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虞也懒得去探究其中真假,左右确定了德妃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便体贴礼貌的起身告退了。
然后问题就来了,那第三个变异的灵魂体……莫不是还没有进宫吧?
从道理上也说得通,毕竟前头已经两个在了,许知薇选秀时候还就睡在原主隔壁,足够影响到她了。
明年又是选秀年,乔虞思及这就有些头疼,她原本还没想着战线能拉这么长,这下可好,她光仗着年幼在皇帝面前装嫩讨要好处了,等再过一年,她都当妈了,后头还有源源不断更嫩的新鲜花蕊蜂拥而至,乔虞揣摩了好几日,想想她转型后应当走什么路线才好。
大约是前几日皇帝的一番怒斥余威犹在,这场家宴过的极其平顺和谐,喜气洋洋,一丝□□味都闻不见。
直到临近子时,皇后宣读大封六宫的懿旨时,嫔妃们才暂时抛开了亲善热情的假客套,眼中显出了几缕灼灼的期盼。
贵嫔以上的位分都没变,宋婕妤是产子时刚晋封的,因而也未动,乔虞怀着身孕,晋封自是要等到生下孩子之后再说,剩下的,除了夏芳仪因生下小公主而升一级成了容华之外,也就只有如杨婕妤这般常年依附着皇后的才有晋封。
看来皇后是真的被自己刺激得不清,乔虞失笑,都开始用利诱来吸引拥趸了,她有预感皇后这般行事,并不是皇帝所期望的。他给她权力是为了让皇后有足够权力坐镇后宫,替他扫去后顾之忧,可不是让她肆意妄为,将后宫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若皇帝早就这想法,不用皇后操心,他早就将简贵妃给处理了。乔虞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皇后身侧,艳光逼人、气势不减的简贵妃,这位难得能压着性子低调几月,想必也是磨刀霍霍,蓄势已久了。
突然,皇帝放下酒杯,低沉地嗓音辩不出什么情绪:“既然皇后做主封赏了六宫,阖家团圆的日子,朕也不能吝啬,便下道旨意,权当为各宫添份喜庆。”语罢,他仿佛漫不经心地唤了声,“乔容华。”
乔虞正出神想着事情,闻言惊了一瞬,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行礼,七月左右的胎儿已经不小了,她站起来的时候仿佛觉着肚里的孩子也被吓到了,毫不客气地踢了她一脚。
你冲我发什么火,有本事踢你爹去啊?乔虞在心底恨恨道,幸好皇帝见她脸色一白,便让她坐着接旨。
乔虞依言坐下,隐约生起些许不安,总觉得皇帝又像是要放什么大招,使得她措手不及。
要是当着皇后的面升她位分就有趣了,不异于一个巴掌直直扇在皇后脸上,最后引起的仇恨值全数还得归在乔虞身上。
她提着心听皇帝从容地下了口谕,第一反应是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晋位,没当众同皇后对上。然而下一秒,方才的庆幸瞬间烟消云散。
皇帝赐了她一个封号,字“宣”。
细细将这个字在心底转悠了两圈,乔虞唇边不由泛起一抹苦笑,这下可好,还不如给她晋位呢,就是连升三级都不一定有这个字给人带来的震撼大。
宣者,重光丽日,义问周达,哲惠昭布,善闻式布,又喻天子宣室、帝王诏令。
总之,这个字太大了,大到用作帝王谥号都是再好不过的那种,她一小小容华,如何受得起?
却偏偏谁都可以,唯有乔虞不能出言婉拒皇帝。
她在他面前一贯肆意妄为,皇帝全数纵容了下来,虽有乔虞小心把握着分寸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她在他面前随性而为是视他为唯一信任依赖的人,所以才不愿拘泥于规矩中平白疏远了。
她能在私下相处时半真半假的抱怨几句当是情趣,可众目睽睽之下,她没得选,只能跟皇帝站在一边。
从本质上说,这条谕旨一下,她才是最大的受益人,不是么?
