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略有些诧异:“嘉贵嫔?”随后便垂眸深思,暗忖良久,开口询问,“你查过怡景宫了?”
魏十全回道:“请皇上恕罪,奴才自作主张,不仅是怡景宫,蒋修容的颐和宫奴才也暗暗查探了几回。”
“结果如何?”
“回皇上,怡景宫乔贵人禁足不出,嘉贵嫔面上与简贵妃交往不深,暗地里却传了几次书信,其中内容奴才尚在察证。而颐和宫,蒋修容未有异常,只是偏殿的宋婉仪……”魏十全停了一瞬,顿首道,“似乎是有了二月身孕。”
宋婉仪有孕这事只在皇帝脑海里转了一圈就抛开了,他一想就知道这事后头有皇后的意思,便不再在意。只是嘉贵嫔……
皇帝沉思少顷,正要开口,忽闻张忠在外头称有事禀报,他思绪被打断,略有不耐:“何事?”
张忠步履急促地小跑着进来跪下:“禀皇上,明瑟阁来人要求见您,说、说是乔嫔娘娘中毒昏迷了。”
殿内霎时一片寂静。
张忠低着头,甚至没意识到身旁跪着他的老冤家,如何也不敢抬头,几瞬,才听上头皇帝声线低沉冰冷,道:“你,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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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后续
此时明瑟阁已然是乱成了一团,宫人们步伐匆忙,里外穿梭,请太医的请太医、端热水的端热水、熬药的熬药……剩下的几个也不敢走远,战战惶惶地跪在门外。
乔嫔圣宠优渥,但凡有个意外,他们做奴才的即使不被皇上降罪丢了命,也再分不到什么好地方去。
少顷,齐太医便到了。
夏槐一见到他便焦急迎过去:“齐太医你快些来看看,我家主子方才忽而捂着心口说疼得厉害,没一会儿就昏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脸色却越发的惨白……这可怎么办啊?”
“姑娘别急,先让微臣给娘娘诊脉。”齐太医背着药箱快步走向内室,月白鲸绡的床帐完全放了下来,靠里一层锦缎将整个人遮挡得极为严实,余下一只皓腕素白地显露在外面。
站在床侧红着眼眶地南竹见齐太医进来,在露出来的手腕上放了块帕子,齐太医便将手指放上去,细细观察脉象。
良久,他面色肃然,道:“娘娘之前身体里的毒怎么反倒更重了?我之前开的药娘娘可喝了?”
夏槐神态焦灼,拢着眉,颇为不安:“主子喝了几天您的药,觉得身上并未有什么不适,便不再让人去抓药了。”
“齐太医,我家主子中的可还是原来的那种毒?”南竹忧心忡忡地插嘴问道。
“是,但药量却比先前重了许多。”齐太医语意凝重道,“臣去开些解毒调养的药方,先将娘娘身上的毒止住才最要紧。”
“奴婢领着您去,”夏槐捻着绣帕擦擦眼角泛起的眼水,强定下神,“齐太医这边请。”
等齐太医写完药方,交给药使去尽快抓药熬药,正要离开时,夏槐轻声喊住了他:“齐太医,有关主子身上的毒,奴婢有些话得嘱咐您。”
齐太医动作一顿:“姑娘请说。”
夏槐声音几乎是微不可闻:“半月前您已经诊出‘弱柳’一事,奴婢希望您等会不要对皇上提及。”
“那怎么行?”齐太医一口否决,“这是欺君大罪。”
“齐太医,您是奉皇上的命为主子调养身子的,您只说上回是主子吃错东西闹肚子疼才想着传您过来看看,皇上不会起疑的。”
齐太医细忖半晌,摇摇头:“不行,我之前开的药方,太医院都是有记载的,如何能作假?”
“您之前开的药方不过是以温补为主,那时候您还不知这是‘弱柳’,便是解毒的,也是药不对症,您只要说那时诊断主子有食物相克之兆,旁人也说不出不是来。”夏槐柔声缓缓说着。
齐太医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怪不得乔嫔娘娘之后称说不必再开‘弱柳’的解药了。”
“齐太医无需忧心。”夏槐安抚道,“这半月主子请过两次平安脉,轮值的太医都未说什么,就算皇上要责怪太医办事不利或者有心欺瞒,也不会计较到您头上来。”
她目光柔和中带着些许肯定:“您是皇上派来的,说明皇上对您有信任,自是与他们不同。”
“况且,我家主子也会为您说情。齐太医,您只要稍稍藏住几句话,便可高枕无忧,什么都不必担心。”
齐太医闻言不禁怔然:“乔嫔、乔嫔娘娘醒了?难不成,是本就没中毒?”说完他又自我否定,“不可能,脉象上来看,确实是中了‘弱柳’啊。”
说到这儿,夏槐面上也有隐忧,虽说主子说了不要紧,但到底是中了毒,伤了元气,哪能那么容易恢复呢?
