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祝少爷,几位,我们先告辞了。”
说罢,便和周若昼走了另一条去往雷起寺的路,与祝卿卿她们的分道而行。
秦云敛不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我觉得,木青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云敛哥哥,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可能不太习惯和生人接触吧。”
祝卿卿在一旁安慰道,她倒觉得这样也好。
既然不知道是敌是友,还是少接触的好,免得生出事端来。
祝景义在秦云守耳边低语了句什么,秦云守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惊讶之色:
“当时我还年幼,没什么印象了。”
“有点像……脾气也像……”
祝念念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词,她转头看向那两个少年,眼中尽是疑惑:
明明是一同长大的,为何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料恰巧秦云守也朝她看过来,似乎轻笑了一下,祝念念赶紧别开了脸。
秦云守也不恼,又转过脸去和祝景义交谈。
“姐姐,我们去安长道观之后做什么?”祝景信问道。
皆言踏青要赏山川风光,游名胜古迹,再不济也要野炊,采摘百草,狩猎,放风筝,难道他们只去一趟道观吗?
祝卿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本意也只是去找余烬问问他走那日留下的话,害她心惊胆战了好几天,把身边人的生日问了个遍,愣是没找到那个二月生的属羊人。
她怀疑余烬在诓她,就是为了骗她来给他们道观送钱的。
秦云守之人也是接了大人的命令来照顾他们的,本身对这些小孩子的娱乐也没有什么想法。
十几道目光朝祝卿卿投过来,祝卿卿压力山大。
还是秦云敛替她解了围,说去道观中拜过之后便带着他去采摘百草。
看着秦云敛饶有兴致的给祝景信讲山中的植株,祝卿卿蓦地想起来,秦云敛本就有做大夫的心愿。
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忽然改了主意去参加了科考。
祝卿卿觉得,对秦云敛来说,做个济世救人的医生,可能比涉身朝堂更合适。
若是秦云敛学了医,他们便在临江城开一家医馆,秦云敛医病,她收钱。
是不是搞次义诊,为那些穷苦人家免费治病,至于本钱嘛……
反正她祝家家大业大,也不缺那点钱。
有了祝家的财力,秦云敛的权力,秦家的威望,他们也不用担心医闹。
小日子过得岂不是美哉?
祝卿卿想着,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秦云敛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也笑道:
“卿卿,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
在想将来要是做老板娘的话,是不是也要跟着学点医术呢。
祝卿卿笑意渐浓,暖化了山上微凉的风。
“木青?原来你叫木青啊。”周若昼快步跟上任迟,“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任迟没搭理她,想着刚刚站在祝卿卿身后的任丙雁,眼底尽是恨意。
好啊,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上辈子被你骗了那么久,这一世,我断不会再放过你!
没得到回答,周若昼不满地跑到任迟的面前,正欲发火,却见任迟咬牙切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时刻准备撕碎他的仇敌。
周若昼哪里见过这样的表情,她惊叫了一身,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任迟的眼中带着惊恐之色。
此时周历也刚好从山上下来,看着呆站在那里的周若昼,周历斥责道:
“都说了好好跟着我们,你偏要和这小子一起走,我和你娘都快到寺门了,又折回来找你们。”
周若昼又朝任迟看过去,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淡漠的看着一脸凶相的周历。
周若昼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刚刚看错了。
“还不快跟上!”周历冲着他们吼道,“还有你,小子!”
“来了,爹,你别凶我!”
