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扒在地上,脱力般地大口喘气,半响之后,呼吸才稍稍平缓,然后道:“他、他们,回去了——”
“我们,成、成功了。”
“哈、哈啊哈哈——”
之前在飓风中的那场拉锯战已经耗费了苏棠所有的体力,她现在就连笑,都不能一口气笑完整。
缓了好一会,苏棠这才恢复了点体力。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时越。
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时越也躺倒在地上,两人的目光一瞬间对上了。
时越眼神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迷惘。
他看着眼前这双尽力过后,如碧海蓝天般干净澄澈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欣喜喜悦,他第一想到的便是那双在他梦中频繁出现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是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的抹不去的记忆。
哪怕他不停告诉自己,这一双眼睛只是有些神似,但是他们是不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眼睛看上去似曾相识,但是他们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时越暗叹一口气,低头看到自己的手。
刚刚情况危急,他根本没有心情想那么多,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他的手环住苏棠的腰将她往前推的时候。
他双手亲自触碰之后才知道,原来在宽松的僧服之下,苏棠的腰,他两只手堪堪都能环住。
时越不禁想起曾经他年少时,鲜衣怒马,在长安时也曾是侯门贵子,是顶顶富贵之人。
京都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他们这批高门子弟是最先有权利享受的。
他犹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在长安流行细腰。
楚王好细腰,世人也付诸风雅,也好细腰,无数文人墨客为之挥洒笔墨——
细腰不自乳,举族长孤鳏。
黄莺不语东风起,深闭朱门伴细腰。
细腰,在长安刮起了一阵时风。
当初,时越在军队中长大,但是因为其身份特殊,也在长安之中是顶顶尊贵的高门子弟,所以在当时也有所谓的侯门贵子一起,极尽一切奢靡之事。
时越还记得,当初被称为长安第一细腰者,他们特地去看了。
只是在记忆之中,那细腰却是仿佛不堪一握,可是却没有刚刚他手中的那纤腰来得有韧性。
长安之细腰,是精雕细琢的美,可是将人丢在野外,那抹细腰可想而知便会香消玉殒。
但是苏棠之细腰,那是带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在其中,宁折不弯的倔强,让人痴迷。
时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微微一拢,心中暗叹只有自己知道。
两人连夜赶到此处,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拉锯战,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时越顿了半响,才开口道:“‘它们’已经回去了吧?”
苏棠点点头,“这里我已经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想来已经回到了‘它们’应该去的地方了。”
时越像是松了口气,翻身仰面朝着天。
这一晚,所有的事情来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了。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一切似乎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是在他所有的经历之中,前所未有的经历。
苏棠看着时越翻身,她也缓过了劲,学着时越的样子也翻身转了过来。
面朝着天,背靠着地。
天空中的炭灰渐渐变成了灰白色,可是那不是没有生机的死灰白,而是蕴含着无限生命里的颜色。
苏棠仰头,看着面前的天空。
天空中还有几颗零落的星,还有一轮隐隐约约的弯弯的月。
可是,月落日升。
生命就是这样周而复始,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一切的一切不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个事而停留。
果不其然,东面升起了一小弯弧的红日。
渐渐的,弯弧变成了半圆,最后,变成了一整个圆圆的火球。
“新的一天,开始了。”
苏棠见证着日出的整个过程,心中汹涌澎湃,然后开口笑声说了这么一句。
“新的一天,开始了。”
时越重复了一遍苏棠的话,望着天空中的红日,整个眼睛之中住满了东面升起的火红的太阳。
苏棠扭头,看向时越,郑重其事地道:“刚刚,谢谢你了。”
如果没有时越在她身后,这件事的结局估计要重新书写。
“不用谢,”时越看着她,“归根结底,你也是帮我的忙。”
苏棠闻言却摇摇头,“我不是为了帮你的忙。”
时越一愣,反问道:“不是为了帮我?”
