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建国恼羞成怒。
他吩咐左右的秘书:“去查一查,这些人是不是郑莲华找来的?”
秘书唯唯应诺。
“算了。”寇建国临时又改了主意,“直接打电话,让她来安抚这些人。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不要耽搁。”
秘书迟疑很久,最终找了个最温和的说辞给郑莲华发了过去。
对方就回来三个字:“他做梦!”
郑莲华扔了手机,翻了个白眼。
当她是个驴子吗?哪里需要哪里搬?何况,前不久她的确和不少供应商通过气,既然寇建国能因为私人情绪来卡她的经费,就别怪她报复回来。
秘书没敢自作主张,只得小心翼翼地将郑总的回复原封不动地汇报上去。寇建国气得吐血,拿起车钥匙,立刻就要前去与郑莲华当面对质。
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的车驶出车库的第一时间,供应商们蹲守的工作人员便发现了。
“走走走,给这老匹夫点教训。”
三四辆车跟了上去。
下午。
季铭锐还在家里打游戏,便接到寇建国秘书惊慌的喊叫:“季先生,寇董出车祸了,您快来一趟医院。”
寇建国出车祸是个意外。
在他发现尾随的车时,不但没有及时停下,还怒火升天,想要和跟踪者们硬杠。
跟踪者们怂了,避了开来。
寇建国却是急红了眼,在主动攻击对方时,方向盘没稳好,撞在了路边的树上,额头上撞出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流不止。
季铭锐赶到医院时,寇建国正是紧急状态。
他目光一扫,发现自己的亲舅舅竟然来得比他还早,站在一旁的,是寇建国的专属律师。
“人不会有事吧?”亲舅焦虑地问医生。
在从医生那里得不到任何消息时,亲舅又不断地和律师套近乎,想要打听什么消息。
一名护士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寇建国的亲人在吗,病人现在需要输血,谁来一下?”
季铭锐扬声:“我来吧。”
话落,却被亲舅拉住了衣服。
“别去。”
“?”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气团塞住了舅舅的喉咙,他欲言又止,神情纠结。
“病人的家属在吗?”护士催促。
“等会回来再说吧。”季铭锐松开亲舅抓着自己衣服的手,转身要离开。
“别。”
不知道被灌了什么勇气,那卡在胸腔里气体最终被吹散,舅舅拉着他:“你过来一下。”
医院走廊拐角。
“到底怎么了?”
“你……真的要救他吗?”亲舅问。
季铭锐吃了一惊:“为什么这样说?”
“哪怕你不是他的亲生子,你也要救他吗?”
季铭锐懵了一下,回过神:“这个玩笑不好笑。”
亲舅怒道:“这个时间点,谁和你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好呀
吃了没~
第104章 求婚
季铭锐跟着护士走过医院长长的过道,耳边仿佛还在回放着舅舅的描述。
“你妈妈当时和寇建国结了婚,两三年都没有消息。你外婆带着她去医院检查,本地有名的医院都去过很多次,都查不出原因。”
“寇建国的母亲那个时候还在,一直觉得是你妈妈身体不对劲,所以怀不上孩子,闹着让寇建国和你妈妈离婚。”
那时候,寇建国和季芸渡过了最甜蜜的热恋期,共同生活中的问题一个个暴露出来。
季芸嫌弃寇建国不顾家,嫌弃婆婆粗鲁无礼,寇建国则不喜季芸的大家小姐做派,爱花钱,还不持家。
感情逐渐被消磨,加上生育问题带来的焦虑,季芸经常和朋友出去畅快,宁愿借住在朋友住处,也不愿意回家和婆婆同处一室。
寇建国的母亲更是恼怒。
不断四处宣扬季芸是只“不下蛋的母鸡”,还撺掇着寇建国给季芸点颜色瞧瞧。
对于生怀问题,寇建国开始还不当一回事,等到后来季芸多次检查都没有问题时,他内心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
他一边附和着自己的母亲,将锅往季芸身上甩,与此同时,偷偷一个人上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得出,他精、子活性弱,几乎不具备生育能力。
对于男人来说,这是致命打击。先不说如果别人得知真相会怎样反应,就光是季家知晓,两家一定会反目成仇,到时候生意做不成,人也全毁了。
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寇建国紧紧地攥住检查单,心中琢磨着如何能够掩盖过去。