“妾谢过皇上恩典。”乔虞由夏槐搀扶着盈盈下拜,皇帝神情温和,含笑叫起,显然心情不错。
满座的人中,怕也只有他是真正愉悦的,乔虞垂首望着桌上的酒盏,她身怀有孕,里头装的都是温水。她抬手倒了一杯饮下,周身环绕了一圈或多或少带着恶意的视线,令她背脊出一片发寒。
下定决心从元日开始就躲在宫里不出门不见客了,只推说身子不舒服,涉及皇嗣的事情谁也不敢招惹,因而乔虞倒真安安静静地过了半个月,直到十五元宵。
说实话,要不是有太后在,她连元宵宴都打算推了。
所幸今年元宵,太后招了外命妇进宫,是太后的娘家人,内阁大学士王修明的夫人胡氏,与皇后不是同一族的,同为内阁辅臣,王修明亲手将皇后的父亲王修正举荐入内阁之后,后者扶摇直上,炙手可热,如今势头早不可同日而语。
与胡夫人同来的,还有她刚满十四的孙女,也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王修明同胡氏连生了三个儿子,在加上几个庶子,王修明是一个女儿都没有,这时代放在哪家多子多孙都是好事,偏偏正赶上王家情况特殊。
但凡太后有个亲侄女,如今的皇后位置是谁坐还真说不定。
这不,王家大郎好不容易有了个嫡女,金尊玉贵的养大,眼看着明年就及笄了,正好赶上选秀年,巴巴地就送进宫来令太后掌掌眼,其中深意怕是连傻子都看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皇后哪有心情再理会乔虞,她就是真生出个转世灵童来,皇上再宠她也不可能将她捧上皇后的位置。宠妾灭妻,在平常人家只是其身不正,在皇家那就是损害国祚,现在的太后当年怎么在失去二子的情况下还能保住自己的位置?不过是,只要先帝透露出一丝废后的想法,太和殿前就能跪满了拼死上谏的百官大臣们,读书人骂起人来多厉害,不敢对先帝不敬,就含沙射影地暗斥谢皇贵妃红颜祸水、居心不良、离间帝后、是祸起萧墙的幕后黑手等等,言语婉转得一般人还听不懂。
先帝为了心上人的名声,连杀了几个大臣都止不住,反而愈演愈烈,实在没办法,才一一让步,即使这样,谢氏一族的百年清誉都毁得差不多了,直到当今登基,谢氏被迫弃文从戎,破釜沉舟,才得了一丝喘息。
可皇帝不能主动换皇后,太后是可以的啊,孝之一字压死人,首当其冲的就是皇后,谁叫她才是正统儿媳妇呢?
要是太后有心让自己亲侄女坐上后位,她不就是最大的靶子么?皇后在旁微笑看着太后同王小姐谈笑风生,言行举止间甚是亲密,心头暗暗拉起了警铃。
乔虞原还不怎么在意这位王家小姐,连着两位皇后都是王氏,皇帝肯不肯再选一个入宫还是个问题,却偏偏察觉到了对方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仿佛透着丝丝审视和好奇,乔虞皱了皱眉,心生不喜,顾忌太后在侧不敢妄动,索性起身,走出殿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
正月十五,本就是赏月的大好时候,只坐在殿内跟群心思不明的人虚伪交流,十足的没意思。
夏槐怕乔虞着凉,毕竟以她如今的身形,单单一件斗篷只能勉强围住,轻声劝道:“主子您要身子不适,奴婢去禀告了太后和皇后娘娘,许咱们先回宫吧。”
乔虞笑道:“太后好不容易兴致盎然,我平白去泼盆冷水,有什么意思?”她拍了拍夏槐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吧,我无事,里头憋闷得很,咱们就在这儿走走,赏赏月,舒缓下心绪也好。”
夏槐见她面色红润,笑语嫣然,瞧着十分精神的模样,便应了下来:“只要主子高兴开怀,怎么样都好。”
乔虞笑了笑,两人一起绕着小道闲庭漫步起来。倏然,她耳尖地察觉到前方被两排枝叶挡着的小亭中,有影影绰绰的交谈声传来,她止住了脚步,用眼神示意夏槐不要出声。
随即悄声迈步过去,隔着枝杈,寻摸了个隐蔽的角落,小心地探头看去,其中一个身影是夏芳仪,哦应当是夏容华了,另个人,碍于角度,怎么也看不清。
乔虞也不强求,索性静声屏气,听听她们讲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新鲜出炉的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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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旧识
夏容华说话的声音轻又淡,即使乔虞离得这样近也听不真切,倒是另一人嗓音柔婉如莺啼,清柔动人,乔虞愣了愣,恍然觉着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清夷,许久未见,见你过得不错,我才放心了。”那人欣慰地上前想拉起夏容华的手,态度亲近,却被她先一步避开了,“你找我有事?”
乔虞不由疑惑,夏容华为人清冷,但她的那种冷不是冰冷,而是对外界事物的全然不关注不在乎,故而不但不会给人以距离感,反倒令人跃跃欲试的冲动,想挑战下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把目光专注在自己身上。
可现在的她,无论从语气,还是肢体语言上,都表明了她对眼前人的排斥,仿佛只是见到她便已经浑身不适。
能让夏容华这般情绪外露的人,乔虞着实好奇。
那人仿佛是轻笑了一声:“几年未同你说过话,清夷妹妹的性子倒是养得越发冷淡了,再想起当年,你围在我身边乖巧唤着姐姐的模样,真是仿若隔世。”
夏容华沉默了一瞬:“是么?过去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她又问了一次,“你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对方笑道:“我听闻你又诞下了一个女儿,特来恭喜你的,如今可是儿女双全了。”
“比起你来,我可差得远了。”夏容华轻声道,“你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的语调未变,缓缓的甚至说得上轻柔,“以后要是没有紧急要事,咱们还是避远些好。”
语罢,夏容华返身就想往回走,另一人快走了几步拦住她,与此同时,也将面容显露在了月光之下。
竟是豫王妃?
