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酒棠
时间:2020-02-19 08:55:09

  闻东明白了,他端起书页,翻了一页:“你不过就是担心你爷爷,生怕我吩咐的事儿太棘手,要了你爷爷的命,你这是在警醒我,还是威胁我?”
  姜琰琰也不狡辩,只说:“做买卖,总得有来有往,原本是说的是我跟着半神修功德就行,现在临时加了事儿,我不得抬抬价?”
  闻东把书死死地叠了一下,往手边一搁,对着姜琰琰:“你把这当买卖?”
  “难不成,我还当真?”姜琰琰耸肩,“你我都是长命的人,应该晓得,情谊虚幻,金子是真,”姜琰琰戳着自己的心窝,“你知道男人发誓的时候,为什么都喜欢说,我的心,比金子都真么?”
  瞧着闻东也没准备答,姜琰琰自言自语:“因为他们都晓得,自己这一颗心,比不上金子的金,只能强行拔高自己的真情,骗了对方,感动自己。”
  闻东皱眉:“你这一套都是谁教的?你爷爷?还是你干娘?”
  姜琰琰笑:“我天生悟性高,自己悟的。”
  闻东指点江山一般:“你这悟得有问题。”闻东叹气,他也晓得姜琰琰这两天一直躲着自己,就是担心姜多寿出了事。
  闻东主动说:“你爷爷,四肢健全,真没事,等他中午到了,你就知道了。”
  “嗨,这我早就知道了。”姜琰琰语气愈发骄傲,“我爷爷嘛,灵兽都叫他姜半仙,能出事儿,这消息,貌似没什么价值。”
  起先说担心爷爷,迟疑不答应,闻东这会儿说了姜多寿的消息,姜琰琰又说早知道了。
  坐地起价,欲求不满,这就是专门用来形容姜琰琰的。
  “说吧,你还担心什么,一股脑地全问了,别耽误我时间。”闻东背脊挺得老直。
  姜琰琰也不客气,扭头问:“昨晚是不是曹献廷来了?”
  闻东点头。
  “说了什么?”
  “说了三件事儿,”闻东略迟疑,“不过,我觉得还是等你爷爷到了,再一块儿说。”
  “行吧,”姜琰琰听不得闻东念叨,起身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伸出一只手,行握手礼:“那么,恋爱愉快。”
  闻东耸耸鼻子:“你的头发,闻着,怎么有股菜味。”
  “啧,爱握不握。”姜琰琰把头发往后头甩了甩,“我就说最后一次,闻先生,你介意姐弟恋吗?比你大一百岁的那种。”
  闻东起身,他的手,骨节有力,指节修长,握上姜琰琰的秀气的小爪子,掌心止不住地发烫。
  “纠正一下,”闻东道,“咱们真要算年龄的话,我比你大,姜小姐,你介意爷孙恋吗?比你大几千岁的那种。”
  “不介意。”姜琰琰握紧闻东的手,十分官方地抖了抖,像极了省城里的大官下乡慰问贫农。
  阿毳和阿蚁在小厨房里看呆了。
  阿毳喃喃道:“这俩人在干嘛?”
  阿蚁皱眉,锅里的鱼汤在咕噜噜地冒泡,她咽了咽口水:“好像,在恋爱?”
 
 
第60章 
  中午十二点,外头有人敲门, 阿毳正在院子里扫地, 回身准备去开门,手指尖儿还没碰到门栓。
  屋子的门开了, 姜琰琰飞一样地奔到门口。
  门板打开。
  姜多寿那张熟悉的老脸画一样地静静矗在门前,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藏蓝色的褂子, 脚上一双灰布鞋破旧到不行, 那鞋底时刻要掉了似的。
  瞧见姜琰琰的第一眼,姜多寿就皱眉,用熟稔又嫌弃的口吻道:“一天天的, 冒冒失失。”
  两人见面, 虽然心里头欢喜到不行,可面上都拘着,姜琰琰笑嘻嘻, 想伸手替姜多寿取下包袱, 姜多寿却肩膀一闪,只回头说:“里头有好东西, 你别给我碰坏了。”
  “啧啧啧,”姜琰琰连连摇头,“好东西哪有你孙女重要。”
  姜多寿没抬头, 只用左手接过阿毳地上来的茶水, 抿了一口就问:“半神呢?”
  阿毳指着紧闭的大门:“屋子里。”
  “那烦请禀一声,我进去说话。”
  姜琰琰狗皮膏药似地黏在姜多寿后头,起先是真担心姜多寿在南洋出了事儿, 毕竟按照计划,姜多寿应该要在南洋待上好一阵,临时撤兵,必有意外。
  姜多寿临在闻东门口,只回头,对着姜琰琰:“你回去待着。”
  姜琰琰皱眉:“什么秘密还不能带着我听了?”
