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激动,我说说而已。”
香槟公爵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转移了话题。
“最近我都忙着在折腾组建新商队的事情,库曼那边局势怎么样了,您那位可亲可爱的主教大人没有带给您什么新的消息吗。”
陆楠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我得先声明,不准你对洛雷托做什么手脚,哪怕私下再怎么看不惯他,都给我忍着。”
香槟公爵很是诧异的问:“您在说什么呀陛下,我怎么不懂您的意思。”
“别给我装傻了,上个月在近郊针对他的暗杀是怎么回事,别告诉那不是你派人干的。尤里安,别仗着我对你的宽容越来越猖狂,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陆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然而香槟公爵还是一副蒙受冤屈的表情,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纯洁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确实我和那位主教大人有一点不合,可我怎么会做出那么骇人听闻的可怕罪行呢。”
陆楠头痛的按了按额角,已经不想和香槟公爵说话了。
其实这几年里香槟公爵还算尽职尽责,在交付的事情上从没出过乱子,而且至少在陆楠监视的范围,他没有背叛出卖过陆楠一次。可是他就是无法容忍陆楠身边出现任何其他关系暧昧的男性,只要有一点点苗头,他就会不折手段的立刻把人弄死。陆楠倒是想过要不要严厉的惩治一番,但如今朝中局势已经和当初不太一样。弗兰德斯公爵渐渐退居二线,宫廷之中是香槟公爵,安茹公爵以及路德维希三权分立的势头。陆楠还真的不想因为争风吃醋这种事情自断手脚,让其他两派势力趁机坐大。
倒不是她不相信安茹公爵和路德维希,但皇帝当太久,疑心病越来越重,眼下这种互相制衡对立的局面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陆楠不想轻易打破平衡。
所以她不但没有阻止香槟公爵私下玩弄的一些手段,还主动替他擦了几回屁股,免得闹出不好的丑闻。其实她现在都有点搞不懂香槟公爵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在政治上他们已经是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干嘛还得搞得自己仿佛像掉进醋桶似的刷人设呢。即便陆楠曾经有过找几个新情人换换口味的念头,类似的事情见多了她对那些千篇一律的男人也没了什么兴趣。好几次她都想和香槟公爵说自己不会再去找其他情人,但转念一想,这么说的话香槟公爵岂不是要上天,于是陆楠到底选择了装傻。
反正死几个企图通过睡女人攀龙附凤的货又没什么损失,由得香槟公爵去折腾吧。至于洛雷托……他要是那么简单就能被弄死,陆楠都要呵呵了。
“哦,瞧啊,那不是我们的老朋友安茹公爵吗,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也来了,明明平时都不喜欢参加无聊的宴会。陛下,您觉得他是不是冲着您才来的?”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香槟公爵瞄了几眼后酸溜溜的说,语气里很是怀疑陆楠跟安茹公爵不清不楚也有一腿。事实上他看安茹公爵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由于陆楠并没有和他说过自己跟安茹公爵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对陆楠无条件信任安茹公爵这件事耿耿于怀,坚持己见的认定安茹公爵不怀好意,装得无欲无求,其实也想追求陆楠。也不知道私下给陆楠吹了多少枕头风,就是想让陆楠相信安茹公爵是个伪君子,包藏祸心。
“……你脑子都装的什么?想象力这么丰富为什么不去写恋爱小说呢。”
陆楠更不想理睬他了。
第260章
陆楠只想把香槟公爵赶紧一脚踢开,免得他妨碍自己和人谈正事。然而到底是好几年的老情人,公开场合还是得给他几分面子的,所以陆楠硬是忍下了继续吐槽的冲动。
有时候她觉得香槟公爵就像华妃似的,乐此不疲的热衷于他想象中的宫斗,一半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掐死任何企图靠近自己的“小妖精”。只不过华妃娘娘充其量就赏赐个一丈红啥的,香槟公爵分分钟就直白要人的命。皇帝老儿可以在弄垮华妃家族后立刻将她打入冷宫,可陆楠却不能这么对付香槟公爵。毕竟,他不是得依附着其他人毫无反抗之力的后宫女人。还有一点,香槟公爵很会把握分寸,精确的踩在了不会彻底触犯陆楠底线的点上,所以陆楠最多心里恼火一阵,却不至于因此要弄死香槟公爵。
另外一个陆楠不会说出来的原因,哪怕香槟公爵是装的,可有些戏演太久难免叫人有点当真。陆楠虽然不至于就此爱上香槟公爵,起码有个人愿意毫无掩饰的表露出独占欲,这并不是一件叫人不愉快的事情。说难听点,好歹人陪她睡了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养条狗养六年也有感情了吧,况且是人呢。
看着安茹公爵朝这边走过来,显然是一副要和她商量要事的架势,陆楠丢给香槟公爵一个警告的眼神,主动迎了上去。
“晚上好,公爵,关于重新设立爵位等级的事情,您和上下议院以及枢密院商议得如何了?”
