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酒棠
时间:2020-02-19 08:55:09

  尚修勉起身,一手持书,一手顺着妻子的背脊往下摸,摸到拉链处,轻轻往上提。
  袁枚皱眉:“这礼服不是这么拉的,这拉链是细拉链,你得用一只手端着,别把我这裙子给拉坏了。”袁枚出声,尚修勉却没有动静,她抬头看向镜子里,许是恍惚,竟然发现尚修勉眼眸里压着一抹杀气。
  夫妻十载,尚修勉表里如一,对外对内都是温和有礼,这样的眼神,让袁枚吓了一跳,她回头,却又看到尚修勉和蔼地笑,不好意思地哄着娇.妻:“不好意思,我一个大男人,不太会,你教我一次,我便记住了。”
  袁枚扭头冷哼:“我和你说,你要去湘江学校农村师范部的事儿,我是绝对不同意的,那多远啊,农村多脏啊,你干过苦活累活没有,那个姓何的和姓易的去了不就行了,你一个白.嫩.嫩的书生,和那些乡野村夫一起凑什么热闹。”
  尚修勉柔声劝:“枚枚,这次湘江学校的办学,是为了农村的教育,师范老师,义不容辞,那么多师范的学生毕业后都去了,我一个做老师的,应当以身作则。”
  袁枚反身抱着尚修勉:“反正不准去。”她昂着头,下巴靠着尚修勉的腰间,撒娇道:“你就是我养的金丝雀,没有主人的命令,你哪儿都飞不出去。”
 
 
第18章 
  白水巷的院子全是仿了西洋的装潢,整得和西洋的联排别墅似的,阔大的草坪,边缘花坛种满了郁金香。
  宴席开始了。
  中午十点,宾客陆续到场,门口设了签到席,红色的绸缎布铺着,上头红底的册子烫了金,来宾提笔,一边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瞄。
  哟,省长都来了,好阔气的场子,自己今日真是没白来。
  袁家大少爷正陪着几位贵客指点家中花草,沿着鹅卵石小路,用红砖搭了一排花坛,砖缝接口处用青苔遮挡,一派浑然天成的味道,袁大少爷朝着庭院正中间一株枝干遒劲的梅花指点。
  “那株蛇形梅是家父珍藏,从东北长白山挖来的,费了不少人力和物力,原本是挖了十三株,出东北的时候就死了两株,快到湖南的时候,又只剩下一半了,最后是三株种下去,只活了这一株,家父说,这叫做独好,就是说好东西,总是唯一的,只是可惜,现在是盛夏,落了叶子,冬日大家再来赏梅,我给诸位烧一壶夷陵雀舌茶。”
  “袁老爷子讲究,真是讲究。”
  大家啧啧称叹,倒是有一人,不怎么说话。
  人散了,袁家大少爷的好友拉着袁大郎就问:“那个年轻人是谁请来的?脸生得很,也不说话。”
  袁大少爷压低声音:“省长亲自带来的,张大帅的座上宾,省长的贵客,一个人住在小洋楼,管事的为了他,这几天连舞会都不接了。”
  啧啧啧,好大的架子。
  闻东并非想要这么大的排场,架子越大,越不方便干活。
  这露天的宴席好是好,可现在是盛夏,虽是今日多云,长沙还是热得出奇。
  袁家特意从仓库里搬出了几柄白色的大伞,撑开来,勉强造出几分阴凉,男士们都绅士得很,让给夫人和小姐们乘凉。
  闻东端着香槟酒的高脚杯坐在廊下的一处长条椅上,靠着椅背,鹰一样的眼神扫视众人,这个位置很好,一抬头,谁都看得到。
  人海里,倒是有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水蓝色的褂子,小脚像是踩了风火轮,端着托盘到处跑,做事儿别提多麻利,一眨眼的功夫,都送了两轮餐点。
  姜琰琰跑了两轮,这袁家的关系都摸得差不多了,便知道袁家幺女袁枚和姑爷尚修勉还没下楼来呢,想着寻其他路子,一抬眼,便是对上了闻东的眸子。
  就说自己怎么自打端着托盘右眼皮就跳个不行,自己和这位半神,还真是冤家路窄。
  姜琰琰往托盘里又放了几枚蛋黄酥和香槟酒,朝着闻东就去了。
  “先生,要点心吗?”
  闻东看着面前笑得和花似的小神婆,只说:“你挡到我赏花了。”
  姜琰琰侧了侧身,站在闻东左边又问:“那要香槟吗?”
  闻东没说话。
  “先生在看什么花?”姜琰琰顺着闻东的眼神去数,这看的不是郁金香,也不是虞美人,“哟,闻先生看的,是女人花。”
  闻东的眼神,正是落在那群躲在大伞下谈笑的夫人和小姐身上。
  闻东:“你到底是来盯我的,还是来盯袁家小姑爷的?”
  “一举两盯不行吗?”姜琰琰狐疑,“半神怎地又知道,我是来盯谁的?”