恰好当时,季芸喜欢在外面玩。
“你母亲那时候偷偷和一个浪子走得很近,经常在外彻夜不归,据她说,是找到了真爱。”
但一两个月后,发现自己怀了孕。
“寇建国得知你妈怀孕之后,对她表现得无微不至,又是道歉,又是体贴,还为了你妈亲自和母亲吵了架。”
季芸心里有鬼,看见丈夫这样,也不再出去浪,在家里安心养胎。
因为一直没有出事,时间一长,季芸以为这一阵风浪过去,心里隐秘的愧疚和疑虑也少了些。寇建国平日里体贴,却看上去没有开心的意思。
这一家里,唯独寇建国的老母亲对刚出生的小生命最为期盼。
风平浪静一直持续到季铭锐一岁,季芸常去的酒吧因为涉嫌违法被一锅端,在此之前,爆出一大批视频。
其中就有季芸。
“你妈妈那段时间过得很糟糕,但是,寇建国表现得非常好。”
他不但没有责怪妻子,还想尽办法网上删帖,为了让妻子好过一点,还带着两人一起去国外散心。
季芸彻底被丈夫征服了。
季家因女婿的隐忍和退让,作为弥补,在生意场上提供了许多支持和帮助。可以说,在一场事件里,寇建国付出的是所谓的男性尊严,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好处。
“是你姐姐的朋友觉得不对劲,他们虽然一起玩,但是绝对没有涉及到违法犯罪的事情里。说来也巧,当时因为一些事情,那个关键人物被抓,为了减刑,和警方说出了一些真相。”
“他说,拍视频虽然是自己自作主张,但是接近这个女人,却是有人在背后花了大价钱。”
生活就像一个美丽的毯子,下面覆盖着不知道多少虱子。在特殊时候,虱子一个个跳了出来。
“到现在为止,无论警方还是我们,都没有证据表明,指示那个人的到底是谁。”
“但是你知道,信任这个东西,有时候脆弱地像一张纸。”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季芸都在两种思绪中反复纠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寇建国的?
指示那个人让她身败名裂的,到底是谁?
她日夜不停地思考,而寇建国却和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照样对她不错,照样兢兢业业忙着事业。
到底是不是?
“你母亲的焦虑和抑郁都是在这个时候引发的。”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情绪被划分成了波峰和波谷,在开心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谁也不能破坏她的生活。
抑郁时,她怀疑自己,怀疑朋友,怀疑寇建国,忧心忡忡不能自拔,吵闹着叫嚷着要离婚。
在某一次发病时,季芸没忍住拿起了刀动了手。
寇建国终于疲惫地提了离婚。
再后来,就是寇建国身上发生的新的故事了。在这之后,季芸的存在彻底成为了一个反面角色,无数次的哀求、愤怒、歇斯底里。
……寇建国的新妻子怀孕,更是季芸崩溃的关键点。
“她害怕寇建国有了第二个孩子后,会将你抛之脑后。”
毕竟,所有局内人都清楚,也都有疑虑:季铭锐到底是不是寇建国的亲生孩子?
明明是一个亲子鉴定能够得出来结论的事情,众人却默契地不去捅开这张纸。
“所以,如果我告诉你,我大概率能够确定,你的确不是寇建国的亲生子,你还愿意去吗?”
砰砰砰。
病房门被敲响,季铭锐的思绪从绵延的回忆里被解放出来。他回过神,护士正问他:“你是病人家属吗,过来签个字。”
签字,办手续,跑流程。
等脑海中的一个个想法被理顺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寇建国手术做完了,在病房里休养。
季铭锐坐在他身旁,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脸。有多少午夜梦回,他都会愤怒地问眼前这个人:你凭什么欺负我母亲?
凭什么视我如无物?
现在他的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
寇建国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艰难地环视了空荡荡的病房,在发现无一人在旁伺候时,心里涌现出源源不断地愤怒。这愤怒继续引发伤势,疼得他呻、吟起来。
“醒了。”
病房门被推开,寇建国眯着眼睛看,在发现来人是季铭锐后,嘴角很快撇下:“怎么是你?”