她不由得出声问他:“齐太医,依您看,主子的脉象看着可严重?”
齐太医这会儿思绪混乱,随口答道:“虽说不致命,当伤身是肯定的。”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不对,既然乔嫔都已经心悸昏迷了,说明毒性已入肺腑才引发重症,可但从脉象上推断,不该有这么严重才是啊。
他倏地抬头,话还没出口,就听外头乱了起来。
夏槐一惊:“是皇上来了。”她匆忙对齐太医道,,“齐太医,咱们已经瞒了皇上半个月了,不差这么一会儿。说到底,只皇上不问,您也就只是瞒,说不上欺。”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
皇帝下了坐撵,无视两旁跪请问安的宫人,携一身冷意,大步朝里走去,飞扬的袍角在空中划出凛冽的风响,引得底下人越发的瑟缩屏气。
他走得太快,身后魏十全和张忠也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小跑着跟上。
内室侍候的宫女见皇帝匆匆而来,齐下拜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不耐地一挥手,示意众人都起来:“乔嫔呢?”
夏槐福身恭敬答道:“回皇上,主子正昏迷着,还未苏醒。”
皇帝皱眉,边往前走去,边冷声道:“太医来了么?”
“回皇上,齐太医刚珍完脉,已经让人去取药了。”
正说着,南书南竹上前将床帏纱帐撩开挂好,皇帝不理会宫人搬来的杌凳,直接大步落在窗前的脚踏上,顺势就坐到了床边。
乔虞墨发散在枕边,衬映着苍白的笑脸愈加不见血色,明眸紧闭,纤密的眼睫无力地撘拢着,在眼底留下了两点黯然的阴影。往日活泼醉人的梨涡不见了踪影,薄嫩淡粉的唇宛如是飘落到面上的一抹桃花瓣,美好中透着一种仿佛是春色落幕般妍丽明媚。
皇帝从未见过她虚弱沉静的模样,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么细致的打量着她的五官,记忆中,每次想到她,出现在脑海中的总是那张比之初升朝晖都不逊色的熠熠笑靥,万千珠玉都不能及的璨璨明眸,还有梨涡盛开时的柔媚烂漫。
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嘻笑玩闹的,哪怕是睡着的时候,白嫩脸颊上的酡颜柔粉,唇角勾起的小小弧度……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子甜意,让人心生欢欣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她怎么能天天都这么高兴开怀呢?
直到现在,皇帝才发现,当她不再倾注情绪,同样的皮囊下,就再也看不见盘旋在他记忆中,那份扣人心弦的鲜活肆意。
他低头看着她,缓缓伸手想帮她理顺散乱的发丝,不经意触碰到了脸颊,凉意从指间传来,心随之一沉。
“微臣参见皇上。”齐太医一走进屋,就见皇上坐在乔嫔床边,急忙便上前行礼。
皇帝目光始终落在乔虞身上,知道他来了,便直截了当地问:“乔嫔身上的毒解了么?”
“回皇上,乔嫔娘娘所中的是名为‘弱柳’的慢性毒药,毒倒是不难解,只是……”
皇帝听着他声音越来越小,眉越皱越紧,说出的话里带上了几分寒意:“只是什么?”
齐太医抖了一下,忙不迭地往下说:“只是这毒伤损的是五脏六腑,娘娘中毒已有几月,毒虽解了,但内里受损,虚气失血,只怕会留下病根。”
皇帝面色更冷,深暗的眼眸透射出摄人的锐芒:“可能养好?”
齐太医垂首回道:“毒性伤及肺腑,恐有喘证。依微臣看,需仔细温补滋养三五年,才可抑制病情反复。”
“不说三五年,就是十年,朕还缺那些药材么?”皇帝沉声道,“齐太医,乔嫔的病就交给你了,你需要什么药自去取就是,只一点,若哪日乔嫔病情加重了,朕唯你是问。”
齐太医以头伏地,恭敬应道:“微臣遵命。”在人看不见的暗处,他眼底浮现出些许无奈之色来。
得,千避万躲还是踏上了乔嫔娘娘的船,真是时也命也。
皇帝索性把他打发去守着煎药了,转而目光投向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你们都是整天跟着乔嫔的,她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禀皇上,”夏槐跪着,语含哽咽,“主子不爱出门,近半月又正好阴雨不绝,除了去坤宁宫请安的日子,主子一步都未踏出过明瑟阁,那些害人的东西肯定还在这里,奴婢斗胆请皇上派人上下彻查,还主子一个公道。”
皇帝道:“总不会是用的外物,不然你们几个也不会安然站在这。乔嫔平日入口的茶水饭食是谁负责的?”
