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赵世禛唇角一挑,是一抹讥诮的笑:“我只问一句,阿沅跟言哥儿呢。华珍,别考验我的耐性,你知道我没什么耐性。”
  华珍站起来,她瞪着赵世禛,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了那个贱人,五哥你来威胁我?”
  赵世禛却依旧的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这不是威胁。”
  当然这不是威胁,他只是在说出事实而已。
  华珍盯着他,突然仰头大笑了数声:“可笑,太可笑了!”
  外头采蘋听的一震,急忙命众人有再后退了十数步,连原本侍候在门口的太监也都屏退了出去。
  华珍笑了数声后:“真有意思,太子哥哥,京城内所有人,起初包括我在内,都以为五哥你转了性子喜欢上男人了,谁知弄了半天,你喜欢的是那个贱人!”
  赵世禛垂眸不动,眸色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暗沉。
  华珍道:“我只是不懂,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你是知道了她就是那个贱人才喜欢她的,还是……”
  赵世禛抬眸。
  天生的一双凤眼,本是极为贵气漂亮的,但他不笑甚至动怒的时候,这双眸子里透出的就是凛冽如霜的煞气。
  华珍对上他的眼神,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赵世禛不必开口,也不必动作,只是一个眼神,就足以叫她心惊魄动。
  “她不是你的麻烦,更加不会跟你抢温益卿,因为……”赵世禛一字一顿的,“她是我的。”
  华珍窒息了。
  她突然又体会到那日在工部,当看见那三个人站在一块儿时候,那种魂不附体仿佛看到陌路似的恐惧。
  “你知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但是华珍已无法忍受,无法按捺。
  她瞪着赵世禛,大概是对方如此淡定的态度越发激怒了她:“你早知道却不跟我漏一丝消息,反而替她打掩护!她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她还生过孩子……这样一个无耻下作的残花败柳,也值得你这样自堕身份……”
  赵世禛人端坐着未动,摁在桌上的手却微微下沉。
  “咔嚓”一声,那坚固如铁的紫檀木茶几,顿时之间四分五裂!桌上的茶壶茶杯随之跌落,哗啦啦碎了一地,茶水漫涌出来,把朱红色的莲纹地毯染了一大片,颜色深沉的像是血色。
  华珍满眼骇然,脸色转为雪白,她踉跄着后退数步。
  赵世禛徐徐站起身来:“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她,记住。”
  他垂眸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若面前的人不是华珍公主,方才这一掌所碎裂的大概就是对方的咽喉了:“华珍,我最后问你一次,阿沅跟言哥儿呢。”
  华珍仓促看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她的脸上是愤怒,不甘,跟一点不得不低头的屈辱。
  “你这般煞费苦心想救他们,为了舒、啊不!——是为了计姗!”华珍盯着地上的碎瓷跟檀木新鲜的裂处,低笑数声,“但是五哥,我怕……现在为时已晚啊。”
  从进门到现在,赵世禛第一次的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第82章 
  阑珊本是要去慈安寺,走了一条街又改道回工部去。
  姚升一抖缰绳到了车窗边上,忍不住问道:“小舒,方才西窗公公说,你已经有了头绪,不知是什么?”
  阑珊把窗帘掀起些许,看着他说道:“姚大哥可去过慈安寺的圣孝塔?”
  姚升说道:“昨儿事发后,我也随着我们寺内少卿大人去了一趟。”
  阑珊道:“可看过地上散落的那些瓦砾砖石等?”
  “看是看过了,”姚升心念转动,“怎么,莫非这些东西上头有问题?可是遭了雷击后,许多砖石都毁损不堪了,我也没看出什么来,你是发现了什么?”