苏棠点头,“我是为了‘它们’。”
这个‘它们’,就颇耐人寻味了。
可能指的是丢了灵魂以至于一直痴痴傻傻的时家军的士兵们;
也可能指的是那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此处被斩首坑杀,最后一直滞留在此地一直不得安息的战俘们;
也有可能指的是那些如今正在饱受煎熬的天下苍生们。
苏棠望着天,她的心中眼中不仅仅只囿于这一小片天地。
她的眼里,有大爱。
作者有话要说:简直拼了命刷好感啊啊啊
小糖糖真棒!
时越:和我见过的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爱你们!
还有两天周末,我快忙疯了
今天三章合一~
啵啵啵啵,快夸我~
第32章 晋江独家首发
苏棠脱力瘫倒在地。
东面海平面上金乌跳出, 从一轮弯阳变成了整个满日, 瞬间照亮了天际。
苏棠看着天空, 从一点点擦亮渐渐变亮, 像是擦燃了的火柴点亮了天边。
时越休息了片刻,翻身坐起。
“他们已经没事了吗?”
苏棠点点头,“他们已经没事了,但是我还有事。”
“你还有事?”
苏棠只是躺在地上,整个身子陷入了柔软的土地,“我可能需要在这里待七天。”
时越看了苏棠一眼,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再开口。
苏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他目前没有刨根问底的想法,谁都有自己的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
时越想了想,问道:“那我派人送你过来?”
这附近没有人什么可以住人的地方,若是真的七天都住在这,苏棠估计真的要以天为被地为床了。
苏棠倒没想到这个问题,既然时越提了出来,那么她就顺水推舟,接受了时越的好意。
等两人休息好了之后, 时越又带着苏棠一起回到了武都。
回到营地之后, 两人默契地直接地走到营地。
才靠近帐子,两人就听到营帐之中传来了欢声笑语, 里面闹腾声一片。
时越掀开帐帘,看着里头已经恢复正常的士兵们,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将军——”
时越点头, 对旁边的苏堂道:“这件事,多谢你了。”
苏堂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就算没有时越,她知道之后也会去一趟哨子岭。
那个地方,不是一个良善之地,若她没发现也就算了,一旦被发现了,那么她就要一定要探个究竟。
苏棠看着账内一片热闹,笑了笑悄悄离开。
找到时越身旁的副卫询问了自己的住处之后,苏棠便离开了。
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苏棠随便找了张床倒头就睡着了。
苏棠陷入黑甜的梦乡,不知道她的帐帘掀开又落下。
良久之后,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苏棠再醒来是第二天。
她走出去的时候看到门口守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她记性不差,认出来了这个之前失了魂的那批人之中的一个。
“大人您醒了啊!”黑黝黝的小伙子上前,一咧开嘴只能看到一口雪白的大白牙,“你需要什么吩咐我就成,将军说我以后就是您的亲卫了。”
苏棠一打听,这才知道时越已经带兵往北行去了。
时越往北去练兵了,那些昨日刚刚回魂的士兵,甚至都没有休息的时间,直接被时越给拎走上了战场。
苏棠没想到时越这么拼,她昨晚基本没睡,睡了一觉之后恢复了些许精力。
谁能想到时越就已经那么拼,甚至连休息都没有,直接带人上阵杀敌。
这么一比,苏棠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弟弟。
有的人别看着光鲜亮丽位高权重,都是付出了比常人都要多的努力,才能如今的地位。
苏棠肃然起敬。
在她认真听的过程中,旁边的小黑伙子也在认真的打量她。
左东偷偷瞥了她一眼,又偷偷瞥了一眼,然后感叹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
他们这些人的命还是这位大师给救回来。
左东倒也想跟着大将军一起上阵杀敌,但是时越却单独分给他一个人任务,那就是退出了时家军一线的队伍,退居二线成为了亲卫兵。
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像他们这样的血性男儿,宁愿战死在沙场,也不愿意这样安逸地活着。
时越看出了他的不乐意,直接将之前他们失魂的事情起因经过简要地告诉了他。
左东作为时家军之中的佼佼者,自然一开始是不乐意的,但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些渊源。
他没料到还有这么些曲折离奇的经在其中,尤其是如果不是苏棠的话,他们都会变成痴子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左东自认为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但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更何况人家是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天大的救命之恩。