和依旧光鲜靓丽的香槟公爵一比,安茹公爵明显就沧桑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日夜劳心劳力的关系,尽管四十不到,他的两边鬓角已经出现了不少白发,眼角和额头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他的面容越发冷峻,至少如今连陆楠都很难从他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脸上推断出他的真实想法。
这几年来陆楠一边重用他一边却在严密的防备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在安茹公爵身上得到了彻底的体现。尤其是在弗兰德斯公爵渐渐退居二线而香槟公爵永远不肯沾手麻烦的前提下,安茹公爵承担起了大部分繁重的政务,辛劳的程度让陆楠很怕他猝死。
她倒是有心让路德维希出来更多的分担一些事务,但路德维希死死的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界限,死活不肯跨越一步,真不知道该说他谨慎还是怯懦。阿弗里倒是个可以相信的人,可惜他完美的贯彻了军人不参与政治的原则,陆楠总不可能强行把他拉入浑水。其余的人陆楠陆陆续续培养了一些,可大多数都有不切实际以及目空一切的毛病。除非把他们全部下放基层好好锻炼一番,陆楠实在是不敢委以重任。
但让一群贵族去下放基层锻炼,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他们是宁可死也绝对不愿意丢这个脸的。于是陆楠只能把他们当成秘书使唤。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不找几个平民培养呢——读过书,有一定见识,自信,还抗得住事儿不会轻易动摇的平民,在这个时代堪比大熊猫。反正陆楠至今一个都没找到。况且一个没头衔没封地的平民,如何能压服一群个个心高气傲的贵族,让他们乖乖听话?眼下政治是只属于贵族以及教会的游戏,无权无势的平民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哪怕陆楠是皇帝也不能强行达成这件事。
看着安茹公爵消瘦的脸颊以及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陆楠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不免涌起了一阵对他的愧疚。最起码这六年来安茹公爵兢兢业业,毫不懈怠,堪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陆楠每次猜疑他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挺不是人,忍不住想对他好一些。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提防警戒着安茹公爵。
也许皇帝就是这样的生物,永远都无法真正全心信任任何人吧。
安茹公爵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不太妙,只有小部分人愿意站在您这边,大多数人都强烈反对。陛下,我还是那句话,您太过急切了。”
陆楠有些焦躁,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人,而且大多数人都在密切的关注着这一边,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于是她示意安茹公爵跟在身后,带着他走向一个露台,并且示意随行的护卫们把守好门不要让人靠近。
“具体反对的人都是哪些?”
“还能有哪些,无非就是老牌贵族以及孔代公爵那一群人,总之上议院基本上都不赞成您的提议,下议院倒是很多人表示了赞同,但您知道,他们的意见并没有多大作用,最终决定权还是掌握在上议院那些人手里。”
尽管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听到孔代公爵的名字陆楠还是一阵恼火,狠狠的咒骂到:“该死的孔代公爵,哪里都有他!他还真的以为将查理德里斯嫁过去代表着我怕了,这几年明里暗里给我惹了那么多事,总有一天我要用鞭子抽烂他那张可恶的脸!”
安茹公爵无动于衷的说:“这些事情还是等以后再想吧陛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可能的说服那些大贵族和大领主支持您的新法案。其实您完全可以去找自己的丈夫,让他出面当说客。萨利安家族在那群人当中很有地位,而且跟教廷的关系也非常不错。要是教廷那边愿意站在您这一边,至少可以为您抵消很多不利的因素。”
陆楠不禁冷笑了几声:“他?还是算了吧。”
“请恕我直言,有时候放下身段去求人并不会有损您身为皇帝的尊严——”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以为是我抱着那份无用的自尊心所以不肯去找他吗?”
陆楠恼火的挥了挥手。
“实际上最开始我就去找他商议过,把前前后后所有的弊端跟好处都说了个清楚,连猴子应该都能听懂我对萨利安家族毫无恶意。要是推行了新的爵位法案,萨利安家族反倒是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然而你猜我亲爱的丈夫怎么说?他说可以,前提是我必须主动废除当初巴赛尔缔结的婚约。哈,没记错的话安德烈也是他儿子吧,通过婚约得到的领地和财产难道最终还不是属于他的继承人。结果为了一个外人,他倒是不屈不挠的跟我较起了劲儿。早知道他对巴赛尔那么真爱,当初我就不该答应跟他结婚!”
