景怔怔问:“怎么踩?”
“让明玉送兵马来。”李明琪咬着小银牙,“我好容易养起的太原府,我看谁能夺走!”
所以,还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攀比?李奉景怔怔想。
“什么啊!”李明琪反驳,俏脸板正,“大小姐打下的太原府,岂能拱手让人?齐家大小姐打过来,一定要把她打出去,让太原府的人知道,让项家的人知道,我们剑南道李氏不可欺。”
太原府往剑南道的信,是直接被送到淮南道来的。
除了李明琪和李奉景各自写的信,还有信兵对那边的详细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