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阑珊尽量把话说的简单明了,木老先生依稀听懂了七八分:“这么说,跟堤坝无关?”
  “是否有相应的关联,我也说不准,毕竟地底的构造太复杂,人所能探及的多半千分之一都不到。可也许其中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说不定。但不管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算没有堤坝,锡矿对于湄山的影响,也依旧会在。”
  木老先生沉默了半天,道:“舒司正的话,我认真听了,您不愧是决异司的首任司正,这些话换了别的人也未必会敢说,也未必会想到。实不相瞒,其实早在这之前,族中就有长者曾经疑惑,觉着湄山东侧山麓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化,只是无人相信,也无人肯去留意,如今听了舒司正所说,应该就是地底下矿床的变动,引发影响了出来吧。”
  几位长老自然也知道这说法,有人便点头。
  阑珊颇为欣慰:“正是这个意思。”
  木老先生又怀着一丝希冀问:“那么,既然矿床能够从无到有,那会不会从有到无呢?”
  “有可能,但是需要时间,就如同先前禹州十三年前的矿床消失,到四年前湄山才出现异状一样。放在湄山这里,时间或许会更长,因为湄山有三面山,地底下的构造,岩石等等一定更复杂,阻力更多。”
  木老先生本是怀着侥幸,觉着那矿床若消失了,湄山自然又恢复正常了,可听了阑珊的话,这个念头却又飞快打消了。
  “这么说,是非搬迁不可了?”木老先生有些凄然的,“祖宗留下来的福地,就要放弃了吗?”
  阑珊听到这里,便道:“所谓福地,之前也并非福地,而是贵先祖闯荡出来发现了的。故而在我看来,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家族血脉、适宜生长繁衍的地方,就是福地。……族长,搬迁不是抛弃,只要有人在,有信念在,山神依旧与你们同在,依旧会找到福地。”
  说到这里,阑珊想起梦中所见的山神异觉,当时他立在高高的山崖上俯视着这片大地,也许,那是不舍。
  但同时,或许也是告别。
  木老先生听了阑珊的这几句话,眼中有泪涌了出来,连旁边的木恩跟几位长老,也颇为感慨唏嘘。
  木恩擦了擦泪,忍不住说道:“的确,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咱们湄山血脉传承的地方,就是山神眷顾的福地。”
  旁边一位族长皱眉道:“可是之前祖先搬迁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现在湄山上三千多人,如何搬迁,又往哪里去?”
  这却是个难题。
  木恩还未开口,里头阑珊道:“关于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湄山村寨的寨民也同样是朝廷的子民,朝廷绝不会置之不理。我会尽快发紧急公文往朝廷内阁,请首辅大人奏请皇上旨意,到时候户部拨银子,工部出人,地方负责,为湄山村寨重新选择适合宜居的福地,配合你们再造村寨,重建家园。”
  木老先生震惊:“真的、可以吗?”
  身边众人也都流露半信半疑的表情。
  阑珊道:“当然可以。”
  大家还在不敢置信,却听有个沉和中正的声音道:“舒司正既然说了这话,各位只管放心。首辅大人已发过公文,让舒司正全权负责湄山事务。”
  木老先生跟众人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竟是温益卿跟姚升两人,说话的却是温益卿,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神情却沉稳不惊。
  温益卿说罢,姚升笑道:“工部的温侍郎都发话了,自然是一言九鼎,而且舒司正是本朝首辅兼工部尚书杨大人的师妹,是户部尚书李大人的义女,又是荣王侧妃娘娘,难道她还做不了这个主吗?”
  “原来舒司正的来头这样大,”木恩先喜欢的拍手笑道:“当然做得了这个主!”
  里头阑珊停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若没有异议,同朝廷接洽安排的事情让我,温侍郎跟其他几位大人来负责,至于向村寨寨民们的解释、安抚等事,就全靠木族长跟各位长老了,希望大家同心戮力,齐心为了湄山。”
  于是木老先生等人便先行告退。
  剩下姚升跟温益卿这才拾级而上,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呜呜哇哇的叫嚷声。
  姚升先是一愣,继而笑道:“这是小世子的声音啊……好精神的小孩子。”
  温益卿在他身边,因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脸色仍是苍白的,闻言竟有些迟疑,脚步也停了下来。
  正在这时侯,有个小孩儿从里头跑出来,叫道:“温叔叔,姚叔叔!”自然正是言哥儿。
  姚升一怔,在言哥儿头顶轻轻抚了把。
  他看温益卿一眼,先行进门去了。
  剩下温益卿站在原地,跟言哥儿面面相觑。
  言哥儿仰头看着他:“之前我去看过温叔叔,你还没有醒呢,你都好了吗?”
