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所以,顾云锦只向闵老太太发难了。
  闵老太太被顾云锦说懵了,疑惑地看向石瑛。
  杨氏硬着头皮,道:“确定是石氏老太太的东西?你从未见过她的簪子,内宅里的丫鬟举止又相近,当铺里说的未必是石瑛。”
  顾云锦道:“是与不是,看了东西就知道了,贾家大娘买下了,东西就在北三胡同,大舅娘只要让府里曾见过石氏老太太的老人们去看看,总有人认得清的。”
  杨氏讪讪:“都三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也是,”顾云锦一把扣住了杨氏的手腕,“我向德隆借了当票来,上头有清清楚楚的手印,让石瑛按一个比一比,是她不是她,一目了然。仙鹤堂里缺不缺银子,别说是我,哪怕是大舅娘都不好管的,可老太太,您再缺钱,您当您自个儿的嫁妆呀,您动石氏老太太的东西,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册子上记着的少了四样,我劳烦大娘去打听了,满京城那么多当铺,您说翻得出来还是翻不出来?”
  闵老太太被顾云锦说得面红耳赤,一肚子憋屈:“我当你今日发什么疯,说来说去就是为了那些东西,扔在库房里吃灰的货色,弄得我多稀罕一样。”
  顾云锦轻笑了声:“您不稀罕,您拿出去当呢!还是拿去了德隆,您不知道德隆是什么来历吗?您不在乎我们太太,您总该为大舅舅考虑。”
  提起徐砚,闵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杨氏已经听懂了。
  身子微微晃了晃,杨氏恨不得掰开闵老太太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已经不是手头紧不紧的问题了,而是填房私自让人典当原配的陪嫁,京里的那些流言眼瞅着要坐实了。
  德隆背靠皇亲,这消息只要在官场勋贵之间留出一两句来,那徐砚就惨了。
  有前头被参的那一桩,现在是雪上加霜?
  不,那是在伤口上再一次刺了刀子,狠狠的,血流一地。
 
 
第49章 砸鞋
  杨氏心神不宁,反手扣住顾云锦的手,才堪堪稳住情绪。
  这事儿不能这么结了,绝对不能如此。
  “当票呢?”杨氏颤着声问顾云锦,“当票让我瞧瞧。”
  顾云锦一副关切模样,道:“大舅娘,当票是我问德隆借来的,之后要一模一样还回去,您可别手一抖给弄坏了。我好说歹说,人家才肯借的,我就是拿回来跟石瑛的手印比一比。”
  石瑛两个字,顾云锦说得重了两分,落在杨氏耳朵里,一时间茅塞顿开。
  是了!
  并非是闵老太太让身边丫鬟当了原配的嫁妆,而是该死的石瑛监守自盗,偷拿了东西出去的。
  必须是这样,一定要是这样!
  宁可让外头说侍郎府不会管教丫鬟,说闵老太太看不住身边人,叫人笑话他们徐家被底下人搬了库房,也断断不能是填房卖原配的东西。
  前者是惹人笑话,后者是被戳着脊背指指点点,两害相较取其轻,杨家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年纪轻轻的徐砚扶到侍郎的位子上,绝对不能损在这儿。
  “比手印而已,我又不撕不揉的,一定完璧归赵。”杨氏打定了主意,道。
  闵老太太气得要命,她根本没当过石氏的嫁妆,被顾云锦诬陷一通不算,还指桑骂槐地暗示她会撕了当票,她哼道:“当铺有当铺的规矩,德隆是大铺子,京里数得上号的,你一个普通姑娘家,怎么能把留档的当票拿回来?你诓谁呢?”
  顾云锦从荷包里取出当票,递给杨氏:“诓没诓,我都拿回来了。”
  杨氏捏在手里一瞧,眼神锐利,铺号红印清清楚楚,就是德隆的,绝非作假。
  虽然杨氏也好奇顾云锦如何能说通德隆,但她此刻没那个闲心去问,只朝着闵老太太点点头:“老太太,是真的,不如先让石瑛来比一比。”
  “比什么!”闵老太太喝道,“我有没有让她去当过簪子,我难道不清楚吗?为了那几册子东西瞎编乱造,就算在府里养了四年,眼皮子还是一样浅。”
  杨氏气闷极了,要不是做媳妇的不好直接顶撞婆婆,她都想一嘴回过去了。
  就闵老太太这样的,还嫌弃别人眼皮子浅?