  姜多寿左手摸着布兜,掏出两枚银元子,递给姜琰琰:“自己上街,买糖吃去。”
  姜多寿,还把姜琰琰当小孩呢。
  姜琰琰盯着姜多寿伸了个懒腰,手一扬:“行吧,我也不想和你们两个老妖怪说话。”
  姜多寿磕门进了屋子。
  闻东正在屋子里看书,外头太阳大,也就早晨十点前还能在院子里透透气,稍微晚一些,都得躲进屋子里。
  姜多寿放下包袱,用左手用力往后背一伸,拇指食指捏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黄色符文,朝着闻东笑,示意闻东别说话,揭开了放在桌上的博山香炉的盖子,把符文丢了进去,眼瞧着小小的一枚被烧红的香头烫毁了半截,才是说:“丫头给我贴了符耳,还以为我不晓得。”
  闻东点头:“她……挺机灵的。”
  姜多寿吃力地坐下:“丫头没给半神添麻烦吧。”
  闻东眼神挪向别处,往左边一斜,刚好可以看到自个儿左手腕上戴的绳圈,其实寸步圈的术法他已经解了,不过一直没有告诉姜琰琰。
  这绳圈,他一直没舍得取,想到早晨在院子里看到小骗子的时候,她似乎也还戴着,不过,估计她是以为,自己还被这绳圈束缚着。
  这小骗子,心思多,脾气大,特勇猛的一只猫,可有时候,对自己,还真挺怂的。
  闻东越想越愉快,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姜多寿懵了:“半神笑什么?”
  “没事,”闻东摇头,“你先说你的。”
  ***
  厨房。
  阿蚁“呀”地一声捂住了耳朵,耳朵嗡嗡嗡地叫个不停,她摇头看着旁边的姜琰琰。
  “不行,蚁类被九爷发现了,用术法震了出来,”阿蚁说完,不停地揉着耳廓,“我这耳朵都快震麻了。”
  通灵蚁的本事就在于可幻化大小,探听消息。
  姜琰琰应了一声:“我贴的符耳也被我爷爷发现了,这俩人到底说什么,还瞒着我。”姜琰琰扯了扯阿蚁的衣袖子,“你先说你前几天说的,起死回生的事儿。”
  阿蚁耳膜尚觉酸麻,听了姜琰琰这话,索性揉着耳朵去切豆腐,老豆腐带孔,嫩豆腐嫩滑,搁鱼汤里都行,姜琰琰喜欢吃老的,阿蚁得切两块进去,闻东喜欢吃嫩的,阿蚁也得顾着。
  刀上抹油,切豆腐不黏,横刀子竖刀子阿蚁上下翻飞,几刀下去,麻将大小整齐周正的豆腐送入砂锅里。
  姜琰琰在旁边站定,没有走的意思。
  阿蚁晓得,逃不过了,才是低声说:“姜半仙当年,为了替姑娘续命,杀了仙家猫的事儿,姑娘肯定记得。”
  姜琰琰点头,这是天大的恩情,是刻到骨子里的。
  “姑娘也晓得,我前五十年都是跟着姜半仙的,后来,姑娘本事大了,能独自出马仙家,我也是姑娘第一个出马的通灵仙,我跟了姜半仙五十年,姜半仙战仙家猫的那一场,我刚好就在。”
  “凡人说,猫有九命,”阿蚁勾着食指比划了一个“九”,“其实是猫有九魂,九魂一聚,若无真身托九魂,极易成魔,所以当时姜半仙取了仙家猫的真身替姑娘托命格,特意将仙家猫的九魂打散,分别注入九枚金铃铛,分埋在大江南北,上压石敢当镇邪,后画符咒,封印亡魂。”
  “那九枚铃铛互有感应,若是其中一处被人动了,其他铃铛就会连续响三天三夜,这声音,只有埋铃铛的人能听到,也就是你爷爷。”
  姜琰琰皱眉:“是有某处的魂,被人动了,我爷爷才急着赶回来的吗?”
  阿蚁解开砂锅盖子搅汤拌水,热气腾腾扑在脸上,阿蚁只是摇头:“怕是更严重。”
  阿蚁看着姜琰琰:“应该,不止一处被人动了。”
  瞧着姜琰琰眉色紧张,阿蚁只劝:“问题应该不大,九处铃铛我都派有蚁类驻守,只是你爷爷当时下的封印太强,修为低的蚁类没办法探进去看,等我的几位直系侄子到了,进去探了情况,自然就晓得……。”
  阿蚁还没说完,突然门开了,姜多寿站在门口,院子的大门也开了,曹献廷穿着半旧的褂子,脚上依旧是那双破草鞋,站在阿毳的后面朝着姜琰琰点头。
  “小神婆,好久不见。”
  姜多寿微微蹙眉,只对着姜琰琰说:“丫头,进来说话。”本以为没曹献廷的事儿,没料到姜多寿一转头,对着曹献廷说:“老曹你先在外头等着。”
  姜多寿看到曹献廷倒是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
  姜多寿唤完姜琰琰就进了屋子,姜琰琰示意曹献廷到厨房这边来,压低了声音问:“你昨天晚上,和闻先生说了什么?”
  曹献廷正要开口呢,语顿:“咦,先生没告诉你?”
