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酒棠
时间:2020-02-19 08:55:09

  “这怎么能叫骗呢?”姜琰琰说,“按理,我是应该生气,也可以生气的对不对,但是我大度,我大度没生气,这本该就是有奖励的,这钢索就当是奖励了。”
  “退一步讲,我要这钢索,也是为了对付猫妖,对付猫妖,也是为了对付龙家,对付龙家,也是为了闻东呀,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他会理解的。”
  姜琰琰说完,回眸盯着乔美虹,皮笑肉不笑:“怎么?你是想要告诉他我骗了他吗?”
  乔美虹低头束紧腰带:“我没这么无聊。”
  “你告诉他也无妨。”姜琰琰转头继续擦棺材钉,“反正他什么都晓得。”姜琰琰擦得心满意足了,把棺材钉贴在枕头边上放好,回头看着乔美虹。
  乔美虹的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微微发红。
  “闻东看人很准的,他知道谁偷偷打着他的主意,也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他不说,是在给彼此面子,他若是说了,就连陌生人都做不成了。”
  这话像是感慨,又像是专门对着乔美虹说的。
  在乔美虹的情不知所起的时候,姜琰琰先出手说清楚了,免得她自个儿一往情深了。
  “当然。”姜琰琰笑,“若是有人要坚持,也不是我管得到的,就像华山虽是天险,但又没上锁,谁都可以去爬。”
  乔美虹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深呼了一口气,只说:“屋里好闷,我出去透气。”
  ***
  傍晚闻东也没出来吃饭,一个人闷在房里修养运气。
  阿毳也不敢去催,姜琰琰现在是牙好胃口好,特意给闻东留了一大碗青菜,送到闻东门口,唤了一声,里头也没人应。
  姜多寿刚好吃完出来,和姜琰琰打了个照面。
  姜琰琰朝着闻东的门板努嘴示意,悄声问姜多寿:“第一次见的时候,都快被打成原形了,也没见得这么虚弱,连饭都不吃了。”
  姜多寿斜着眼睛看着自家傻孙女:“你以为,救你一命很简单吗?”
  姜琰琰不说话了,只听到姜多寿的声音闷得像是大铜钟,嗡嗡作响。
  “就不说我当年如何保你的性命了,就拿这次猫妖复生打比方,龙家费了多少力气,七个封魂罐,每个封魂罐三十六道结界,龙家若想快速破了结界,必然要见血。”
  “龙家狠辣,我只怕,每道结界都是用了活人去强破的,凑齐了七枚铃铛,还得注魂,那姓孟的是道法不高,可肖洛明手法高端,多少做过些阵法和法器帮他。”
  “龙家付出这么多,你看猫妖如今的处境如何?她与你同时复生,你能跑能跳能吃能闹,她一具焦干的肉身尚未恢复元气,好吧,我晓得你又会说,这焦尸是因为孟天罡胡来,拖累了猫妖。”
  “可你再看人家其他方面呢?比之于你,人家魂身都尚未融好,她当着凌保国的姨太表面风光,背地里不知要付出多少强撑。”
  “爷爷不是同情猫妖,也不是说你不如她,只是想提醒你……。”
  姜多寿挪眼看向闻东静幽幽的房门:“有些东西,可以去计较,你喜欢和老曹算账,我由着你,毕竟钱这件事,我虽不看重,可一笔归一笔,这是可以算清的。”
  “可丫头,有些事儿,是算不清的,你也活这么长时间了,也晓得,活得明白不代表活得好,你凡事都要有来有往,时时都讲究一个不亏欠,喜欢你的人,可能赞你一句女侠,你也爱听。”
  姜多寿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姜琰琰:“可有些真心疼爱你的人呢?他们会担心,担心他们付出太多,让你晓得了,以你这样的性子,巴不得拿命去还,他哪里舍得呢?所以……只能瞒着。”
  姜琰琰只觉得脖子僵,手僵,脚趾头僵,身上的一切都是冰冷又僵硬的,她不说话,姜多寿也晓得她在想事儿呢。
  姜多寿伸了个懒腰,一边朝自己屋子里走,一边散漫说话:“诶,眯一会儿,晚上九点还得起床去干活呢,这逆天改命的事儿干多了,就是容易累,还容易招反噬,有个贴心人能说说话多好诶。”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有一个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姜琰琰和闻东不知道了
 
 
第83章 
  八月十五,晚九点。
  凌宅。
  凌保国等严俪华足足等到了八点多, 在华丰茶楼辞别后, 凌保国匆匆买了点广式月饼,妻子陈沅君是广东人, 当年远嫁过来,也是不容易, 本还想去月中桂买些糕点的, 结果热门的几类早早都被人买走了。
  凌保国掂量着手里的月饼盒子,想来也差不多了,多年的夫妻, 买多了倒是显得唐突了。
  之前为了娶严俪华进门的事儿, 凌保国和妻子陈沅君闹得很不愉快,连续十天,凌保国都是住在严俪华的宅子里的。
  严俪华说是姨太, 出身不好, 可瞧着手头里也是有些银钱,自己租了个不错的宅子, 有院子有厨房,南北通透,阔大的院子, 也就严俪华和弟弟两个人住, 有时候凌保国都觉得,太豪气了些。
  还是手下的徒弟提醒了一句,说这姨太太生得这么漂亮, 言行举止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说是从东边逃难来的,可谁晓得,是不是哪户人家的千金?