所以不用时越再多说,原本不大乐意的左东便应下了当苏棠亲卫的差事。
时越对于人心的把控不得不说已经细致入微,但是也知道哪些人是要用哪些办法才能真正让他心悦诚服地服从命令。
只是用单纯地威压命令,这是一种最不明知而且效率最低的办法。
时越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会抓住每个人身上的弱点,然后抓住这个点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明知左东武艺超群属于有勇有谋的人才,自然心高气傲,让他屈居忍下当亲卫守护一个人的安危,这份差事他肯定不会乐意。
可是一旦他知道,他的命都是苏棠给救回来的,那么他就会变得心甘情愿。
时越正是抓住了这点,左东从一开始的不愿意到后来的改变,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棠虽然身上秘密繁多,但是时越也能看出来,她的武力值几乎为零。
所以,他将左东留给苏棠,也是为了她的安慰着想。
时越手下的暗卫不少,但是暗卫更专攻隐匿之术,暗卫只有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才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能力。
就好比上次苏棠与甲午在一起,在明处的暗卫作用功效将大大减半。
时越相中的左东不仅武艺超群,甚至在很多危险情况下,他都能想办法化险为夷,做事灵活应变,不是一板一眼为人处事的性格。
这也是时越看中他,把他调到苏棠身边的原因。
苏棠不知道时越的用心良苦,只是看着身边黑黝黝的小伙子,觉得这个小伙子长的精神而且看上去还挺友善的,对于向她散发善意的人,她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格外的圆满。
左东没想到传说中的活佛大师居然那么平易近人。
苏棠名声在外,在之前,时家军里听过她名头的人不在少数,但是真正见过她的人多寥寥无几。
左东觉得活佛了凡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不知真假,但是传闻中那张脸能让人见之忘俗,这一点确实是实打实的。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幻灭来得如此之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晚安安~
小糖糖接下来又要为国家贡献啦~
第33章 晋江独家首发
在传说之中, 活佛了凡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
堪称是神仙转世, 无论什么事情到了她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不怪左东这样想, 主要是因为苏棠的名声实在是的太大了, 所有人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无所不能。
实际上,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苏堂也不是。
哪怕是时越都有自己的短板,更何况苏棠。
苏棠面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时候,可能比常人多了些许手段,但是对于某些方面的事情来说,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
很多事情, 别人可能都会,但是她却不会。
比如说,骑马。
时越特地将人左东留在苏棠身边,也是因为知道她不会骑马,如果要去哨子岭的话,估计就要有人带着她去。
左东留下,一来能方便苏棠出行,二来也是能保护她的安全。
不过授之以渔不如授之以渔, 苏棠如果一直不会骑马的话, 其实都是非常被动的。
哪怕时越留了一个左东在她身旁,但是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若真遇上了这样的紧急情况,那么靠人不如靠己,最终能排的上用场的只有自己。
所以时越临走之前特地交代了左东, 让他在空闲时间教会苏棠骑马。
旁的可以不学,但是这种在关键时刻是必须的逃生技能还是必须要学的。
苏棠也知道这其中的重要性,也特别想要学会骑马,与人共骑一匹马的滋味,她老是会觉得不自在。
左东身上肩负着时越吩咐下来的任务,自然是没有丝毫保留地完成。
可是,在他心目中一向无所不能的活佛大人,却败在了一个小小的马背上。
对于久居于内陆的人来说,马匹是身份的象征,身份价值远远高出了使用价值。
而生长在草原上的匈奴人却不同,他们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马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就像是两双腿。
何曾见过有人用自己的两双腿走路还会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