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阑珊道:“正是下官。”
  先前那仆人听了,一脸慌张:“什么?您就是舒大人?小人、小人有眼无珠!”
  后过来的那位横了他一眼:“还不快向里头通报?”又忙让着阑珊入内。
  在杨府门口门房处等候了不多会儿,里头有人出来相请。
  没吃闭门羹,阑珊总算松了口气,忙随着那人往内而行。
  她进府之后,门房上这些人才面面相觑,有的道:“好年轻的舒大人,想不到相貌也如此俊美。”
  又有说道:“怪不得咱们都不认得,按理说,他是咱们大人的师弟,听说他上京来的房子还是大人给的呢,本该一进京就过来府里拜会,常来常往的,也不知是这个人没眼色呢还是有意避嫌,来京这都快两年了,竟是第一次上门!”
  “倒也好,可见不是那种擅长钻营,只懂抱我们主子大腿的官儿。”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且说阑珊跟着小厮进内,一路且走且随意打量这杨府的住宅,身为工部的尚书,天下闻名的首辅大人,这杨府的宅子,却实在是可以用四个字形容“平平无奇”,连最为朴拙古旧的荣王府,都比这宅子多些匠心独具之处。
  除了一个“大”之外,就没别的特别了,看到最后,阑珊连打量的心思都没有了,突然想到那一句——卖油的娘子水梳头,并不是说擅长工造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就一定是巧夺天工的,反而越发的简单实在,这大概也是一种返璞归真吧。
  过穿堂的时候,阑珊忽然给堂前紫檀木的长桌上那一人多高的红色珊瑚树给闪了眼睛,一时挪不开目光,忘了留意别的东西,那带路的侍从道:“这是之前皇上赏赐给我们大人的,说是稀世难得之物。大人供奉于此,以显圣恩。”
  阑珊叹为观止,跟在身后的鸣瑟却仍是目不斜视。
  终于到了杨时毅的小书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说笑的声音,阑珊忙问:“有谁在?”
  小厮道:“门上没跟您说吗?户部的李尚书大人一早上就过来了。”
  于是入内禀告,又请阑珊入内。
  到了里间阑珊还没行礼,就听李尚书先笑道:“舒所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可知道我才跟你们尚书说,这端午节来送礼的络绎不绝,怎么唯独他的好师弟没有露过面呢?”
  阑珊一窘。
  虽然名义上是杨时毅的“师弟”,但阑珊心知肚明,并且暗暗地想跟杨时毅保持距离,毕竟对方可不是那种愚笨之人,目光锐利心思精明的很,太频繁的接触不是好事。
  逢年过节之类她虽然也跟姚升、江为功,甚至赵世禛有些“人情”来往,可却从来没想过往杨府来送什么礼。
  一来是保持距离,二来免得叫人以为自己巴结着杨大人。
  她还不知说什么好,就听到杨时毅淡淡地说道:“我缺那两个粽子么?何必无端打趣。”
  杨时毅又问阑珊:“自打你上京,这却还是你第一次来我府中,我瞧着你脸上气色,有些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真的有事?”
  阑珊迟疑:“是。”
  当着李尚书的面,她有些不知该不该提。
  李尚书却也是个人精,当下便笑道:“我来坐了半天,也该回去了。”
  杨时毅却制止了他:“不妨事,你不是外人。阑珊直说就是了。”
  阑珊听了如此,才说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之前那件轰动京城的采花贼案子。”
  杨时毅皱眉,他还没做声,李尚书忙道:“大理寺一早上去我府内知会过,听闻也来过杨府,我才也来探看情形的,怎么,居然让小舒你亲自来了?”
  阑珊咬了咬唇,说道:“先前姚寺正有最新发现,他怀疑凶嫌将动手的对象,正是大人您府中之人。”
  “你说什么?”李尚书脱口而出。
  杨时毅瞥他一眼,才淡淡地说道:“姚升先前派人来过,我只当他危言耸听,莫非他不死心,又叫你来当说客么?你敢如此说,凭据呢?”
  “自然是有的,”阑珊道:“大人容禀。”
  大理寺的审讯不可谓不严密,之前姚升再度回看案情记录,特意在每个受害之人的资料上留意,他绞尽脑汁,把每一寸细节都放大了看,果然发现了至大可疑处。
  第一个遇害的王姑娘,出宫日期是四月九日。第二个洪姑娘的生日是腊月九号,至于朱小姐,她的母亲于四月九日病逝,金家女孩子是下个月九号出阁。
  姚升起初以为兴许是巧合,但他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杨时毅的生日是九月九日,这不禁是因为姚升对于首辅的寿辰格外留心,更是因为这个日期之独特。
  姚升本想陪阑珊一块儿来的,可又怕杨时毅知道他来了反而不见,所以才情阑珊代劳。
  阑珊说完之后,杨时毅仍是面沉似水没什么反应,李尚书却惊呼道:“原来遇害的这几人都跟‘九’有关,偏偏你的生日也是九号!杨大人,你可千万不能不防啊!”
