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要费些周折,说一些你来我往的机锋话,结果一进门一抬头,妇人就在面前安坐等候。
“看起来她不是要结仇的。”另一个男人低声道。
知道他们的来意,特意将妇人请来见,没有询问有关都将的任何事,也没有阻止他们来去。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王力道,“就算让我们见了夫人又怎么样?我们难道还能把夫人抢走吗?”
这里是青天白日下的官府县衙,来往的都是文弱的官吏,出现在他们面前是几个仆从几个妇人,但这只是幻象,只要他们有丝毫的动作,这官府县衙就能变成阎罗殿。
走路无声的鬼把门推开了,姜暗带着慈祥的笑走进来:“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又拿出一卷轴,“这个是少夫人给都将的。”
王力伸手接过又立刻收起来,夫妻之间的东西他们做随从的不该看:“我会给都将带到。”
姜暗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双方在门前依依惜别,任谁看都会以为是老友熟人,谁知道他们连对方报上的姓名都不信。
世间的事怪有意思的,姜暗捻须想着,目送假姑爷的人离开。
每个人的马匹上都装了褡裢,里面塞满了东西又不影响马的速度,马蹄轻快几人很快就出了窦县界,暮色降临在野外篝火的照耀下,褡裢的东西被翻出来。
“这个是什么啊?看起来像是茶?”
“这个是吃的肉干吗?”
“你们看我这里有个....挂满黄叶子的树?”
“真是没见识,那是金子。”
“金子做成树?金子不是钱,拿来用的吗?做成树能干什么?”
篝火前金光闪闪啧啧声不断,王力很是烦躁:“不要看了都收好。”
男人们嬉笑着将褡裢收好凑过来:“大人,你说他们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在讨好我们?”
回想进入窦县县衙后的所遇,应该是竭力的招待了,王力保持冷静沉稳:“不要被表象迷了眼,蜜糖之下也可以砒霜。我来看看这武少夫人给大人什么东西。”
他拿出卷轴打开,其他人挤过来看,篝火映照展开的卷轴呈现一副画像,一个妇人含笑端坐,就像今天大家看到的那样。
原来是武夫人的画像。
他们并不认得武鸦儿的母亲,见了也并不能分辨,只等回去给武鸦儿描述,再让武鸦儿判断真假,没想到对方直接给了一副画像。
画像比语言的描述要清楚明白的多,王力沉默一刻,这蜜糖的量还真是厚重足足。
.......
......
二月末京城寒意让晨雾浓浓,蹲在墙角的两个闲汉跺跺脚,喊住了一个挑着担子卖茶汤的,各自买了一碗喝暖身子。
“这天真冷。”
“马上就暖和了。”
一面闲谈一面视线看武宅这边,同时摇摇头,已经很多天了,进去姜名等人始终没有出来。
“但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没有危险。”他们低声道。
挑着担子的茶汤小厮点头:“不过厚爷说,最多再等三天,我们就要想办法进去一探。”
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安静,也打断了三人的交谈,茶汤小厮继续向前走去,两个闲汉靠在墙角活动身子,一面看着奔来的一队人马,人马直接进了武宅的门。
清晨的武宅也很热闹,两个兵士抬着一锅肉进来。
在屋子里活动手脚的姜名哈了声,用力的嗅了嗅:“炖肉啊。”
跟进来的军汉手里拎着一坛酒哈哈笑:“是啊是啊,尝尝我们的手艺。”又将酒举了举,“都将大人虽然还没回来,但从宫里送来了酒让你们尝尝。”
姜名欢喜伸手接过:“那这是御酒了!”转身招呼同伴们,“来来大家都来尝尝。”
厅堂里的早饭热闹嘈杂,待撤下去时每个人都喝的脸红彤彤,这一天估计又要睡过去了。
“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打着酒隔说道,身子歪倒在椅子上,眼神却是清明,“要杀要宰给个话啊。”
姜名揉着脸:“我看他们是在等。”
“等什么?”大家问。
“等那位武都将做出决定吧。”姜名说道。
所谓在皇宫的武鸦儿坐在这间宅院里,也正在吃早饭,但碗筷放下许久未动。
他看着展开在面前的画轴,眼中浮现一丝怅然。
“不像。”他低声喃喃。
老胡立刻蹭的跳起来:“假的吗?”
武鸦儿被他的一声喊惊回神:“我是说不像现在的,像我小的时候那样的.....”
现在?小时候?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糊涂,老胡眨眼。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武鸦儿干脆不说了,点头:“不是假的,是我娘。”
老胡一挽袖子:“那接下来怎么办吧?”
要打还是要杀?来明的还是来暗的?现在的他们,可跟先前不一样了。
武鸦儿将画轴收起来:“少夫人.....的那几个人,带来我见见吧。”
......
......
