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乔虞没防备地回了个字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将剩下的话全憋了回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讨好道,“是根据妾以往看得话本游记,自己琢磨着编出来的。”
“哦,”皇帝哪能看不出她是在扯谎,刻意拖长了音,意味深长地揶揄说,“虞儿果真聪慧。”
“皇上才聪明呢。”她弯唇得意地笑着,眸光柔柔泛情,仿若浸了蜜一般,“总是清楚说什么妾会开心。”
皇帝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知道朕这是在哄你啊?”
“妾知道,”乔虞双手紧紧拉着他,望着他的眼神亲昵而依赖,真切笑道,“所以妾觉得更开心了。”
这时候夏槐端了药来:“主子,药好了。”
南书南竹上前来,扶着乔虞坐起来,又在她背后加了几个大迎枕,方便她靠着。
药碗拿过来,随着热气扑鼻而来的药味又冲又难闻,乔虞撇过头,颇为嫌弃:“你先放着,我等会儿喝。”
夏槐端着碗,面露难色,有心想再劝劝,可皇上就在旁坐着,她也不敢多说。
“胡闹,”皇帝拧眉出声,眼中显出几分责怪,“药怎么能不喝?”
“妾也没说不喝,”乔虞抿了抿唇,低声道,“就是,等会儿。”她微微侧头冲南书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南书心领神会,悄声退了出去。
“等什么?”皇帝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觉得那副耍机灵的模样十分可爱,故意板了脸,“别以为朕没看见,还不说实话。”
乔虞略带心虚地低下头:“等吃的。”
“……?”皇帝还真没料到这茬,纳闷道,“你要是饿,喝了药再吃也赶得上,等什么?”
“不是饿,”乔虞有些羞赧,“就是,药太苦了,妾让南书去那些蜜饯沙果、奶白葡萄之类的,去去苦味。”
正说着,恰好南书捧着托盘进来了,她眸光一亮,忙拿了几块放入嘴里,甜滋滋的水果浸润了干涩无味的喉咙,舒爽极了。
见她吃着果子,享受回味地眯起了眼,苍白的面颊都泛起了点点粉嫩光泽,真跟个吃到糖的孩子一样。皇帝轻咳了几声,自觉好笑,还跟她较真起来。
“现在满意了,”他无奈笑道,从夏槐手上接过药碗,“乖,朕喂你喝。”
“您可别,”他觉得这是体贴,乔虞却是被吓了一跳,本身就够难喝的了,一勺一勺喝那不要人命么,她殷切地接过碗,“妾自己来。”
话音一落,她低头瞅着黑漆漆的药汁,深吸一口气,紧闭了眼,捏住鼻子,一仰头,将它喝了个干净。
“哈,好难闻,”喝完,她嫌恶地把药碗递过去,“快快,水呢?我要喝水。”
南竹早就左右各拿了杯温水在旁边候着,当即递到乔虞手上,待她喝完了,才拿了帕子细细给她擦拭唇边的水迹。
皇帝瞧见她这串动作,颇有些无语:“有这么难喝?”
这种刚煮好的药,药碗底下还有些细碎的沉淀物,不光苦,咽进喉咙里还恶心。
乔虞转头让夏槐几人都先出去,等屋子里就剩了他们两人,她才冲着皇帝挑眉一笑,清澈的眼眸中划过几丝狡黠:“皇上想知道?”
她扯住了他的衣袖,借力倾身吻上了他的唇。
乔虞方才喝了两杯水,口中的药味已经很淡了,反倒掺杂了细微甜甜的果香在气息交融间蔓延。她眼睁得圆而大,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闪烁着点点粲然灵动的光芒,浸染了满满的笑意,好奇地想看看他的反应。
皇帝身形挺直,半点都没动过,就这么看着她,黑色的眼眸仿佛如深潭漩涡一般,将所有的情绪都吸进了眼底,一丝一毫都没让她看出来。
乔虞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有些不够用,腰虚软得厉害,可心头一股气憋着,要不是怕破坏了天真烂漫的人设,她真想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天旋地转法式深吻,看他还能就这么淡定。
皇帝面上泰然,心底却没她想得那么无动于衷。他与嫔妃接触时从未有耐心用过这类缓慢**的手段,多是直入主题,而他不动,嫔妃们也不敢主动,生怕被认为是太过放荡。同皇后就更不可能了,皇后作为国母嫡妻,自该尊重,哪能这般轻浮的对她。
可乔虞不同,她率性妄为,好似从来不知道那些教条礼节一般,亲吻的时候没有忍羞、献媚或者放浪,而是一派情深意浓、坦然自若,引着他也忍不住跟着纵情随性起来。
只不过念及她刚中了毒,身子虚弱,便将燃起的欲/望压制下去,又不舍得推开,这才由着她胡闹。没想到她却不肯收手,反而得寸进尺地探出了一点舌尖,小心翼翼又大胆调皮地抵开了他的唇。
唇齿开阖间,被抵开的仿佛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地方。