  温益卿双眼略有些酸胀:“都好了。多谢言哥儿,多亏了你机灵,及时报信,我跟你姚叔叔才能顺利脱险。”
  言哥儿眨了眨眼睛,突然上前抱住温益卿。
  温益卿一愣,却听言哥儿低低道:“你没事就最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包子:我妈很厉害我很满意,我爹……算了不说他
  小赵:你爹怎么了!
  西窗嬷嬷终于如愿以偿的上岗了,小包子是不是很可爱啊,么么哒~~
 
 
第243章 
  温益卿垂头看着言哥儿,突然又想起当时在坑洞水中跟言哥儿告别时候的情形。
  不知是否真的是骨血相关的原因,连心都有些情不自禁地丝丝悸动。
  那会儿温益卿做出自己当垫脚石的决定之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就在顶着姚升送了言哥儿离开后,他也终于熬至强弩之末。
  加上姚升最后那一借力,温益卿整个人窒息脱力,身不由己地往后仰倒入了水中。
  此处的水本来就已经没过人的头顶了,温益卿又不会水,猛然跌入水中后便直接昏死过去。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是必死的。
  但是不管如何能送了言哥儿出去,对他而言就好像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一样。
  谁知竟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此时此刻,温益卿迟疑着伸出手去,手掌有些微微发抖,最后终于落在言哥儿的头顶。
  屋内姚升先看过了小世子,见那小婴儿肤白如雪,凤眼微挑,简直像是婴儿时期的荣王殿下,掩不住的俊秀出色。
  他不由笑道:“小世子真是跟殿下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说到这里心头一动,见飞雪就在身边,忍不住便频频打量,虽没说话,却显然是在端详假如以后他们的孩子,会是长的什么样儿呢。
  飞雪仿佛察觉他的意图,瞪了一眼,转身先出门去了。
  姚升讪讪地回过头来,又见温益卿跟言哥儿没进来,他便走到床边,对阑珊道:“小舒,有件事我没跟你说,当时送言哥儿出那坑洞的时候,我怕我们不能活着出去了,所以把温侍郎是他父亲的事情告诉了他……”
  阑珊笑道:“我已经知道了。我也明白姚大哥为什么会这么做。”
  姚升松了口气,陪笑说:“你不怪我就好了。”
  阑珊道:“其实迟早晚也要告诉言哥儿的,这样阴差阳错而又顺理成章的,倒也好。”
  说了这句后,阑珊又看姚升:“姚大哥没有别的话跟我说了?”
  姚升微怔,对上阑珊注视的眼神,姚升的目光有些闪烁,半晌他笑问道:“小舒指的是什么?”
  等到言哥儿陪着温益卿进门的时候,姚升已经起身正欲离开。
  言哥儿道:“姚叔叔你这就要走吗?”
  姚升笑的心不在焉:“啊,叔叔还有点事要做。”说着便向着温益卿点点头,先出门去了。
  温益卿看向阑珊,见她的容颜有些许憔悴,头上蒙着帕子防备风吹,只有目光依旧沉静宁和如许。
  他一时却不知要说什么好,想要给“娘娘”行礼,又有些意兴阑珊的,不想要遵循那什么体统规矩。
  倒是阑珊先道:“侍郎请坐吧,听说你的身体还未大好,何必急着就起来呢。”
  温益卿后退一步,果然在桌边坐了,淡淡道:“多谢。”
  阑珊道:“方才我跟木老先生等等的话,侍郎也听见了?不知觉着我所说是否有理?”
  温益卿不置可否的一笑:“怪不得他们一直要你过来,若你早些过来,事情怕早就解决了。”
  阑珊摇头:“倒也未必。或许可以说是机缘巧合吧。”
  她这一行,峰回路转,危机之中却又不乏希望。倒像是冥冥之中如有神助。
  比如显示温益卿找到锡矿石,又是言哥儿死里逃生,在祠堂给愤怒的寨民攻讦的时候,却又是这个小家伙提前降临。
  若不是这孩子的突然出世安抚了寨民们暴躁的心情,此后种种也未必会如此顺利。
  阑珊打起精神,望着他道:“若不是你先叫言哥儿带了那锡矿石出来,我也想不到更多的。”
  温益卿垂着眼皮儿:“我其实也不确定那是锡矿石,只是下意识地觉着你一定可以找到症结所在。没想到你果然不负所望。”
  阑珊看出他虽然举止应答如同寻常,但精神气儿却极黯淡似的,倒像是对这些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略想了想,阑珊道:“先前我是为了安抚木老先生等人,才说我要写紧急公文往京城去,如今侍郎已经恢复,这公文自然得由你来起草。毕竟我并无官职,也不是特使,经由侍郎的手才算是名正言顺。”
  温益卿抬眸:“名正言顺?”
