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哪里是能轻易澄清的?
她眉间越皱越深,隐隐流淌的愁绪令人望而生怜。
璇玑闻言心一沉,这些谣言本事出自主子的算计,她再清楚不过,但为了避嫌,具体的操作确实通过别人的手,如此才能这般容易的实现目的,可皇上又要主子去澄清……
她面色凝重:“主子,皇上会不会是知道是您……”
谢贵人神情一凛,正色道:“不会吧……”她忍不住细细回想方才皇上同她说话的情形,好似不见怒意?
可昭成帝其人深不可测,她没看出来也有可能。
谢贵人越发心烦意乱:“就算皇上发觉了,大约也是不会计较的。”她只是似是而非地提出了主意而已,具体的执行可与她、与谢家没多大关系。
思及此,她不免想到了宣昭仪,心中有些茫然,难不成皇上这样信任宣昭仪,非要为她洗清罪名么?
也不然吧,如果真是要还宣昭仪清白,就应该是他亲自表态了,眼下将事情交给她去办,谣言得不到澄清,只是压下去的话,或许会适得其反呢?
谢贵人眼眸一亮,对璇玑吩咐道:“快去将霍贵人请来。”
此次风波头虽然是她起的,但具体执行的却是霍家,单纯依靠霍贵人当然不可能劳动霍家的人,不过能离间皇后和宣昭仪,进一步使她们两败俱伤的计谋,简贵妃自然是很愿意添一把火的。
除了霍家,在暗处听闻风声伺机而动的人也不少,宣昭仪盛宠之下,还有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已经碍着不少人的眼了。
只不过进来宣昭仪沉寂后,剩下的人中最受宠的却是谢贵人,霍贵人本就心有怨怼,碍于共谋的交情勉强往桑梓阁走上一趟,没成想谢贵人却跟她讲要把宫中传开的流言给消去,她差点没炸开:“不是,这主意还是你出的,眼下目的还没达到你就要收手,那这么忙活一场你图什么?”
谢贵人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啊,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又怎么能违抗呢?”
“皇上?”霍贵人一怔,拧眉道,“皇上为何叫你去做?”
谢贵人当然不能把皇帝“信不过其他人”的话说出来徒招嫉恨,面上显出淡淡的苦涩:“许是皇上已经怀疑了我参与其中吧。”
她都被怀疑了,霍贵人还能逃过么?
攥紧了丝帕,霍贵人惴惴不安:“皇上会不会降罪你我?”
她们联手实行的算计托宣昭仪太招仇恨的福,后头牵扯了不少高位嫔妃,原本还想着躲在众人身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可如今想来,要是皇上有心查清事实,她们势单力薄的反而更容易被抓出来以儆效尤。
谢贵人也跟着担忧地叹了口气:“许是皇上让我把谣言澄清了,就是想要我将功补过吧。”
霍贵人迟疑着说:“那你就这么算了?”严格来说她们二人之间还是谢贵人起得头,她对于宣昭仪的莫名敌视比自己强多了,“你甘心么?”
“自是不甘心的。”谢贵人神情冷淡下来,“不过这么闹上一场,皇上为了避开风声,多少会冷落宣昭仪一段时间,你我把握时机,未尝没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话虽这么说,然而她心底已经决定要趁这段时间好好同宣昭仪亲近起来,她实在是好奇,宣昭仪到底是怎样夺得昭成帝这般喜爱,还屡屡为她破例的。
反正皇上不是让她把流言给清除么?既然做了好事,可不能不留名啊。
翌日,谢贵人就前往灵犀宫拜访宣昭仪。
乔虞一头雾水地迎了她进来,坐下聊了一会儿,直到听她话里话外都暗示着是她感念旧日的情分,不愿让她为流言困扰才主动向皇上请缨肃清宫中谣言,又安慰乔虞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乔虞才明白过来,这是来邀功的呢。
她感激万分地将人送走,反正说上几句好话又不要钱。随后就让夏槐送了封信去太宸宫给皇帝,信中用极其真诚夸张的话语表明了对谢贵人为她揽活上身的赞赏和动容,最后又添了句“怪不得皇上最为宠爱她,您果真没看错人”。
软硬一激,当晚皇帝就来了灵犀宫。
赶巧乔虞正抱着儿子画画,见着他进来,小家伙兴奋地自己从她怀里爬下来,晃晃悠悠的小身子像小炮弹似的奔过去:“父皇!”
皇帝本来是冷着脸进来的,无奈对上景谌活泼烂漫的小脸,哪绷得住,面上的线条瞬间柔软了下来,将小皇子高高抱起来,笑呵呵着道:“景谌都已经会跑了?”