“回皇上,是奴婢二人。”南书与南竹二人齐声道。
南书先说:“皇上,主子喝的茶水从泡煮到呈到主子面前,奴婢都是小心盯着的,万不会被人钻了空子。”
“皇上,”南竹忽而睁大了眼,“半月以前,主子用膳后又多喝了碗玫瑰香露,当夜便觉得身上不舒服,到第二日又好些了,当时主子只以为是吃坏了东西,也就不甚在意。”
“之后主子的身体便越来越无力,比往年更为怕冷,但除此之外,也未有别的异常。”她眼眶泛红,声音都有些颤抖,“奴婢们劝主子传唤太医来看看,主子却道不必大惊小怪,左右再过几日就有太医来请平安脉,到时顺带看看也罢了……”她擦拭着眼眶滚落下来的泪水,喉咙好似被什么堵住了,说不下去。
“魏十全。”皇帝朗声唤道,沉下来的脸色显出了几分隐含怒意的冷峻来,“把替乔嫔诊平安脉的太医找出来,还有御膳房,你自己看着办,没审出点东西别来见朕。”
“是,奴才遵命。”刚从慎刑司出来闻闻新鲜空气的魏公公心情那叫一个哀怨。
唉,又有段时间晒不到太阳了。
第52章 苏醒
眼瞧着魏十全领命退下,张忠还没顾得上幸灾乐祸,就听皇帝复又出声道:“张忠,你去瑶华宫说一声,朕今晚就不过去了,让贵妃早些休息。“
张忠表情耷拉了下来,“奴才遵命。”心头涌起一股子苦意,这下可把简贵妃给得罪狠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别都杵在这儿,下去吧。”
“皇上!”南书忽而惊呼一声,愁绪满面中透出一丝喜色,“主子好似是醒了。”
皇帝下意识低头看去,见原本不省人事的乔虞淡眉微蹙,唇颤了颤,好似正挣扎着要醒过来。
他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唤道:“虞儿?你能听见朕说话么?”
白嫩纤凉的小手在他手心里微微一动,虚虚蜷住了他一根手指,心不可抑制地柔软了下来,皇帝温言抚慰:“虞儿,乖,朕在这儿陪着你,不急,先说句话,让朕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乔虞眉间皱得更紧,嘴里发出模糊的嘟囔声,皇帝俯身去听,她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软糯,委屈地撒娇着说:“灯太亮了,眼睛疼。”
他示意夏槐和南书把床头床脚的两盏灯拿开,才温柔地在她耳畔说:“好了,虞儿,现在不亮了。”
乔虞缓缓地睁开眼,黑亮的眼眸覆着一层晶莹的光晕,从中折射出来的流光溢彩仿佛将她目之所及地世界都变得鲜活绮丽。
“皇……皇上?”她睁大了眼睛懵怔地看着他,“你怎么,好像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皇帝奇怪地问道。
乔虞却没出声,只愣愣地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侧脸,摸了摸之后,还顺手捏了一下。
!!!
不光是床前站着三个宫婢被吓得忘了表情,皇帝本人也是惊了一瞬,差点没把她的手甩出去。
“皇上?您是真的呀。”乔虞乖巧地笑开,宽大的被褥衬得她的脸越发显得精致小巧,“妾刚以为还在梦里呢。”
皇帝无奈地笑了笑,报复性在在她脸上也捏了一把:“梦到朕了?”
“嗯嗯。”她点点头,“妾梦到皇上给妾讲故事了,还是寒门书生和深山狐妖的爱恨缘孽……”说着,她没忍住,把脸埋进被窝里哧哧笑出声。
熟悉的哭笑不得的感觉在心头泛滥开,愉悦的情绪咕咚咕咚地冒出来,汇聚合成了一汪暖流。
皇帝失笑:“朕到还没听过什么狐妖的故事,不如虞儿讲给朕听听?”
乔虞眨了眨眼,十分感兴趣:“皇上真的想听?”
“当然。”他肯定道。
“您不是说那些话本都是胡编乱造、惑人心智的么?”
迎上她的笑脸,皇帝目色柔和,宠溺浅笑道:“那是旁人,虞儿讲的故事,朕自然想听了。”
乔虞软软一笑,脸颊的梨涡都仿佛盛着欢悦:“那妾一会儿就讲给您听。”
“好,”皇上温和地点了点头,笑道,“首先,虞儿是不是先给朕讲一讲,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