乔虞有些惊愕,她怎么从没听说夏容华跟豫王妃是故交?夏家和谢家不是应该结了仇,两看相厌,水火不容么?
“你性子怎么还是这么急?”豫王妃无奈地笑了笑,清丽绝伦的五官在无暇月光的描绘下,宛若出尘仙子,“我是听闻你有难处,这才想着同你见上一面,问问你有什么要帮忙的。”
夏容华抬眸看去,语气平和:“你在宫外,能帮我什么?”
豫王妃道:“若不是我,上次你派人去动那几个宫女的家人,留下的蛛丝马迹,早就被皇上发现了。”
夏容华顿了一瞬,勾唇浅笑着说:“所以呢,我该好好谢谢你?”她声音又放轻了些,“你要是知道我的目的,就不该帮我。”
若她有一日登上高位,首先便不会让谢家好过。
豫王妃笑了笑,问她:“你恨谢家,那夏家又对你多好?贬嫡成庶,以那样名不正言不顺的方式入了宫。清夷,”她看着她的目光中透着怜悯,“你会后悔的。”
夏容华轻笑一声:“未来的事谁说的准,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自己后悔了吧?好好守着你那痴心不渝的豫王不好吗?何必到我这儿管起闲事来呢。”
她主动上前几步凑近了豫王妃,温柔道:“我反倒觉得是你会后悔,所以呢,要打个赌吗?”
夜幕寂静,断断续续的字句伴随着风声传进乔虞耳中,信息太过杂乱,除了豫王妃和夏容华是旧相识外,旁的皆是语焉不详,宫中耳目众多,想必她们也心存顾虑,不敢摊开来明讲。
乔虞不便后退,她站在树下,周边一阵漆黑看不清脚底,万一不小心踩着什么引起了里头二人的警觉,平白招惹祸端,她索性留在原地等她们离开。
从对话上看,夏容华并不怎么待见豫王妃,大约两人也不可能呆多久。
果不其然,过了一盏茶左右,夏容华率先转身离开,豫王妃则往另一方向走去,大概是为了避嫌,不好两人同时回去。
乔虞示意夏槐扶着她去小亭里头坐一坐,腹中孩子一日日长大,有时候站久了,腿肚子都打颤。
等她休息好了在回到殿内坐到自己位置上时,无意间对上了夏容华望过来的视线,掺杂着几分怀疑,对上乔虞的目光,转瞬便隐了去,唇畔抿开一抹淡笑,似是正常打招呼一般。
乔虞微笑颔首,淡定自若地拿起玉筷,夹起一片珍珠蜜藕放入口中,香甜软糯的口感蔓延开来,十分入味,可惜不能多吃,再吃就该腻了。
今日皇帝前朝有国事,直到台上一场戏都演完了,还没见他身影。要是以前,妃嫔们还不知怎么遗憾,今日有了王小姐入宫,众人是巴不得皇上不要来,免得在太后要求下,一个心软就收了个小妖精进宫。
乔虞瞧出她们隐含的意思,差点没笑出来,有了个夏容华的前例,皇帝在他后妃眼中也不知是多急色的一个人,连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这位王小姐确实长得出色,却有那么一两分像了太后,乔虞想着,就凭这个,她入宫还有可能,想受宠的话,怕就没那么容易如愿了。
在宴会结束时,王家小姐到底稚嫩,面上控制不住就流露出了几分怅然失落,太后神色如常,转头就同胡夫人说王家小姐如何如何贴心懂事,三言两语,顺理成章地就将她留在宫中小住,只说是陪着太后说笑解闷。
一看就没那么容易罢休,王家的嫡出小姐,太后自是不会舍得将她像夏容华那样无名无分地抬进来,乔虞猜测,太后也就是跟皇帝表明一下态度,这姑娘你娘我看中了,你过来认认脸,明年殿选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选她。至于为什么不明年过年时再接进宫,想来也是为着王小姐的名声着想。
暗通款曲,即使其中一个主角是皇帝,说出去也不好听。
乔虞一想皇帝有朝一日得选个同太后有些相似的妃子入宫,就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他到时下不下的去嘴。
有了这样的脑补,起个头就停不下来,等有一日皇帝再来灵犀宫看她的时候,乔虞见着他的脸便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把皇帝吓得一愣,忙上前扶住了她要倒不倒的身子,凝眉责怪道:“再过几月就该为人母了,行事怎么还不知道轻重?”
乔虞顺势窝进他怀中,笑嘻嘻地问:“皇上,您见着那位王家小姐了么?”
皇帝还以为她醋了,再一看她眼中看好戏般的狡黠,觉得不对,挑眉道:“又在外头听什么闲话了?”
“这哪是闲话?”乔虞笑道,“突然冒出个小姑娘觊觎您身旁的位置,我作为现任宠妃,自然是得时时提防着,免得一个不注意,您就被人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