他视线从她颤动如飞舞蝶羽的眼睫上掠过,伸手揽住了怀中人的腰,将她稍稍带离,垂眼掩住眼底炽腾的情绪,声线低沉道:“虞儿就是再急,朕今晚也不能如了你的意。”
乔虞身上无力,向后靠倒,面色复而又白了起来,笑道:“妾没急什么,只想让皇上亲自尝尝这药有多难喝,免得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妾娇气。”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面露淡笑:“朕可什么都没说。”
“那就算是妾多虑了吧。”乔虞也不跟他纠结,“反正只要皇上知道妾其实很坚强的就是了。”
皇帝把放在卧下时飘到她脸上的发丝撩到耳际,赞同道:“是,朕的虞儿再坚强可爱不过了。”
乔虞惬心地躺着,漾开柔软的笑意,覆上了他的手:“所以皇上不用太担心我,妾未完全清醒时模模糊糊听见了齐太医的话。妾初入宫闱,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说句可能会惹您生气的话,妾心里明白,之前受罚也好,此次中毒也好,都是宫里的生存规则,只要妾想要您的宠爱,就无法避开。虽然先前庄贵人……将妾吓得不轻。”
“但这回妾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妾想明白了,相比对未知日后的担忧恐惧,妾更喜欢去享受跟您相处的每时每刻。我喜欢您,所以才希望您也能喜欢我,哪怕我会因此失去一些东西,但人生就是这样,有舍才有得,其中的轻重权衡,人心皆不同。”
“我只想照着自己的意愿开开心心得过一生,哪怕会因此而受害,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不如他人,自该受着的。虽然能有机会报复回去会很开心,但要真的就这么去了,也说不上后悔。”
“有些人,有些事,在我心中的,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回手撩~哈哈哈
第53章 渔翁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对着她张开了手,温和道:“过来。”
乔虞眼角垂落下来,颇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妾没力气了。”
皇帝无奈轻笑:“刚还强撑说自己坚强。”他见她面色虚弱,脸上的笑容都不似方才的生动明艳,便主动将人揽进怀里,大手轻抚着她孱薄的后背,一下一下,温情款款,仿佛安抚得不仅是她,还有心头喷涌激荡的情绪。
“以后,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虞儿,就只自称‘我’吧。”
“你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么?”她含着笑意,软软糯糯地在他耳畔出声。
“你”“我”等在皇帝认知里一直是不敬越礼的体现,而今才发现比之那些规条礼法,这般言论更显亲昵熟稔,让他舒心神怡。左右她是他的妃子,两人私下相处时随性一点也无不可。
至少此刻,“我们”二字就正好戳中了他心头的一块柔软。
皇帝的笑声低沉闷哑,正好抵在她的颈窝处,喷洒的温暖气息搅得她一侧肩颈都是酥酥麻麻的。
“是。”
就这么安静地抱了她一会儿,而后皇帝将她背后的迎枕拨开,动作轻柔地扶着她的身子,让她安稳地平躺下来,又替她盖好被褥,正要缩回手,被乔虞一把抓住了。
她弱弱地出声问:“皇上你要走了么?”
皇帝温言道:“虞儿怕了?”
“没有,”她摇摇头否认,“妾、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
皇帝眸光一动,笑意加深:“你身上毒素未褪,该多安神休息。虞儿,你现在能立马睡着了,明天朕就送个惊喜给你。”
“真的?”乔虞高兴地笑弯了眼,而后乖乖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被窝里,“那我睡了。”
她确实消耗了不少精力,虽然没表面上严重,但那些毒终究是进了身体里的,多少有些损害。醒来又同皇帝这么情感迸发一场,身心俱疲,本是做做样子,没成想眼睛一闭上,就真睡了过去。
皇帝见她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便起身向外走去,经过夏槐几人嘱咐了句“好好照顾你家主子”,随后才迈步离开。
张忠已然从瑶华宫传完话回来了,见他从内室出来,忙上前恭声道:“皇上。”
皇帝大步乘上坐撵,侧身靠坐着,淡淡出声:“你见到简贵妃了?”
“这……”张忠犹豫着弯腰回道,“贵妃娘娘月子中不便出门,奴才只在门外传了您的口谕,是娘娘身边陶嬷嬷领的旨意。”
皇帝应了一声,又问:“瑶华宫就没什么客人?”
“奴才去的时候,倒未见有访客。”
“罢了,”皇帝沉吟道,“张忠,朕记得翊坤宫还空着?”