  千金这俩字,小徒弟说得瘆虚虚的。
  严俪华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过了二八的懵懂年华,说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瞎扯,小徒弟的意思,无非是说,严俪华指不定是东边哪位大佬的姨太太,不是姨太太,也得是些高级场所出来的,至少,得是百乐门那种水准吧。
  不然,怎么连父母亲戚都报不上来一个名儿?
  凌保国也思量过,更是担心过,可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凌保国不觉得自己是英雄。
  乱世里,混口饭吃罢了。
  脑子里全是严俪华那俏丽模样,导致凌保国抬腿要进自家堂屋的时候,都忘记了门前有一大门槛,险些跌了一跤。
  凌保国一抬头,只瞧着圆桌子上坐了两个人,妻子陈沅君冷面冷眼,只看了凌保国一眼,便是继续用筷子夹菜。
  这桌上没有空碗,陈沅君根本没有备下凌保国的饭菜。
  另一人,是凌保国的表弟裘文书,他生得秀气,戴着一个金丝边框的眼镜,看到凌保国刚才趔趄一步,下意识起身要去扶,瞧着凌保国又站稳了,只调和着气氛,笑着对着凌保国道:“原本以为表哥晚上要出任务,不回来吃饭了,那什么,我让庆嫂再……。”
  “不用了。”凌保国手一挥,舌头绕着干瘪的嘴唇润了一圈,吧咂嘴,把手里的月饼盒子往桌上随意一放,语气也没多好,“中秋节,买了点月饼,你说得对,巡防营晚上还有任务,我……就不吃了。”
  裘文书余光只往表嫂陈沅君身上扫,陈沅君只盯着眼前的饭菜,筷子都快要把碗里的米饭给戳成泥了。
  眼瞧着凌保国真的要走,陈沅君突然重重地搁了筷子:“这么着急走做什么?不是十点才出城吗?”
  凌保国背对着陈沅君:“家里不待见我,我去找待见我的地儿待去。”
  陈沅君突然起身,圆凳子被她小腿轻轻蹭开,发出吱悠一声摩擦,这声音刺耳,凌保国蓦然回头,只看到陈沅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我知道,你是想去找那个……。”
  “诶,咱可说好,你不准说俪华是妖精。”凌保国端起一根食指,像是举着一杆枪,枪口对着陈沅君的心口,他似没感觉到陈沅君微微颤抖的肩膀,还补上一句,“人家温柔着呢。”
  陈沅君低头,看着满桌佳肴,菜色交错,她费了一下午的心思,和庆嫂蒸炸烧炖,烹出了一桌的好菜,有自己爱吃的,庆嫂爱吃的,裘文书爱吃的。
  原本是不想备着凌保国的,下意识地,还是做了凌保国最爱的红烧排骨。
  那酱汁裹着炖烂的排骨,就搁在陈沅君的眼前,她看着看着便是觉得眼前逐渐朦胧起来,她抬手飞快擦掉眼角的泪珠,只对着凌保国昂首说道:“我是想说,我要离婚。”
  “你说什么?”
  “离了婚,你想娶几个俪华进门都行,没人管你了。”
  “别闹了你。”凌保国一脸严肃,“你和我离婚?你让我巡防营里的人怎么看我?啊?说我被女人甩了?”
  “说你要和我离婚的也行。”陈沅君摇头,“总之我是受不了了。”
  “那也不行。”凌保国语气意外的坚决,“弟兄们哪个不晓得你啊,你当时从广东远嫁过来,人人争着抢着要来看你,这么多年了,他们又……又都是向着你的,说你人好,我和你离婚,诶,你是故意让我背上个始乱终弃的名声是不是?”
  陈沅君别过头,不再看他:“我说什么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有所图,都是有所谋,是不是?”
  裘文书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食指顶了顶眼镜框:“表哥表嫂,要不先坐下吃饭吧。”
  ——“不吃!”