  闻东自然不会说出竹中窥的事儿,他抬手抿了一口香槟酒。
  姜琰琰明白了:“曹献廷坏的事儿!”
  曹献廷:我不是,我没有,听我说啊。
  闻东笑:“我什么都没说。”
  姜琰琰“哼”了一声,眼神一直往大门口看。
  她原本是陪了曹家嫂子来送肉不错,曹家的铺子在长沙还是有些名声的,那主厨的也客气,特意留了曹家嫂子在后院等点心吃,领路的是个叫九荇的小丫鬟,刚入袁家当差,看着十五六岁,人老实得很,姜琰琰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多时,连九荇祖宗十八代都快问出来了。
  让曹家嫂子缠着九荇小丫头,姜琰琰便使了个小小的障眼法,幻化成九荇的模样,顶了九荇的差使,大家看着她的相貌神态,就是小丫鬟九荇,唯独闻东这个火眼金睛,一瞧便能瞧出姜琰琰的真身。
  闻东坐着舒坦,可姜琰琰双.腿累得慌,她偷偷靠着墙,托盘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放,支棱着小腿,就开始揉吧。
  闻东见了:“你这丫鬟装得可不地道。”
  “我累了,歇会儿不行?”
  “行啊,你怎样都行。”闻东搁下香槟酒杯,极其夸张地伸了个懒腰。
  私下里本就有不少目光打量着闻东,这个高贵又陌生的客人成了开餐前最值得回味的一道甜点。
  袁家大少爷瞧着闻东一打哈欠,人就来了。
  “闻先生?”袁家大少爷想行握手礼,“久仰久仰。”
  闻东抬眸看着他,并未抬手:“你应该没听过我的名字,这次宴席之前,甚至都没见过我,何来久仰?”
  袁家大少爷手指尖都僵了,整个人木头似地杵在闻东跟前,些许尴尬,正犹豫要不要收回手的时候,闻东起身,温润的指尖只碰了一下袁家大少爷的手心,算是握过手了。
  至少,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两人算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握手礼。
  袁家大少爷又问:“听省长说,闻先生来长沙是来找故人的?故人可是找到了?可是在宴席上?闻先生的朋友,应该也不一般吧。”
  “你多虑了。”闻东回头看了一眼姜琰琰,“我这位故人,乡野村夫罢了,还有个讨人嫌的孙女,就不来叨扰了。”
  袁家大少爷:“又听人说,闻先生明日就要启程去湖北夷陵了,是公干还是旅游?夷陵可不似长沙太平,路上可得小心。”
  袁家大少爷和人精似的,才多会儿功夫,连闻东下一步的行程和具体地点都探清楚了。
  “夷陵不太平袁家大少爷又是听谁说的?”
  “虞家。”
  “虞家又是听谁说的?”
  “胡同口的张家。”
  “张家呢?”
  ……
  袁家大少爷答不出来了,闻东将手中香槟酒一口饮尽,修长的指节端着高脚杯慢慢转动玩弄,意味深长的模样让袁大少爷脊梁骨猝生凉意。
  袁大少爷一扭头,对着姜琰琰冷喝:“愣着做什么?给客人添酒不会吗?”
  半神不能欺负,就来欺负她是吗?
  姜琰琰顶着九荇的样子,不能坏了人家小丫鬟的名声,咬咬牙:“好,我添。”
  托盘上刚好有香槟酒,姜琰琰用白色绢布护着瓶口,正要给闻东斟酒,闻东抬手掌心护住杯口:“不必了。”
  “没眼力见的,还不收回来。”袁大少爷凶斥完姜琰琰又笑脸对着闻东,“闻先生,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
  原本是句客气话,闻东却抬手指着姜琰琰:“这小丫鬟看着挺乖巧的,让她给我捏捏腿。”
  姜琰琰眼睛都圆了,自家爷爷她都没给捏过。
  袁大少爷点头:“还不快去。”
  姜琰琰慢慢蹲下身,抬头挤出几丝笑:“先生吃力吗?要什么力度的?”
  闻东:“你看着捏,我看着感受。”
  嗯,这可是他说的。
  姜琰琰上了手,闻东的小腿匀称精壮,捏起来有些费力,姜琰琰使了吃奶的劲,可闻东还跟个没事儿似的,换了常人,早就该哭爹喊娘了。
  闻东:“没什么力气啊,袁家没给你吃饭吗?”
  姜琰琰失策了,眼前这人,道行比她高了千年,自己的把戏,怎能顶用?
  袁大少爷立刻道:“要不,给先生换个人,我父亲有位专职的推拿师,手法很是不错。”
  闻东摇头,眯着眼睛靠着椅背:“不必,就她了,千万不要换人。”
  袁大少爷强行的套近乎在闻东这儿屡屡受挫,好不容易背过身走了,姜琰琰正要停手,闻东便道:“你没发现,袁家五小姐和姑爷一直没出现在宴席上吗?”
  “自然是发现了。”
  姜琰琰揉了揉手腕,才松懈半分,便瞧见袁大少爷在远处盯着两人呢,自己一停,人家就要过来的样子,自己在和闻东说案子的事儿,引了袁大少爷过来,岂不是没事儿找事?