“父皇父皇!”景谌用软乎乎地小手捧着老父亲的脸庞,稚嫩的嗓音欢欣道,“你是去哪儿玩了呀?我好久没看见了你了。”
“玩?”皇帝笑容有些危险起来,“谁告诉景谌朕是去玩儿了?”
乔虞三步并作两步,在小皇子揭穿她之前,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他半张脸,讨好地笑着说,“皇上别见怪哈,童言无忌,做不得数的。”
景谌黑眼珠滴溜溜地转悠了两圈,乖乖地顺着娘亲的意思闭上了嘴,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行了,”皇帝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私下怎么编排朕?”
乔虞讪讪笑道:“皇上英明。”
皇帝心里存着气,不耐烦理她,见着机灵可爱又不同他生疏的儿子十分喜欢,索性抱着他边往外走,边逗他说话,低沉好听的声音伴随着稚童咯咯的笑声,气氛既温馨又和乐。
乔虞跟在二人后头,微微舒了口气。
等着小皇子累了,趴在皇帝肩头呼呼睡着,才被抱回到自己房间里头睡下,没了他活跃气氛,乔虞偷偷瞄着面无表情的皇帝,心底很虚。
“皇上……”她试探着伸手想去拉他,“您生气了?”
皇帝抬眼看着她,也没躲,平淡地说:“继续猜。”
乔虞又挪进了点:“是因为我给你的那封信而生气么?”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
“您也不能怪我呀,要是我不这样做,您今晚怎么会过来呢?”乔虞软软地趴上她的肩头,仰着小脸笑盈盈地说,“无论您是对我生了嫌隙,还是为了我好才避讳,至少得明明白白啊说出来,省得心里堵着块石头难受,对不对?”
皇帝神色不自觉的缓和了些,深眸定定地望着她:“所以你知道谢贵人的心思,故意写封信激朕来找你?”
这么一想,心里还有些别扭。
得,没缓和一会儿,脸又板起来。
乔虞在心底叹了口气,越来越不好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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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动手
“皇上,”乔虞轻轻柔柔地唤了一声,“谢贵人突然来我这儿胡乱说了一通,我也有些生气的呀,那我生气的时候您不能指望我太讲道理,是吧?”
这话乍听有些赖皮的意思,偏偏对上她水光轻漾的眼眸,心头的郁气不知不觉便消散了,皇帝由着她把自己的手拉过去,眼眸黑沉沉地看着她:“知道错了?那你说说自己错哪儿,朕听着。”
乔虞面上的笑意一顿,“我……”她其实没觉得自己哪儿错了,想了好半会儿,才道,“应该主动去找您解释清楚才对?”
见皇帝拉平的唇微微放松,知道自己是找对方向了,乔虞笑弯了眼,双手缓缓包裹住他的手,“我知道错了呀,可是我怕若是主动去找您,被挡在太宸宫外就太没面子了……您就不一样了,我永远不会把你挡在宫门外的对不对?”
温言细语之下,就是快石头也该被暖化了。
皇帝冷峻的眉眼渐渐软乎下来,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敢。”
知道他这是哄回来了,乔虞脸颊的梨涡越发明显:“既然我这儿解释清楚了,您是不是也该跟我说说,外头的那些流言,跟谢贵人有没有关系?”
皇帝不惊讶她能猜着:“若有关系,你打算怎么办?”
乔虞耷拉着脸,撇了撇嘴:“我势单力薄的能做什么。”
皇帝见不得她那模样,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把,笑道:“你当朕不知道你什么性子?这亏就肯白白受了?”
“没办法,若有您撑腰,我可不得只能受着。”
“呵,”皇帝失笑,“这是旁敲侧击地想探朕的话呢?”
乔虞笑盈盈地看去:“还不是怕您生气,方才是谁冷着脸都不肯看我一眼?”
皇帝沉声道:“你做错了事还不准朕生气了?”
“许许许,”乔虞连连点头,“可您生气也不能就自己憋着生气呀,光靠我自己来猜,幸好我聪明猜对了,若不然来来回回,你这气什么时候才能消?”
她放软了语气:“再说了,我千方百计叫您过来不就是为了和您坦诚相待嘛,我知道有些事牵涉甚深,你不方便同我直说,但也不能什么都不提呀,不然下回再有谢贵人这样的事儿,我真的误会了可怎么办?”
鲜少有人在他跟前这样絮絮叨叨地停不下来,皇帝也没觉得厌烦,唇角微扬,淡笑着听她讲完:“那这回谢贵人的话,你是怎么察觉出不对劲的?”
乔虞笑道:“我一开始就没相信她啊,皇上你忘了,我第一回遇着谢贵人的时候就看出她是冲着您来的,既然她如愿进宫为妃,又期望得到您的宠爱,那么我这个头上挂着宠妃名头的宣昭仪,不被她视作挡路石就不错了,哪会诚心与我交好呢?”