  就算顾云锦揪着死物不放,也是在给自个儿、给顾云齐谋划,东西进了北三胡同,往后都是顾家兄妹的了。
  老太太那眼皮子深的,反倒是要坑了儿子的官运前程。
  若是深浅就是这么分的,杨氏宁可做个眼皮子浅的,有什么好处先捞了,也别拖人后腿。
  可是,这些话她一个字都说不得。
  杨氏闷得心肝疼,这一瞬她特别懂徐令婕的口无遮拦,要忍下这一肚子话,委实强人所难。
  忽然间,袖口中的帕子被抽走了,杨氏一愣,顺着看去,就见顾云锦把那帕子摊在了桌上。
  “云锦……”杨氏疑惑。
  顾云锦没理会,只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碎瓷片,三两步到了石瑛跟前,一把抓起对方的右手拇指,拿瓷片重重一划。
  动作干净利索,血瞬间泌了出来。
  石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云锦:“表、表姑娘……”
  顾云锦似笑非笑看着她,道:“那天寻不到东西,你三言两语圆过去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
  你一定想着,没凭没据的谁也拿捏不了你,府里见过石氏老太太簪子的人没几个了,东西进了德隆,人家讲规矩,不会传出来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就是得了这样的运气,亲眼见了簪子,拿到了当票。”
  石瑛的身子颤颤,指尖那么一道口子,血流得不多,可她就是觉得痛,沿着指节手臂一路痛到了心肝肺。
  顾云锦说得一点也没错,彼时有多暗自得意,现在石瑛就有多狼狈慌张。
  她以为顾云锦没实证,顾云锦拿出了当票。
  她以为有闵老太太护着,杨氏都不敢逼着她按手印,却没想,顾云锦二话不说直接划破了她的手指。
  石瑛哆哆嗦嗦想把手抽回去,顾云锦抓得死死的,两厢角力,也许是她心虚,她根本拽不过顾云锦。
  顾云锦把石瑛拖到了桌边,压着她的拇指在帕子上按下,留下清晰的印子,这才把石瑛推开。
  石瑛一个踉跄,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一下子没站稳,重重摔坐在地上,掌心扶地,正好按在一块瓷片上,痛得她惨叫出声。
  而顾云锦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把帕子和当票拿给杨氏比对。
  闵老太太想看却看不着,就只能端着,一腔火气冲顾云锦去:“你这又是什么道理?一个姑娘家,拿瓷片划丫鬟的手?明儿个我让人给你把匕首、再给你刀枪棍棒,好不好啊?”
  顾云锦弯着眼笑了:“您说我一个姑娘不该亲自动丫鬟,可石瑛姐姐毕竟是老太太您身边,我多少也要顾忌着些脸面不是?
  我手劲儿小,划一下也就这么个口子,我要让念夏来,这一瓷片下去,石瑛姐姐的拇指说不定都断了。
  二姐姐屋里那刁奴杜嬷嬷,现在走路还不利索呢。
  您要是看不上我这么小心翼翼,我把念夏叫进来?”
  “混账!”闵老太太气得直拍几子,“牙尖嘴利,逞口舌威风,哪个教的?”
  顾云锦讶异道:“将门都是挥拳头的,读书人才舌战,我在府里念了四年的书,勉强入门,要是不能逞口舌威风,那我下回还是挥拳头吧。”
  越说越不像话,闵老太太再也耐不住,几子上没有顺手的东西了,她撑着罗汉床弯下腰去,从地上拿起一只鞋子来,迎面朝顾云锦砸去。
  顾云锦看得清楚,侧身躲开,那鞋子便砸中了桌子的花瓶,晃荡一声,瓶子哐当落地,碎得七零八落。
  杨氏余光瞥见鞋子飞过去,几乎要喷出血来。
  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婆母!