说罢,周若昼拉起任迟,快步跟上了周历,又兴冲冲的给周历说起了周小花叫木青这件事。
“木青?”周历低头看了任迟一眼,问出了和秦云守一样的问题。
任迟还是说自己不记得了,周历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也没有再追问,几人便朝着雷起寺走去。
祝卿卿看到那破旧的木门之时,觉得自己真的是被余烬给骗了。
他们一路走来,人越来越少,偶尔看见几个也是去雷起寺的,压根连安长观的名字都没听过。
还是祝景义拉了个山里的砍柴人,才找到了这个偏僻的道观。
和他们中途路过的那座气势宏伟,香客络绎不绝的雷起寺不同,余烬的安长观隐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当中,实在是不好找。
门没有关,院里也是空荡荡的,一棵高大的松树种在西南角,树影落在红墙之上,也生出种幽静肃穆之感来。
一行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秦云守在木门上轻扣了几下,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几人耳中,却迟迟不见来人。
没人?祝卿卿心中疑惑。
“贸然进去不太好,咱们要不…先回去吧。”
听到祝卿卿的话,几人正要离开,听见了余烬那带着些兴奋声音:
“祝小姐!祝小姐!留步!”
余烬将众人带到后院中,给几人倒了茶。
“白茶。这是观里剩的最好的茶了,也不会失了你们的身份。”
“安长观…为何落魄至此?观主呢?”
秦云守看了一眼余烬,他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穿得虽穿得旧了些,但衣裳整洁,面色也好了许多。
“哪里谈得上什么落魄不落魄的,师兄他本就是一心修行之人,根本无心经营道观。”
“其他师弟也受不了在这里日日跟着他受苦,大都放弃了修行,回家了。”
“如今道观里除了我和师兄,就只有两位无夫父无母的小师弟了。”
祝卿卿心里一阵唏嘘,但见余烬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倒觉得他在这里好像过得还不错。
“观主呢?”祝景义问道。
“他……”
还未等余烬开口,一个中年男子推门而入,操着一口流利的地方方言:
“俺搁这哩,谁找俺?”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老乡出没,请注意
第18章
这熟悉的方言…
祝卿卿心中已经脑补出了观主那憨厚的样子,可待人来到屋中,祝卿卿有些吃惊。
三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长相中上,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眉毛浓黑而整齐,头上挽了个道髻。
若不是他身上的道袍,祝卿卿很难把这人和道士联系在一起。
“俺叫于世净,是安长观的观主。”
于世净朝几人行了个礼,目光在祝卿卿脸上停留片刻,颇有深意。
“我师兄他……不太会说官话。”
余烬解释道,于世净和他一起长大,从小便是这个口音,二十几年了也没能改过来。
虽说朝廷一直提倡说官话,但是天高皇帝远,他们在这偏远的道观,也没人逼着于世净改过来。
“嘚!俺说话恁又不是听不懂,学那玩意儿做什么!”
于世净道,接着又对着几人说了一大堆关于道观的事情。
几人本来也不怎么在意,但是他们说惯了官话,于世净的话说得太快了,竟有些听不懂了。
祝卿卿便一一给他们翻译:
“于观主说,道观本就偏远,鲜有行人,再加上这几年雷起寺建了起来,地势好,建的也宏伟大气,百姓大多都去了雷起寺,来安长观的人就更少了。”
“嘚!这小妮子还怪聪明来。”于世净对着祝卿卿夸赞道。
其他人也知道祝卿卿在乡下待了几年,也没有过多的疑问。
其实祝卿卿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炎丘村说得是官话还是方言,但是这里是江南,于世净说得是北方的方言,她只能暗中祈祷那些人别多想,不然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一个南方人怎么会说北方方言。
祝卿卿本就在北方农村长大,说了好几年的方言,一直到上了学才慢慢地改了过来,但回去之后还是和邻里说方言。
于世净的方言勾起了祝卿卿的回忆,让她有些想念自己的故乡了,那是一个偏远的小村庄,自己和奶奶在那里生活了七八年。
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大家就像亲人一样,邻里关系和睦,村民们对祝卿卿也很照顾。
她奶奶去世后,还是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给自己凑钱安葬了她,又给她凑了上学的学费。
而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在她奶奶去世将近两个月后才回来,还了村民钱,给她留了一些生活费便走了。
祝卿卿有的时候会恶毒的想,像她爸爸那种儿子不像儿子,丈夫不像丈夫,父亲不像父亲的人,凭什么活着,还活得那样潇洒自在?