这些话憋在肚子里很久了陆楠实在是找不到人说,如今猛的被戳到怒点,她忍不住就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反正安茹公爵向来跟树洞一样,绝对不会透露任何他们私下谈话的内容,这一点陆楠还是很信任他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很令人惊奇的事情,当初他为了挽救巴赛尔的继承权,不惜出卖自己家族的利益来换取我的支持,现在为了保住巴赛尔儿子的领地和财产,牺牲一下自己儿子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真是受够了,他倒是很满意自己的伟大与奉献,而我只想让他赶紧去死。要不是碍于萨利安家族根深势大,安德烈身体不好还太小,我早就——”
陆楠正说得痛快,冷不丁的就被安茹公爵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嘴。他的神情看起来竟然显得有几分庄严。
“天主在上,请不要肆无忌惮的说着自己罪恶的想法,至少请不要当着我的面。”
陆楠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有些过热的脑子总算是冷静了一点,看着安茹公爵毫无情绪起伏的脸,她心中苦笑了几声。到底她潜意识里还是很相信这个男人的,连这种不可告人的事情都轻易的吐露了出来。其实仔细想想,她身边最为亲近相处时间最多的几个男人,她所展现的都不是同一张面孔。也亏得因为一夫一妻的制度,要是开个后宫她全都要,只怕是早就露馅了。
据她所知,这几个男人私下并没有什么交情,除了公事没有密切的来往,估计偶尔在一起交谈,肯定也不会谈论关于她的事情。阿弗里就算了,洛雷托这家伙陆楠要是愿意,肯定是可以将他收为入幕之宾的。但陆楠总觉得这么干迟早要翻船,所以虽然这几年跟洛雷托暧昧来暧昧去,始终也没有跟他发展成情人的关系。
“话说就这样香槟公爵都恨不得把洛雷托活吞了,要是知道我真的跟他滚到一张床上,岂不是要简单粗暴带人去把奸夫干掉?”
暗自嘀咕了几句,陆楠便把思绪拉回到了目前正在讨论的话题上。
“如此看来,想要在短时间之内确定并且推行我的新法案是不行的咯?”
安茹公爵平静的点了点头。
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自己梳好的头发,陆楠在露台上走了几圈,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时间等他们全体通过了,我直接下令,强行推行法案。”
安茹公爵扬起了一边的眉毛:“您确定要这么干?那些不会涉及爵位变动的人还好,强行被您插进一个新的爵位压在头上的人,以及眼睁睁看着您授予非贵族勋爵头衔的人,他们恐怕不会那么顺从的执行这个命令。”
“当初怎么对付异端邪教徒,现在就怎么对付他们,相信您一定很熟悉这个流程。”
陆楠斩钉截铁,以冷漠的口气立刻回答。
“那可又要有无数人为此流血并死去,您真的打算这么做?”
闻言安茹公爵只是皱了皱眉头,认真的反问。
陆楠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当初她杀气十足的借着刺杀事件联合教廷搞出了声势浩大涉及整个西方世界的异端审判,而安茹公爵和路德维希便是主要执行者。说来也十分讽刺,明明是陆楠提出的方针,最后背上屠杀者骂名的反倒是这两个人,陆楠什么事儿都没有。六年里不知多少人因为这样那样的罪名以及陆楠的暗中授意死于绞刑架上,陆楠固然是捞到了数不清的好处,黑锅基本都被安茹公爵一个人背了。他不折不扣的履行了当初的誓言,以牺牲自己名誉的代价维护了陆楠清白无辜的形象。
有时候陆楠都忍不住觉得安茹公爵搞不好暗恋自己吧,不然哪有这么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她曾经好几次想试探勾引一下,但都在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中败下阵来。只能说要么安茹公爵是个真正的圣人,要么他的目的已经深到自己完全猜不透的境界。
所以陆楠怎么能不猜忌和怀疑他呢,她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如此伟大的人存在。
现在她又要把他当做一把屠刀派出去杀戮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故意的成分,她很想看看安茹公爵还能付出和忍耐到何等地步。假如安茹公爵立刻拒绝,大概陆楠还会彻底的松一口气。
可安茹公爵显然没有拒绝的打算,他就像是以往无数次执行陆楠的命令那样,默默的接受了,甚至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您如此急迫?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陆楠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高兴,她环顾四周,确认此刻露台上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而距离几米处的守卫忠实的履行了命令,没有让任何人靠近,便稍稍凑近了一点距离,压低声音说:“根据可靠的消息,库曼那边萨拉丁已经重病不起了,现在他的几个兄弟以及儿子正为了争夺苏丹的位置打得不可开交。倘若我们不趁着这个机会立刻发兵一举击溃库曼,只怕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时机了。”
安茹公爵听后沉默了一会,缓慢的说:“所以您才想要设立勋爵的头衔,以此来拉拢那些有钱却没有办法获得爵位的人,换取大量军费?”
“是啊,只不过是一个头衔,又不会给他们相应的领地,除了虚名,什么都没有,这个头衔甚至都无法继承到下一代,我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值得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