  阑珊说道:“我是发现了一样东西,觉着有些怪。具体怎么样还得先回工部查一查之前造塔的用料。”
  姚升笑道:“怪不得你要先回工部再去慈安寺。”
  虽笑着如此说,心里却想:横竖只要先不回家,不管去哪里都成的。
  两人到了工部,入内往营缮所而去,将进院子,隔着墙就听见里头有人说道:“真是想不通啊,杨大人怎么会越过这么多人,单单指派一个新到工部不久的舒丞去处置这样大的事体。”
  阑珊脚步一顿,却听另一个声音道:“这算什么,没看见先前都提拔他跟王所副一块儿统辖营缮所事务吗?人家非池中物,迟早晚会飞升于你我头顶的。”
  “什么非池中物,不过是得了杨大人的青眼照拂罢了。”
  “你也想让杨大人另眼相看?谁叫你不是杨大人的师弟呢。”
  “我倒不是争功,就是怕他舒阑珊毫无经验,处置不妥,还得咱们去收拾烂摊子,背这个黑锅。”
  “说起黑锅,这本来就是营缮所的差事,就算皇上怪罪,也跟咱们不相干。”
  “哈哈你们倒是多虑了,就怕杨大人还护着他的这位师弟。”
  说话的足有四五个人的声音。
  阑珊听着微微皱眉,迟疑要不要这会儿进去,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撕破了脸。
  旁边姚升自然也听了个清楚,他看了眼阑珊,自个儿反倒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几个工部官吏见了大理寺的人,急忙都整容拜见。
  姚升团团回礼,笑道:“方才大家伙儿在说什么呢?听着怪热闹的,是在议论圣孝塔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他跟阑珊关系不错,便搪塞道:“是是。是在说起重修宝塔的事情。”
  姚升道:“说起这个来,我倒是得拜托各位,如今因为圣孝塔的事情非同等闲,皇上已经命我们大理寺也着手调查,我们正愁没头绪呢,各位要是有什么高见呢,万望不吝去大理寺协助调查,不要只是藏着说嘛。”
  姚寺正笑的十分和蔼,话也说的很是贴心。
  众人吃了一惊,这话软中带硬,那大理寺可是一般人能进的?
  据说纵然是夏日炎炎的时候,只要在大理寺门口站一站,就能享受到阴风阵阵,清爽无比的超常待遇。
  “不不不!我们都是闲聊的,并没什么有用的。”大家急忙否认。
  姚升仍是笑着:“真的没有?我明明听大家都说的头头是道的,陈副,你说是不是?”
  陈所副心一惊:“只是误会,误会了。”
  姚升转头看向另一人:“朱丞?”
  “误会,真的是误会。”那人发颤。
  “哦!张主事也在!您说呢?”姚升又笑着招呼。
  姚升一连叫了四五个人的名字,大家纷纷低头连声否认。
  他并没有来过工部几次,居然每一个人都能叫上名号,而且没有一个出错的。
  工部众人心惊胆战,愚钝的还不觉着怎么样,那些稍微有点聪明的,便知道姚升必然是听见众人议论阑珊,故意在敲山震虎。
  果然姚升点了几人后,搓搓手,意犹未尽地笑道:“我可都记得各位哟,以后要有什么配合调查的,可要来烦劳了,还请各位也如今日这般畅所欲言,不吝赐教啊。”
  这会儿再愚钝的人也听出来了,敢情姚寺正是在“记账”,准备一有不妥便行秋后算账呢!众人一个个面若苦瓜,巴不得自己不在现场,都忙说“不敢”。
  等众人都灰溜溜的退散了,阑珊才进了门,她苦笑看着姚升道:“姚大哥,你何必恐吓他们?”
  “我哪里有恐吓谁?”姚升满面无辜的,笑道:“我这不是在交流感情……跟案情嘛。咦,难道他们误会了我?”
  阑珊看着他那老奸巨猾而又浑然天成的笑容,一时也笑了:“算了,我是服了你。”
  进了公事房,阑珊叫副手把往年营缮所修造十重塔的文簿都翻了出来,她埋头一一翻看,足足一个多时辰,眼睛都花了,才终于把那叠厚厚的资料都看过了。
  姚升在旁边喝茶等候,眼睛时不时打量阑珊,心中却想着昨夜的事情。他暗中忖度到底是何人所为,荣王殿下又进行的如何了……如此各自忙各自的,倒也不觉着枯燥。
  到最后阑珊合上书簿,轻声道:“我料的不差!”
  姚升听了这句眉毛一挑:“真的发现了什么?”
  阑珊笑笑:“姚大哥,咱们这就去慈安寺吧!”
  姚升看着阑珊清和淡然的笑,蓦地想起在泽川初遇时候她那有条不紊的解开案件之态,他不由也笑道:“好!”
  慈安寺。
  自从昨日事发后,工部,司礼监,大理寺,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等各部相关皆都派了相关人等前来。
  原本寺庙之中的人,不管是寺僧还是在庙内修行的香客,均都暂行扣押,不许外出一个。
  寺庙的内外墙边,以及各个出入门口都安排了士兵把守。
  尤其是圣孝塔外,守卫更加森严,所以这现场保持的也很是完整,连那些从塔顶上摔落下来的砖石瓦砾等等也都无人动过,这却是阑珊特意吩咐过的,在事态有所进展之前,她想尽可能的将所有都维持做事发时候的情形。
  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对地上所坠落的那些东西,有一丝敏锐的异样之感。
  守卫见是工部跟大理寺来人,急忙放行。姚升陪着阑珊一路往圣孝塔的方向而行,这时候本是寺庙内僧人上早课的时候,因为出了大事,僧人们都给看押在房中不许外出。
  工部留守在慈安寺的王俊听闻阑珊到了,急忙迎了出来,大家一块儿往内而行,王俊问道:“舒丞,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着手修复?可不能耽误了工期啊。”
  阑珊道:“知道。”又问道:“王大人,我记得这次事件中有几个人受了伤,都是怎么样的?”