张忠愣了愣,当即俯身应道:“是的,皇上。”
“正好,你领人把宫殿上下都收拾出来,赶着些,等乔嫔身子好了,就搬过去。”皇帝停顿了会儿,拧眉道,“把宫名换了吧,改名为‘灵犀’。”
翊坤,这名头也太大了些。他只是念着那宫离太宸宫近些,可没打算让她戳皇后眼睛去。
张忠拂尘微扬,垂首道:“是,奴才遵命。”转而略有些迟疑,“皇上,这乔嫔娘娘……是住正殿还是侧殿?”
皇帝沉默一瞬:“都收拾出来吧,先让她住侧殿。”下旨让她移宫已是过了,总不能真把她抬到风口浪尖上。
“是。”张忠恭敬应道,暗自感叹,这人福运来了,真的是赶都赶不走。乔嫔中了一回毒,却因祸得福,得了灵犀宫,瞧皇上的意思,怕是只等乔嫔位分一到,就让她迁进正殿了。
从前太宸宫东西两侧,承乾翊坤二宫。先帝为了美人将“承乾”改为“关雎”,日日不离,明知道几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离世后留下唯一一道遗旨却不是给哪个亲生儿送份庇佑,而是要求昭成帝封存关雎宫,不许任何人进出,也不可移动宫中陈设摆件丝毫,可见情意至深。
如今皇上又将“翊坤”改为“灵犀”,送给乔嫔娘娘居住,倒是不知这位的结局如何了。
皇帝到底比先帝更重章程,写好了旨意,也没直接颁到明瑟阁去,而是转了个道,让人先送至坤宁宫,呈皇后凤印批阅。不过他亲题的“灵犀”二字已经传去内宫局制作匾额了,所以…也就是单纯走个流程,给皇后份脸面罢了。
这事旁人不清楚,皇后本人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好不容易忍着怒意将皇帝派来的人打发了,皇后凝视着桌上的旨意,一甩袖就见旁边的茶碗掀翻在地上:“啪——”
“简直是、放肆!”几个字从哽住的喉咙里挤出来,她柳眉倒竖,描绘得精致端丽的面容没了平日的雍容矜贵,美眸盛满了簇簇怒气燃起的火焰。
“主子,您先消消气。”林嬷嬷婉言劝慰,示意素枝素叶将桌上的谕旨收起来,免得皇后一气之下不小心毁了,那可是大罪。
“皇上把宫殿名改了,可见也是觉着乔嫔担不起‘翊坤’二字的。”
“然后呢?”皇后语气冰冷,“先帝那会儿不也意思意思着改了承乾宫的名,耽误关雎宫的那位封皇贵妃了么?”
“诶哟主子,那位可不能随便提及啊。”林嬷嬷慌忙地探身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而后关上了宫门,转身见皇后面色难看,隐有厉色,柔声道,“就不说乔嫔拍马也及不上那位,就是咱们皇上也不比先帝,不然,皇上也不会对那位如此厌弃避讳了。”
堂堂百世谢家,如今门第衰落、人才凋零的连朝堂都踏不进。当年先帝厌弃夏家也就不让夏氏子弟任职,更多的是用斥责夏贵妃来让夏家颜面扫地,那几年,夏氏女儿有剃发出家的,有被休弃投缳的,嫁于成王为侍妾的贤妃已经是里头最幸运的一个了。
而皇上不喜谢家,手段婉转又毒辣。
谢家多才子,他就非将人一股脑的丢到军营去,美名其曰朕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起来的,好男儿应如是;谢氏子弟考科举,照样拿着功名,然后就下放到偏远的地方去做知州知县,说是一腔才华服务于百姓,方不负几年寒窗、满心为国。
相比起来,谢氏女子日子反倒还好过些。只是有那位名声在前,即使皇上不表态,谁又敢沾惹谢家半分呢。
前些日子还听说往日声名与元孝皇后相当的谢家嫡出大小姐被妾室压制得喘不过气来,怀着幼子难产身亡,只余了膝下八岁的女儿,就这样,谢家也不敢上门讨个公道。
这事皇后也是知道的,当年的盛京双珠明争暗斗,她作为其中一位的妹妹,对这位谢大小姐也说不上陌生。
她脸色不由和缓了几分:“本宫知道,皇上不是那等会为了美色鬼迷心窍的性子,可是嬷嬷,翊坤宫不必其他,多出贵妃,先前皇上给了简贵妃瑶华宫本宫还舒了一口气,可如今,皇上让乔嫔搬进去,这又是什么意思?”
皇后越琢磨越觉得不可置信,“她不过是一个嫔。”有哪里值得皇上另眼相看的?
“主子,您着相了。”林嬷嬷温言道,素叶进来将地上的碎瓷茶水都收拾干净,素枝又新端了碗茶来。林嬷嬷接过来,轻轻放在皇后面前,“皇上改了名,那么翊坤宫就不存在了,自然也就没了那层‘辅佐国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