(前几张写错了一个名字,跟在太原府的管家叫姜会,不是姜亮,我起名字起顺手了,忘了姜亮用过了。顺手贴一下人物表,跟随李明楼身边的是中五,姜暗,京城的是中厚,太原府的是姜会,嫁妆军的是中齐,负责与武鸦儿来往的是姜名)
第四十九章 知趣之甘
武鸦儿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又有兵士进来准备了热茶,武少夫人的下人们还没来。
“听到大人说要见,他们去洗澡了。”一个军汉摇头啧啧,“他们竟然还随身带着新衣服。”
这是本来习惯讲礼数还是表达对他的尊敬呢?
“不管是讲礼数还是尊敬,都是要脸面。”老胡抱臂嘿嘿一笑,“跟要脸面的人谈事情容易些。”
武鸦儿笑了笑:“容易吗?靠着讲礼数他们可是吞下了窦县,至今还无人察觉。”
先前的时候他认为窦县这些人是安康山安德忠父子的安排,尤其是听到窦县也有兵乱。
他原本猜想的是,安德忠闹起兵乱的时候用他母亲妻子振武军被害的名义闹大影响,就像窦县县令和团练被山贼杀死那样。
他抢着拼着在京城先打响名头,就是为了名头更大,安德忠为了利益或者畏惧留着她的母亲当活着的受害人。
没想到窦县的民壮跟安德忠的兵马不是做戏,反而打出了振武军的声名。
“真的在打,打的非常凶狠。”留在窦县的斥候将场景详细的描述。
安德忠安排这么多当然不是为了振武军的声名,这些人不是安德忠的人,但也不能确定就是友。
“我见了那位武少夫人。”王力将见面的场景详细说来,“她带着婶子在吃东西,虽然可能是特意让我来见的,不过婶子并不像是临时被安排这样做的。”
那场面很轻松很闲适没有丝毫的生涩,她们必然是经常这样做。
“但是她拒绝将婶子送回啦。”老胡在一旁揭开蜜糖指出了要害。
那武少夫人开口就把态度表明了,她们不会离开窦县,也就是说现在不会放了武鸦儿的母亲。
“肯定是看鸦儿现在声名大,准备要好处了。”老胡道,又冒出一个想法,“这群人会不会就是山贼?杀了县官和官兵的山贼!”
武鸦儿道:“这么讲礼数和有钱的山贼吗?那一定是大山贼。”
老胡哈哈笑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想笑。
“大山贼的人来了。”另一个男人在一旁提醒。
门外有几个穿着整洁面容和善恍若富家翁的男人走来,老胡停下笑转身避开到屏风后,他和武鸦儿在窦县出现过,虽然经过易容也不能掉以轻心,一个武鸦儿被发现面熟还能说巧合,两个面熟的出现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这些人大贼,贼的很,在窦县已经亲自感受过。
“姜名见过大人。”姜名率众施礼。
前方有清醇的男声落下:“不用客气,坐下说话。”
姜名道谢起身然后看到厅内坐着的男人,年轻男人,穿着暗黑大红的禁卫衣衫,乌发面白,双眼锐利。
姜名垂目坐下来:“得知都将在京城救护陛下,夫人和少夫人很担心让我们来看看。”
武鸦儿道:“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只是现在还不安稳,我走不开。”
姜名应声是:“夫人和少夫人明白的,都将辛苦了。”
有兵士送来茶,武鸦儿抬手请,自己先端起茶喝了,姜名等人也没有客气各自喝了。
“你们那边怎么样?”武鸦儿问。
姜名含笑道:“还好,府道都有赞誉,挽留夫人们在这里安住,夫人常跟着少夫人到处走动,这些日子为了庆贺太平,县里唱大戏,夫人很喜欢听,天天去。”
武鸦儿脸上浮现笑:“听戏挺好的,母亲很喜欢热闹。”他放下茶杯,“你们来的时候不短了,尽早回去吧。”
姜名起身应是:“窦县现在很忙乱,我们就不多留了,都将大人在京城小心些,这里人生地不熟。”
武鸦儿笑了笑:“你们也是,窦县也人生地不熟的。”
姜名一笑没有说话俯身施礼,一行人由军汉送了出去。
“这来去匆匆的。”军汉感叹,大手拍了拍姜名,“下次有机会要好好的喝酒。”
姜名握住他的手:“不醉不休。”
军汉哈哈笑:“不醉不休。”
姜名等人上马,与连名字都互相不信的军汉们依依惜别而去。
一路疾驰出京,夜幕降临时姜名一行人才停在一间客栈歇脚,客栈里人很多,一个伙计忙不过来走路带风,大声的询问他们要什么吃喝,因为人多嘈杂听不清不得不俯身靠近。
“见到武鸦儿了。”姜名低声道,“告诉中厚,他的态度还可以,看起来很好商量。”
伙计撇撇嘴:“知道他为什么见你们了吗?因为他派人去窦县见大小姐的人回来了。”
姜名愕然,原来如此啊,又失笑:“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见我们。”
怪不得这么好说话,因为他已经亲自打探过了,他不相信也不在意他们。
“总之这个人,不容小觑。”伙计低声道。
姜名将筷子顿了顿:“我们本来也不是要小觑他的,我们是要跟他交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