她想不明白。
除了那个没良心的父亲,早已不知所踪的母亲,那些村民便是祝卿卿的亲人了。
祝卿卿考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也很开心,给祝卿卿凑了学费。
祝卿卿曾想,若是她有一天能出人头地,一定要好好回报他们。
可事实上,她也不过是个被高数逼疯的普通的大学生而已,一边打工一边补课,每日为自己的温饱发愁,笑着拒绝他人的施舍和怜悯。
别说回报乡亲了,她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看不到。
现在来了这里,祝卿卿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来,也不知道她在现实中怎么样了。
听说穿越剧里面原身不是陷入了昏迷就是死亡,要是她真的回不去了,怕是除了自己的那几个室友,就只有那些乡亲会为自己难过了吧。
细想来,他们好像是祝卿卿的糟糕的生命里最鲜活温暖的记忆。
但毕竟也是没有什么太深的情感,等到大家投入各自的生活,祝卿卿就像一颗小小的沙砾,很快便会淡忘。
就像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一样。
来了快三个月,祝卿卿第一次考虑起这个问题。
一股虚无之感将她包围,悲伤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她还能回去吗,为什么是她……
“祝小姐!”
于世净提高音调,喊了祝卿卿一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祝卿卿大梦初醒一般,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身边一群人都是在看着她。
“姐姐,您怎么了,你刚刚脸好白啊。”
祝卿卿抬起头,对上了秦云敛的眼睛。
秦云敛和众人一样,都是一脸的担忧,在他清澈的眼睛中,祝卿卿看到了自己。
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和她原先的面貌有七分相似,头上是一支蔷薇花簪。
秦云敛的眼中好像盛满了月光,温柔又明亮。
“能被那样一双眼睛温柔的注视着,她做梦都会笑醒。”
祝卿卿想起了自己曾经跟室友说过的话。
她转头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这群人,心底柔软的一塌糊涂。
可能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能遇见他们吧。
她的日子过得那样糟糕,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就把她扔到了这里——让她能体验一下有人爱着的感觉。
“我没事。”祝卿卿笑道,“就……忽然觉得有些闷,可能是佛祖显灵了吧。”
“……祝小姐,我们这是道观。”余烬在一旁提醒道。
祝卿卿:……
祝卿卿的话打破了刚刚的氛围,看到她没事,几人也放心下来,提出要去上香,余烬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带着几人过去。
“祝小姐。”祝卿卿回头,疑惑的看着叫住她的于世净。
“万物皆有法,既来之,则安之。”
听着于世净用方言说出这种话,祝卿卿的第一反应是:还挺带劲。
眼珠一转,祝卿卿便听出了其中深意。
“是,多谢道长。”祝卿卿抱拳,对着于世净鞠了一躬。
走在几人前方的余烬轻轻一笑,小院一角,几株蒲公英正悄然生长。
几人在道观中上过香,又捐了些香火钱,直到了正午,才离开了道观。
余烬送他们到了门口,朝他们招手道:
“以后常来啊!”
祝卿卿觉得这幅画面像极了沧江边上的某座建筑里穿着暴露的美艳女人笑着对来往的船只招手的样子——连说的话都有几分相似。
也难为了于世净,要和余烬这样不靠谱的人一起生活。
“啊!”祝卿卿一拍脑袋,“我忘了问那个二月生的属羊人的事情了!”
“什么属羊人?”
“怎么了姐姐?”
“二月生的属羊人?我好像……”
祝卿卿此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注意自己把这事说了出来。
听着他们的话,祝卿卿才惊觉,把目光看向了丙雁:“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说我是属羊,二月生的……”
看着祝卿卿忽然变得严肃的表情,丙雁有些不自在的朝后退了半步。
“卿卿,怎么了,为何要找二月生的属羊人?”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祝景义也不免担心起祝卿卿来,看着丙雁的眼神也带了些警惕的意味。
“没……”祝卿卿迅速在脑中寻找借口,“余烬……余道长他说……”
祝卿卿还未想出来借口,便听到前方传来了尖叫声。
祝景义和秦云守迅速反应,让几个仆人在这里护着祝卿卿她们,便提剑前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