  姜琰琰憋了一肚子的气,漫不经心地继续捏,又问:“我问过袁家的人了,袁家五小姐出了名的爱美,每次宴席必迟到,衣裳换了一件又一件,他们都习惯了,袁家五姑爷是个好脾气的,次次都陪着她。”
  “不错,你还知道什么?”闻东睁开眸子,自上而下看着姜琰琰,小姑娘的睫毛又密又长,就是这眸子里带着一股子怨气,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在赌气,这副模样,闻东竟然不觉得讨厌。
  要她说她就说?
  姜琰琰反问:“那半神又知道些什么?”
  闻东倒是不遮掩:“袁家老爷子,半个省城的大官都是他的学生,一个不入仕却已经超神的存在,最喜欢的,是走廊下那株蛇形梅,袁家大女儿,替袁家打理生意二十载,如今四十,还未出嫁,袁家大少爷一心结交达官贵人,手段圆滑,老三老四不太清楚,幺女袁枚,二十八岁,丈夫是入赘,两人一直住在袁家,下人们对这位五姑爷评价都不错,说是能忍他们小五小姐的人,脾气那都是顶好的,就这些。”
  和姜琰琰知道得也差不多。
  “半神打听得这么清楚,今日来,是来抓人的,还是来吃肉的?”姜琰琰提了个心眼。
  “省长邀请,我不得不给人家一点面子,”闻东摊摊手,“我知道你们姜家有自家的本事,而且我说过,这份功德,我不会抢,当然,如果你非不要,非要硬塞给我,我也是不抗拒的,我记得有人说过,肉渣再小也是肉嘛。”
  姜琰琰起身,拍拍手:“谁要塞给半神了。”
  她今日来,是要做正事儿的。
  姜琰琰转身就走,袁大少爷瞧见了,立刻追过来想要训斥,闻东却忽而伸手一拦,笑着解释:“我饿了,让小丫鬟去小厨房去给我取一块杏仁饼。”
  下人们都在庭院,小花园没有人,姜琰琰沿着小路一路绕过来,抬头便能看到二层的窗户口开着,砖红色的墙上布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一直蔓延到了窗户口。
  姜琰琰手贴爬山虎下端一叶,藤蔓有灵,可传音通话,姜琰琰已经送了通灵蚁去渡劫,如今身边没人探消息,这爬山虎倒是个好物。
  屋内的声音顺着藤蔓传到姜琰琰的神识,没有人声,只有几声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东西摔在地上,闷闷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到了,单身的你们,还好吗?
 
 
第19章 
  姜琰琰微微皱眉,脚下一踩,顺着爬山虎轻盈一跃,攀上窗口。
  房内,袁枚被尚修勉压在身下,尚修勉双手掐着袁枚白皙纤细的脖颈,袁枚脸色发紫,喘不过气来,小脚猛地踹了两下,大红色的皮鞋敲在床柱上,当当作响。
  姜琰琰从腰间摸出一柄藏好的短匕首,自窗口跃进屋内。
  下一瞬,匕首自尚修勉背脊刺入,非致命伤,却足以让尚修勉痛得松开手。
  尚修勉哼了一声,登时倒在床上,后背的匕首正中肩胛骨,让他动弹不得。
  袁枚护着脖子缩到床头,指着尚修勉对着姜琰琰大喊:“他!他要杀我!”
  “并非是他想杀你。”姜琰琰单手擒住尚修勉的下巴喉结处,尚修勉的脸色很难看,方才还是杀红了眼,现在又是失血的白,姜琰琰摸到喉结下方一处微小的凸起,转头问袁枚:“有刀吗?”
  袁枚指了指放在梳妆台上一柄修眉刀,刀口只有拇指大小。
  嗯,也够用。
  姜琰琰手持修眉刀,顺着尚修勉喉结下方一刮,此处靠近大动脉,姜琰琰可不想尚修勉就这样死了。
  只是一挑,皮肉里突然窜出一个黑色的线虫,姜琰琰拇指食指一合,抓了个正着,挑出黑色线虫,往提给袁枚看了一眼:“是这玩意在作祟,黑线蛊虫,迷人心智,他怕是自己也不大清楚,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袁枚脸色惨白,方才两人还好端端地说话呢,自己不过提了一下湘江学校办学的事儿,尚修勉就突然发了狂,两人隔着近,尚修勉抬手就勒住了袁枚的脖子,袁枚来不及呼喊,且下人们都在前头的草坪上忙宴席的事儿,无人注意二楼的动静。
  袁枚也不是吃素的,抬腿就往那个尚修勉胯.下踹。
  尚修勉虽是男子,可行动莫名地诡异,直手直脚,像是一个被提线的木偶,袁枚还能应付些时候,可一要呼救,都被尚修勉给捂上了嘴。
  两人周旋了许久,袁枚体力不济,还是被尚修勉压在了床上,若非姜琰琰及时赶到,现已挺尸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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