皇帝见她眼波流转、得意洋洋的模样,心情不由愉悦起来,打趣道:“合着谢贵人是低估虞儿的聪慧了。”
乔虞毫不客气地领受了:“那是自然。”她依偎过去,按捺不住好奇地问,“皇上,您让谢贵人去整顿流言,她毕竟是刚入宫的新人,真有那个能力吗?”
皇帝斜着睨了她一眼:“朕自然不是全交给她去办,你只管安心便是。”
乔虞粲然的眼眸中染上了点点欢喜,兴奋道:“皇上您只是让谢贵人担个名头对不对?”
如果谢贵人真找了合谋的人一齐闹出这么大声势来,她临时反悔,肃清流言过程中免不了抓着几个奴才开刀……乔虞十分期待她该如何同她的“共谋们”交代。
皇帝温和地笑着,抬手在她额前敲了一记:“宣昭仪好大的胆子,竟敢揣测君心。”
乔虞坦荡荡地张开手臂依赖地抱着他,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充盈了鼻尖,娇蛮着说:“天下谁不是小心揣度着您的心意行事?我能猜中那便是我的本事,旁人羡慕不来的。”
皇帝一手施力揽在她的腰侧,免得她不慎滑下去,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边:“那虞儿便好生表现,让朕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吧。”
……
那边谢贵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原本只是想借皇上的势将流言硬生生压制下去,只要宫人们口上不再传,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结果行动比她预想中的还要顺畅,好几次她逮着个乱传谣言的奴才,还没怎么审,对方已经吓地将上头的人以及流言的来源尽数说了个干净,大庭广众之下,有线索她如何能不往下查?
随后一浪滚一浪,不知不觉牵扯进了各方势力的人,数量多的谢贵人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借她的手排除异己。
她不得不把节奏放缓,开始查这其中有没有猫腻,可事既如此,已经不由她说的算了。
当霍贵人第二次登门传达简贵妃的不满时,谢贵人再想不出什么托辞,只能无奈地表示她也是受人所制,别无他法。
同样被简贵妃迁怒,近来日子着实不好过的霍贵人闻言大怒,当场指责谢贵人是过河拆桥,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拿她当做踏脚石,从而让自己得以入皇上的眼。
霍贵人对位分比她高的嫔妃尚存有几分顾忌,对谢贵人是畅所欲言,将近段时间在简贵妃跟前受的气全数发泄了出来,也不管是不是谢贵人的责任,反正别人她惹不起,就只能一并冲着谢贵人骂个痛快了。
谢贵人明面上练就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姿态,事实上,本质还是那个成天担心被亲爸舍弃的少女,哪受得了霍贵人这番颐气指使的痛斥,废话不多说,直接上手,重重地一巴掌扇得霍贵人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别说,霍贵人从前在家中虽然不被嫡系看得起,加上学起琴棋书画来天资不怎么聪颖,受罚挨训也是家常便饭,但鉴于她身上被寄托的希望,从未有人动过她的脸。
在这个名声大过天的时代,打人脸基本上等同恶意侮辱。
霍贵人结结实实愣了两秒,随后脑子嗡地一声,全然没了理智,冲上去就要跟谢贵人拼了。
眼瞅着两位主子厮打起来,底下的宫人都慌了,场面乱成了一团,没过多久,就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后宫里妃子们斗起来居然还有动手的,皇后也是被气乐了,当即就往桑梓阁过去,见一片乱糟糟的场景,脸色十分难看。跟着皇后过来的林嬷嬷朗声呵斥道:“皇后娘娘驾到,你们还不快接驾!”
可怜霍贵人体格虽然大,但身处闺阁的娇娇女,哪比得上谢贵人前世养成的“经验”丰富?发髻胡乱散开,娇美的脸蛋上纵横着好几道血痕,加上晕开的妆容,乍看上去跟鬼差不多,尤其是站在衣襟发丝凌乱却更显得楚楚可怜的谢贵人身边,反差极大。
皇后不禁皱眉,冷声道:“谢贵人,霍贵人,你们还把不把宫规体统放在眼里!”
谢贵人反应快,果断地跪地认罪,称自己是一时糊涂,有负皇后娘娘的教导,自知有罪,甘愿领罚。
态度别提多好了。
霍贵人见她如此心头越恨,觉得她是装模作样、以退为进,同样跪下来,恨恨地同皇后说自己虽然也有错,但是谢贵人动手在先,她不忿之下才与其纠缠起来,还请皇后娘娘还她一个公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皇后看两人都不怎么顺眼,再说架是两个人一起打的,惩罚谁都不会冤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