  他想了想又忙道:“对了!我刚才听你说你们府上二姑娘今日正是要去城外佛寺上香的?快叫人去拦住,今日不宜外出!”
  杨时毅呵斥道:“胡说八道,你几时也变得这样轻信于人?给他们几句无凭无据的话就吓坏了胆子不成?你若是怕,我这里也不敢留你了,你请回吧!”
  李尚书本是好意,突然给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苦笑道:“杨大人,你这可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杨时毅一拍桌子,“来人,送客!”
  李尚书目瞪口呆,已经有两个杨时毅贴身的人进来,笑道:“我们送李大人。”
  “你、你真是……”李尚书虽然跟杨时毅多年交情,却也气的不轻,吹胡子瞪眼的又不敢骂的太过分,就只对阑珊道:“小舒,你也别跟咱们首辅大人多说了,他这人固执的人,不要白费了你的口舌……”
  话没说完,已经给那两个人请了出去。
  隐隐地听到里头杨时毅怒气不休似的对阑珊说道:“你是工部的人,如今却是进了大理寺不成?还联合姚升来跟我说这些不经之谈!妖言惑众的……可见我先前是太高看了你!”
  李尚书听的越发生气,他气鼓鼓地往外而行,到了门口,还忍不住回头咬牙说道:“这个人真真的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人家是好心提醒,你却一味的不听!真的要等出了事儿再后悔就晚了!”
  他气的说了这几句,正要上轿子,就见杨府的角门处有几个人走出来,吆喝着说道:“都回避着点儿,二小姐要出城进香去呢!”
  李尚书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惊:“这人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可虽然着急非常,却也无可奈何,跟随他的仆人们便劝道:“大人,何必多管闲事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杨大人的脾气,他认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更改,何必白白得罪了人?更何况也未必就有事呢。”好说歹说地劝着去了。
  那边杨府的人出来喝令小厮们回避,又不多会儿,便有人扶着一位身形袅娜衣饰华美的姑娘走了出来,上了车,一路往城外而去。
  马车出了城,沿路往观音寺而去,中间绕到一段山路的时候,突然间马儿受惊似的,撒腿往前飞奔。
  随车的小厮跟侍卫们惊慌失措,立刻跟了上去,远远地看到车歪倒在路边沟内,急忙上前查看,却见里头并没有二姑娘的踪迹,只有两个瑟瑟发抖受了伤的丫鬟,嘤嘤地在哭,问她们话也不能回答。
  大家惊魂未定,面面相觑,忽然有人道:“都别吵!那边有声响!”
  于是众人循声狂奔,半晌来到一片小树林处,却见地上有血迹斑斑,众人这会儿都以为是出事了,一个个骇然欲死,直到有人道:“快看!”
  一刹那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却见前方不远处正缓缓走出一道婀娜的身影。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杨府的二小姐,但细看又明明不是,这人身上穿着二姑娘的裙衫,裙子上却沾着大片的血,还给撕裂了几处,头上的珠钗早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个歪了的发髻,显得有些狼狈。
  只是这张脸倒是清丽秀美,妆容也很精致……除了神情有些凶狠,眼神更是冷冽中透着杀气。
  杨府的侍卫深吸一口气:“你、你是……”
  “工部舒丞的人,奉命拿贼。”
  淡漠地答了这句,鸣瑟抱起双臂往旁边走开一步,在场大家才发现在他身后的地上,倒着一个身着灰衣埋头朝下的人,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第144章 
  杨时毅的书房之中,阑珊本是坐着的,但是在鸣瑟离开之后,她便站了起来。
  本来想去门口瞧瞧,又觉着唐突。
  回头看了眼,见杨时毅在书桌之后不知在写什么,她就假装打量旁边书柜的,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走了过去。
  才走两步,却听杨时毅道:“怎么,是担心那少年吗?”
  阑珊给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的抖了抖,忙回身低头道:“回大人,是有些。”
  杨时毅并不抬头,只慢慢地说道:“据我所知,那少年是荣王殿下身边的人吧,就跟先前的那位一样。”
  他居然都知道。
  阑珊脸皮涨热:“是。”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杨时毅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把笔搁下的同时看了阑珊一眼:“荣王殿下身边的人当然都是出类拔萃之辈,就算拿不下贼人,也绝不会有什么伤损。或者,你是更担心那贼人逃脱吗?”