  王俊一直都在这里,这些事情门儿清,当下道:“哦,其中一个侍卫是因为陪着杨大人上塔,下来的时候给坠物所伤。其他两个是寺内僧人,都是火龙……咳咳,都是前夜雷击的时候正好目睹,塔上坠物落下他们躲闪不及才伤着的。”
  姚升听她问起这个,便道:“这两人也都在寺内后院,我记得其中一个伤的较重,是伤在脸上吧。”
  王俊忙道:“姚寺正记得不错,正是如此,虽然伤处较多,幸而不曾殒命,也算是命大了。”
  姚升又对阑珊道:“这两人都是寺内守塔值夜的。”
  阑珊点头,又问:“可知最先发现雷击圣孝塔的是谁?”
  王俊不太清楚,还是姚升说道:“我问过了,是一个叫非苦的,那厮看着不像是个好东西啊。”
  且走且说的,很快过月门,圣孝塔就在前方,阑珊仰头看了一阵,目光在院中放眼四看。
  却见在右手旁边,有一棵极大的古树,顶端足有三四层塔高。
  姚升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打量那树,便道:“那棵树有年纪了,据说比这宝塔的年岁都长,还有过一个传闻,说是太祖皇帝当年本想斩去这棵树的,只是当是方士说,修塔本是仁善孝心,可为这孝心反而折损有年岁的生灵,不足取。太祖皇帝便从善如流,将此树保留了下来,你看,上面还系着红色绶带呢。”
  王俊惊呼道:“姚大人连这个都知道!”
  姚升笑道:“见笑见笑!”
  阑珊缓步往前,说道:“这棵树好像也给雷击过?”
  树冠上有些许焦黑,除此之外,树枝也有部分折断,地上还有些没收拾的枝叶,断口很是新鲜。
  王俊道:“是啊!都是那场春雷闹得,兴许是这棵树有灵性的,那雷只在树冠上掠过,烧焦了一些。”
  阑珊也不言语,重往左手边走去,那地上散落的正是塔上掉下来的东西。
  王俊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却不知她为何对这些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如此留意。
  姚升因为听阑珊说发现了什么,所以格外用心,也跟着走了过去,又小心抬头提防还有东西落下。
  砖头,泥石,一些金属的碎片,混杂在一起。阑珊看了半晌,指着砖石之中的数点漆黑道:“两位看,这是什么?”
  王俊虽也曾看过这种东西,却没留意过,还当是给雷烧焦了的泥尘瓦砾而已,此番仔细瞧了瞧:“咦,这是……像是溶了的什么,铜吗?”
  姚升皱眉,抬手去取,竟有些拿不起来,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轻轻地一撬,才将那东西从地上掀了起来:“这不是铜!”
  姚升看着那黑漆漆的颜色,思忖片刻:“这是铁!”
  “铁?”王俊疑惑,然后又道:“哦,大概是塔上哪里用到的,比如塔刹上之类。”
  塔刹,就是宝塔最顶端的标志,外表看来也似小宝塔的形状,用料多为砖石跟金属,所以王俊会这样说。
  阑珊微微一笑:“我来之前查过了旧年的档卷,这座圣孝塔上,没有一处用过铁器!”
  历来的宝塔自然有许多种类,最初是土制的,这种的稳定性跟长久性最差,风吹日晒很容易坍塌,后来便演变出许多——比如木塔,石塔,砖塔,铁塔,铜塔,甚至于琉璃塔,黄金塔等等。
  这座圣孝塔,外头虽是木料构造,却正是本朝最流行的砖塔。
  除了木料砖石外,所用最多的,是铜制物,比如鸱吻上避雷的铜片铜丝,以及塔刹上的宝盖,都是铜制的。
  王俊毕竟是工部之人,并非专业办案,不懂这句话的含义重大。
  姚升却暗自悚然。
  他看着手中的那已经给雷霆一击熔化的完全瞧不出本来面目的铁片:“既然塔上没有铁,这、这又是从何而来,又是何物?”
  阑珊说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个,就是造成了什么‘火龙绕塔’的罪魁元凶。”
  慈安寺的僧人们都给叫到了当场。
  除了这些人外,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司礼监的几位头目也都闻讯赶来,其中有跟姚升熟悉的,忙过来寒暄,又问是不是有了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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