  这四个字对他来说,非常的刺心,可是又不能说别的,便只一笑:“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再说你是荣王殿下的侧妃,也是你把寨子的大局安定下来的,有什么不能写的。”
  此刻言哥儿因见他两人说话,便先去看小世子了,跟前没有别人。
  阑珊终于道:“你……是在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又为何怪你。”温益卿仍是淡漠地回答,转头看向别处。
  阑珊道:“你是怪我知道了那件事后,仍是跟殿下……”
  “我不想听这些,”温益卿皱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左右别人的心意。又何必多说呢。”
  他站起身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停下:“对了,忘了恭喜娘娘喜得麟儿。另外,奏折的事情还是您亲自写吧,至于我,我自然也会写公文递向朝廷,按照我所预想的,朝廷十有八九是会准许你的提议的,到时候工部自然得留下人在此地,不管是为了开矿,还是为了湄山寨民的迁徙,都要留妥善的人,我会向杨大人自请,留守于此。”
  阑珊双眸微睁:“你……”他要撇下京城所有?留在此处?
  温益卿又是一笑道:“我之所以主动请缨来此,就是想远离昔日的人跟事情,别的我做不成,离开总还是可以的。我也绝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
  一想到京城,他就喘不过气来。
  说到最后温益卿笑了笑:“这里倒也很好,不是吗。如世外桃源一般。”
  说完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迈步出门去了。
  阑珊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门口,缓缓低了头。
  当夜,阑珊叫木恩找了笔墨给自己,斟酌了半宿,终于写了一封给杨时毅的书信。
  写完之后夜已经深了,小世子已经睡了醒的闹了几次,大概是因为不在母亲身边陪着睡,所以闹腾的格外厉害。
  西窗心疼的不行,逼得阑珊喂了一次奶,才又哄着睡了。
  看着甜睡的小家伙,西窗满脸怜惜,低低地抱怨道:“真是亏了我的小世子,若是在京城里,这得多少奶水充足的奶娘们轮换着喂,吃多少吃不得呢,现在却只让小舒子亲自喂养。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叫我说赶紧走。”
  阑珊听他碎碎念,却只一笑。
  当初阿沅生言哥儿就是亲自喂养的,毕竟没有钱请奶母,所以阑珊也不觉着怎么样,毕竟这山寨里的女人多年无孕,自然没有奶水给小家伙喝,幸亏她们催奶的方子很好,倒也不至于饿着小世子。
  阑珊索性就叫他拿了纸笔,就在毯子上铺开了,写了一封很简短的给赵世禛的亲笔信,这才封了起来,让鸣瑟转给康跃,让他安排人紧急送回京城。
  因为木族长把湄山的情形同寨民们都告知了,又许多寨民因在祠堂亲眼目睹了小世子诞生的经过,无形之中,对于血脉传承的渴望在心中无比强烈的,就把原先的戾气怨气都打消了许多,加上阑珊的解释又很合情合理,所以除了少数寨民仍是有些不理解外,大部分的人还是听从了族长跟长老们的意见。
  此日,原先朝廷所派的工部,兵部以及刑部的特使都来至了村寨之中,拜见了阑珊,其中就有刑部的那位先前病倒的关大人。
  阑珊只是把自己的决定又同他们说了一遍,又说已经准备写信回京,也叫他们三人把自己的所见所感都写成折子递送回京,以便内阁能够把此地的情形了解的更加详细些。
  阑珊也并没多说别的,吩咐过后便叫他们各行其是。
  兵部的郭郎中其实早写了折子回京,毕竟之前调兵之事非同小可,差点儿犯下天大的错,他自然要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王主事的折子也是现成的,主要的是跟杨时毅汇报此地的锡矿之丰富等等,除此之外,满篇都是对于阑珊的赞扬之词,说她如何发现锡矿,如何安抚民众,让人心悦诚服等等言辞。毕竟矿藏对于工部来说是极大的利好,王主事自然喜形于色,欢呼雀跃的。
  至于关大人,他离开之后正要出寨子,迎面却见姚升走来。
  关主事止步笑道:“姚大人,听闻先前遇险,别来无恙啊。”
  姚升道:“托关大人的福,总算是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
  关主事问道:“我听郭大人说起来的时候,还不信呢,怎么就有人想要害温侍郎跟姚大人你呢?什么人如此大胆?”
  姚升道:“我要是知道,也不至于差点儿把命丢了。不过呢,寨子里的内奸已经给拿下了,只不过他们很是嘴硬,不肯招供背后的人是谁,我正要去跟族长商议把那内奸交给我,我的手段关主事是知道的,不怕他不招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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