  这次两人这倒是齐声。
  凌保国扯了扯自己的西装:“我换了衣服就走,”说完,只是朝着裘文书说,“晚上会有声响,你们别出门。”
  凌保国说完就走,绝不含糊,他换了身衣裳,临出门前,还嘱咐了家里干活的婆子记得早些关门。
  “是要出事了?”常年跟着凌家夫妇的婆子没得姓,只晓得单名一个庆字,人都喊她庆嫂,庆嫂是一手把凌保国带大的人,凌保国打小没娘,把她当做半个娘看。
  “别问。”凌保国压低了帽檐,“南华街那边,庆嫂你也看顾着点,俪华一个人住,家里就一个那瘦瘦弱弱的弟弟,我不放心。”
  庆嫂明显不乐意,嘴角一皱,只说:“你是晓得的,上次我虽然帮你劝了夫人,可这事儿,你做得不厚道,夫妻俩好好的不行吗?你这几天都没回来看夫人了,倒是表少爷,来得勤快了,你该和人家学学。”
  “我知道我知道。”凌保国急着走,“你最好了,旁人说不帮就不帮我了,你嘴上埋怨,可私下里,还是会帮我照顾着的。”
  ***
  昆明西南马拉山。
  出了城门就能望见。
  有经验的老兵,都不爱夜里出任务,累和困是其次,主要是夜里派下来的任务,要么十分隐蔽,要么十分紧急,要么是又隐蔽又紧急的。
  去肯定是要去的,上头的一声令下,刀山火海都得上,回,就不一定回得来了。
  车的轱辘声太大,凌保国带头起了马,云南的矮种马个头不大,倒是能跑,上了山路,蹄子也不打滑。
  眼看着就进山了。
  凌保国不说话,只在前头抬了个手,后头的接连把这手势一个个传下去,这手势的意思是——要摸枪了。
  姜琰琰也是晚十点准时出发的,从南华街到西门半个小时,跋山涉水赶到马拉山的时候,还没到十一点。
  除开闻东,姜多寿、白旗、乔美虹三人也都窝在山坳里许久了。
  山林里,蚊虫多。
  白旗捏死第七只吸血的蚊子,愤然把蚊子尸体甩到一边,抬头看月色,中秋的月亮真圆。
  “咱这消息准吗?猫妖真会趁着兵乱吸人血?”白旗忍不住问姜琰琰,“都等了好些时候了。”
  “才二十分钟,着什么急?”姜琰琰爬上坡地看了一眼底下的洼地,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是婆娑的树影不安分地摇曳。
  姜琰琰捏着棺材钉又滑到白旗身边,这棺材钉的钉头上镶了一环,环上连着一根两米长的钢索,是傍晚闻东出关后给她的。
  中午才说要闻东帮她找条钢索,下午就拿来了,姜琰琰还真以为闻东超神了,谁晓得,闻东来了一句,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机会给姜琰琰。
  姜琰琰就不理解了,两人朝夕相处,就差晚上睡觉睡一块儿了,还能没机会?
  “你爷爷,”闻东顿了顿,只说,“你爷爷也在四处给你搜趁手的链子,我不好拉了他的台面。”
  姜琰琰的眉头皱得更加紧凑了。
  闻东悠悠来了一句:“论年纪,我比你爷爷大了不知道多少,可是若跟着你论辈分,他……咳,得算是我的长辈了。”
  也是,孙女婿敢驳了爷丈人的面子吗?
  姜琰琰当时听着挺别扭的,闻东跟着她一起论辈分,总感觉俩人已经成家了似的。
  感情这事儿,姜琰琰还没想太明白,袁琳与她探讨过什么是爱,和她说的那一套姜琰琰也听不明白,什么一眼阳春化雪,又一眼碧浪滔天的,都太过抽象,姜琰琰只晓得姜多寿暗示她,让她对闻东客气点儿。
  更何况,钢索是人家替她找来的。
  持了钢索,姜琰琰心里头的底气也跟着足了几分。
  此时,她正捏着钢索末端的小牛皮把手,爬上山坡,又看了一眼,还是没人。
  似乎不大对,都这个时候了,走路也该是走到了。
  杂乱无章的青草野蛮地扎进姜琰琰的裤口,她无心去管,只用指甲盖掐了一下食指尖,通了和阿蚁的神识。
  突然一声。
  枪响。
  姜多寿朝着西边看了一眼:“动手了。”
  神识里,阿蚁刚好也回了一句:“临时换了地方,姓凌的在小村山开枪了。”
  如今,是多事之秋,之前长沙易主,云南也跟着换了一拨人,滇系这边,派系林立,也不晓得今天这云南姓唐,明天是不是就姓了别的了。
  凌保国跟着现任的大佬刚坐稳这管带的位子,自然是要立功勋,定军心的,收到有流兵在附近山野村里埋伏的消息,立刻就带着人来了。
  打仗会见血,会乱,尤其是晚上,枪声一起来,两边对射,黑黢黢的,也分不清这人是吃了枪子儿没了命的,还是被什么妖邪的东西吸了精血。
  昆明城城内防备重,十三夏不好动手吸人精血,她当着凌保国的姨太,在家坐着画着柳叶眉儿就能知道最近哪里又要乱了。
  趁乱出手,最是神不知鬼不觉。
  姜多寿和姜琰琰说过,猫妖现在虚着呢,龙家起尸的手法太狠厉,那具尸体又不顶用,猫妖若是想换具新的皮囊,也得恢复几分道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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