  言下之意,不就是闻东没说,他也不好说了。
  姜琰琰“啧”了一声:“肯定是告诉了呀,我就是生气,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张皮舍不得自己大队长的头衔,故意作出来的妖风,我不是拿了闻先生的推荐信吗?上头直接给我安排了一大队长的活,顶的就是张皮的差事。”
  “这厮心眼贼多,晓得我和你们姜家关系匪浅,又不知从哪里打探来你进过袁家,非得说那张认罪状是你逼着尚修勉写的,尚修勉不写,你就屈打成招,活活把人给……勒……勒死了。”
  曹献廷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蚊子叫,瞧着姜琰琰眉头皱得和凝固了似的,曹献廷立刻改口:“不过这可不算是摊上命案啊,顶多,算是一点诬陷,毕竟之后,都澄清了的,袁家大小姐亲自澄清的。”
  “你和袁琳还有联系?”姜琰琰反问。
  “当然。”曹献廷昂首,“当时袁家大小姐还亲自来了我家道谢呢,对了,她还给了我一东西,说是让我转交给你,瞅瞅,我放哪儿了,我特意用帕子包好了,是一个金铃铛,看着挺旧了。”
  “铃铛?”姜琰琰木楞着,嘴巴半晌没闭上,“她怎么会把铃铛给你呢?”
  曹献廷声音低沉下去:“我辛辛苦苦从长沙到岳阳来找你们,就是为了这事儿,你瞧瞧,我这一身布衣裳,就晓得,我这大队长的威风还没过半天,这长沙就换了天了,原来的省长被撤了,一套人马全换了,还有不少人进了局子里,就我来的那天,听说,老城墙那儿崩掉了一个行政厅的文员,不晓得是因为什么事儿。”
  “这行政厅的人,不大半都是袁老爷子的学生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袁家……也跟着遭了殃,不过,还不晓得有没有人被抓进去,只是那袁家周围,全是警察,不让人进步让人出,就连袁大小姐现在要出入,身边都多少人跟着,盯梢似的,总之,我也就远远地看了一眼,不敢多留。”
  姜琰琰还想问,房门被姜多寿打开,姜多寿朝着厨房挪步喊了几句:“丫头,怎么磨磨蹭蹭地还不进来?”
  这才说完,姜多寿就刚好和曹献廷对上了眼,瞧着姜琰琰眼角泛红,姜多寿只说:“有什么,进来说。”
  ***
  屋内。
  一张圆桌,三张圆凳。
  阿蚁阿毳接连上菜,鱼汤置中,周围摆了一圈的小炒蔬菜,外加一小碟腐乳,还是不带红油的那种咸腐乳。
  闻东不吃肉,不吃辣,姜琰琰手臂上的伤还未好全,也不能吃辣。
  桌上唯一有油星子的,就是那一锅鱼汤,金黄的油珠子浮在汤面上,这还是阿蚁炸鱼时没沥干净留下的。
  老曹和阿毳阿蚁在外头吃饭,不和他们一桌。
  本是久别重逢,可姜琰琰却干干地坐着,连筷子也不拿,就盯着一筷子一筷子夹菜的闻东,和一口一口喝汤的姜多寿。
  “不是说进来说话吗?怎么都不说了?”姜琰琰问。
  姜多寿皱眉:“食不言,寝不语。”说完,左手捏着瓷汤勺,又来了一碗汤。
  姜琰琰瞧着姜多寿的手,轻笑了一声:“爷爷什么时候成左撇子了。”
  姜多寿一回眸,姜琰琰已然起身,抬手欲去抓姜多寿的右臂。
  姜多寿肩膀往后一躲,左手两指钳着汤勺往前一送,那汤勺里满满的鱼汤,一滴未洒,姜多寿敛眉:“喝汤。”
  闻东倒是突然说了一句:“老姜我早说你不必瞒着,你孙女承受得住。”
  姜多寿略失神,右手突然被姜琰琰一把拽过去,姜琰琰撩开姜多寿的衣袖,眼神顿住。
  姜多寿的右手,已然不是人手,而是一截,绞扭纠缠的藤木,自肩头一直延伸到五指,末端几股细藤交杂相错,拼凑成了五指的形状,姜多寿自打进门起,就一直把右手藏在袖子里,连姜琰琰替他卸包袱的时候,都左右躲闪,姜琰琰怎么就没想到……
  “阿蚁和我说,铃铛被人动了,而且不止一个,我竟没有想到……。”
  姜多寿用左手慢慢捋下袖子,安慰的口吻对着姜琰琰:“这是爷爷当年作法太狠,为了压制仙家猫的九魂,设下不少阵法结界,如今,九魂被动了过半,我自然也会遭到反噬,”姜多寿看着姜琰琰,“丫头放心,长沙的那两魂,我出门前,特意让老曹看顾着,他走了,还有徒弟小林,只要有人,那两魂,就动不了。”
 
 
第61章 
  闻东听了,也搁了碗筷, 正眼看着姜琰琰:“喊你进来, 也是想要说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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