  阑珊无言以对,她心中竟不知是更担心鸣瑟的安危,还是更担心贼人逃脱。
  想了想,阑珊问道:“大人,之前您当着李尚书大人的面儿,同我大发雷霆,是故意做给李大人看的吗?”
  “嗯。”杨时毅应了声,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贼人已经盯着府内,他自然也该知道府内女眷今日出城的事。而你破天荒的来了,很可能打草惊蛇。这本来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若错过了,再要拿贼就晚了。”
  所以才故意的当着阑珊的面假意不听,把李尚书气走,毕竟两个几十年的交情,杨时毅很清楚李尚书的为人,他指定按不住脾气,出门后一定会嘀嘀咕咕,消息传出去,贼人自然以为杨时毅一意孤行,并没有相信阑珊的话,也不至于把贼人吓走。
  阑珊瞅了杨大人一眼。
  先前李尚书去后,杨时毅便抬手示意阑珊噤声,当即叫了一名仆人过来,问道:“二姑娘出门没有?”
  “回大人,听说正在预备车轿。”
  杨时毅想了想:“暗中多派几名好手跟着。”
  阑珊那会儿还不知他的心意,只当他仍是不信自己的话,便不顾一切地拦着说道:“大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今日大人还是别让女眷出门的好!毕竟要是真出了事,那……”
  谁知杨时毅看了她一眼:“不出门,那贼人如何肯露面?”
  阑珊愣住:“大人是说?”
  杨时毅淡淡说道:“若你说的是真的,便趁着这个机会引蛇出洞岂不是好?”
  阑珊吃惊地瞪着杨时毅,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是认真的:“大人的意思是、是让……”他居然这么淡定,竟然想让二小姐出去当诱饵吗?难道他不怕……
  眼见那传信的仆人要走了,阑珊忙道:“大人!引蛇出洞自然是好,只不过也要有个万全之策!”
  杨时毅皱眉:“你说什么?”
  阑珊道:“府内的姑娘自然是千金之躯,岂能冒险。我有个计策,是之前姚升姚大哥提出来的,不如用男扮女装……”
  “这岂是儿戏?这贼人凶残冷血,绝非愚笨之人,若给他看出来又如何?”
  “只要选身形相貌差不多的,稍微打扮,未必就能看出来。”
  杨时毅盯着阑珊,脸上透出些许迟疑跟讶异:“你的意思是……”
  阑珊却没留心,只忙转头看向门口的鸣瑟:“我想让鸣瑟帮忙,鸣瑟武功高强,且他也答应了。大人觉着如何?”
  那一刻,杨时毅的目光从阑珊身上转向鸣瑟,他似乎明显地松了口气:“哦。他啊。”也许是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情绪外露,杨时毅又淡淡道:“如此也好。”
  当下命管事传话,安排几个最妥帖的妇人帮着鸣瑟换装打扮,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明着是陪二姑娘出门,实则两个人在穿堂处便互换了,只有贴身的丫鬟才知情,加上天热,鸣瑟手中握着一柄团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描画的很类似二姑娘的水汪汪的眼睛,且他身形纤瘦,又懂改换举止,自然是天衣无缝。
  可就算如此,想到那凶徒的残忍可怕之处,阑珊仍是有些忐忑不安,又想到先前杨时毅不知道自己“男扮女装”的计策,竟想顺势仍让府内的姑娘出去做诱饵,也不知是该敬佩杨大人临危不乱胆气过人的好,还是该捏一把汗。
  此时阑珊说道:“还是大人想的周详。”
  杨时毅把手上那张纸又从头看了一遍,折了起来:“不过,你又是怎么参与到这件事里去的?”
  阑珊道:“是昨日偶然遇到了姚大哥……姚寺正,听他提起来。”说着便把那五行之杀的内情含义告诉了杨时毅。
  杨时毅一笑:“你在这上头倒是还有些歪才。”
  阑珊有些赧颜:“是有些逾矩,不过此事非同寻常……那第四个被害的女孩子,正跟我家里隔着一条街,家里众人也都很是震惊感伤,所以才、多想了想,请大人见谅。”
  杨时毅道:“你这会儿又不是在工部,放假在家里你做什么都是寻常,何况这凶徒如此猖狂,你能献计献策,早点相助大理寺把他捉拿归案也是你的功德。”
  “多谢大人!”阑珊生怕杨时毅骂自己狗拿耗子,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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