如果放在平日,季铭锐可能又会因为这一句话受伤,控制不住地和寇建国吵起来,但现在,他莫名地觉得心态平和。
一点波澜也没有。
“司机在你受伤之后通知了我。”
寇建国问:“郑莲华呢?”
“我没告诉她们。”
寇建国终于感受到了他这个儿子的不对劲,睁着眼看他:“你想干什么?”
季铭锐倒好水,坐在寇建国身边,低头,神情清冷:“这些年,你去亲眼看过我的母亲吗?”
“你对她感到过有一丝愧疚吗?”
寇建国怔然。
“我都知道了。”季铭锐说,“还好这些年,我一直不姓寇。”
·
作为所谓的寇家大小姐,寇依却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寇建国出车祸这件事。
在这之前一天,她践行自己的诺言,买好花束和贡品,陪戚寒舟去公墓祭拜他的母亲。
公墓人很少,天空很蓝,微风也很和煦。
她凝视着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卷发,五官清秀,拍照时正抿着嘴微笑地看镜头。戚寒舟将白菊放在目标前,用手帕仔细擦拭照片上的灰尘。
他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妈,这次来看你,我带了你儿媳妇来。”
“虽然说她平时懒惰又娇气,但是我很喜欢。在最难的时候,是她陪在我身边。我很爱她,希望你能泉下有知,不要为儿子担心。”
明明是说给亡人的话,寇依却听得耳尖泛红。
她学着戚寒舟的模样,盘坐在墓碑前,轻声说:“阿姨,我叫寇依。很高兴能够见到你,和您儿子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
戚寒舟深深地看了寇依一眼。
他的小姑娘,总会在某些时候触动他的灵魂深处。
装在裤兜里一场一段时间的东西在滚滚发烫,仿佛在提示他,是时候将它拿出来,交给最合适的人了。
寇依还在和墓碑聊天:“您的儿子很厉害,不管是管理企业,还是技术研发上都非常棒。他的员工很敬佩他,也很认可他的人品。”
“我和您儿子是偶然间认识的,当时我还在直播——您知道什么叫直播吗?就是一个人打游戏,很多人通过网络来看……”
戚寒舟第一次知道寇依原来这样能说。
光是自言自语,就能够填充大部分的空余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寇依在夸完他企业管理和业务水平之外,又开始吹他的游戏天赋了。
“好了好了。”他忍不住拦住小姑娘,“游戏就不说了。”
寇依转过头,不满地小声说:“你傻呀,哪个母亲不喜欢听别人夸她儿子?”
戚寒舟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寇依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平时肯定不会自吹自擂说这些,现在我来了,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戚寒舟彻底被可爱到了,要不是在墓前,一定会将小姑娘搂在怀里狠狠亲一口。
寇依还在吹,就和戚寒舟的职业粉丝那样尽职尽责。
说到最后,戚寒舟自己都忍不住脸红:原来他在女朋友心里,是这么好的人么?
逃不出去了。
或者说,在心甘情愿跨入对方的封锁圈之后,就一直没想着出去。他早就自愿将一颗心奉上,任凭对方处置。
不知道为什么,寇依说起了未来的打算,并且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您放心,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照顾好他,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他的。”
戚寒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寇依心里,会是一个需要收到保护的形象。
但……有什么不好?
只听见叮铃一声,戚寒舟做作地指着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戒指:“哎,这是哪里来的?”
装模作样地想了两秒,他一拍手:“一定是妈妈泉下有知。瞧,你刚在她面前说了要照顾我……”
戚寒舟语含深意。
寇依无语地看着戚寒舟演戏。
到底是谁傻?
但,看着对方期待又渴望地看着自己,寇依忍不住心软了。她上前两步,捡起了戒指,抬眼,正对上戚寒舟欢喜的眼神。
“……把手伸出来。”
“啊?”戚寒舟不知所措。
寇依拉过戚寒舟的手,将戒指硬生生地带在戚寒舟的小拇指上——很显然,对方准备的是一枚女士钻戒。
带上戒指后,寇依拍了拍戚寒舟的肩膀:“既然说我照顾你,应该我给你名分才是。戒指小了点,等我赚了钱,给你换个大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