  她能忍婆母出身、学识、手段、人脉,但她受不了闵老太太的因小失大、眼界浅薄。
  砸鞋子这等行径,满京城的,哪户官家老太太能做得出来?
  死死咬着后槽牙,杨氏盯着那猩红的血印子,道:“是同一个印子,石瑛,你从实交代,你是怎么监守自盗、这些年到底拿了府里多少东西,如实说!”
 
 
第50章 狮子大开口
  石瑛被杨氏这么一吼,浑身一个哆嗦,根本顾不上手上的伤,求救一般看向闵老太太。
  闵老太太见不得身边人被杨氏这般为难,道:“交代什么?这就定了罪了?衙门里都没这么断案的!你说了不算!”
  杨氏只觉得血气冲脑,眼前都发黑了。
  还衙门断案呢,闵老太太知道京城衙门的石狮子朝着哪儿的吗?
  她扶着桌面站稳了,再没给闵老太太留颜面,直接道:“我说了不算,那等老太爷、老爷回府了,再来算算吗?
  也是,这事情迟早要让爷们解决的。
  把当票给德隆送回去时,老太太您以为要再添多少银子去堵人家的嘴?
  司理、朝奉、票台、折货,但凡是经手了的,哪个不要塞够了好处,免得人家说一两句出去的。
  清明刚过,府里给石氏老太太大办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却要换成了您当了她的陪嫁,这一个清明真是白忙乎了。”
  一番话说得闵老太太面红耳赤,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气顾云锦、杨氏冤枉她,气她们没大没小跟她顶嘴,最最气的,是徐驰、徐砚白白给石氏的牌位磕头了。
  哪怕是应允了那个挽回名声的法子,闵老太太心里还是很不畅快的。
  每天闭上眼睛,做梦都想跟石氏大打一架,她并未见过石氏模样,梦里的那一位就是照着徐慧的五官想出来的。
  可无论多恨多不情愿,今年都大办了,都让她的儿子给石氏跪下了。
  闵老太太只想做做样子就罢,偏偏府里一个个顶真得紧,徐老太爷不发话,徐驰、徐砚讲规矩了,她不跟儿子生气,只痛骂石氏。
  为了徐砚的前程,闵老太太都忍下来了,但眼前,好处没看到,又生出变化。
  磕了白磕,比磕头还让闵老太太怨愤。
  “我说了,我没让人当她那点东西,”闵老太太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都带着火气,“我不愁吃不愁穿的,我吃饱了没事做我让人拿出去当!
  府里有多少银子我不清楚吗?徐家不缺银钱,我看那些东西不顺眼,我砸了扔了,做什么要去当?
  还真真假假手印,我看就是这小丫头片子说瞎话,要弄出点事情来!
  你看看她那张嘴,像话吗?”
  顾云锦没说话,提着茶壶往手中的帕子上倒了些水,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等把沾到了血迹都擦干净了,她才惋惜地淡淡叹了一口气。
  她还挺喜欢这块帕子的,早知道今天要动手,她就不带这块了,这下弄脏了呢。
  闵老太太还一个劲儿地说东骂西的,顾云锦丝毫不怕,她在岭北那几年,一本正经端架子、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官家老太太,她半个都没见过,但张口骂街、撸着袖子干架,别说是砸鞋子了,拿着刀子就冲出去的农妇,她见多了。
  跟那些妇人相比,闵老太太实在算不上什么。
  杨氏也不管闵老太太说什么,她以恶意揣度对方,无论老太太怎么辩解,杨氏都不信。
  她只盯着石瑛。
  杨氏扫了一眼屋里人,这也就是在仙鹤堂了,她没带几个人,要是在她的地盘上,早把石瑛拖出去了。
  上前扣住石瑛的下颚,逼着她抬起头来,杨氏冷声道:“老太太说她不知情,嘴硬没好处,不想挨板子,就赶紧说!”
  “奴、奴婢……”石瑛的声音抖得厉害。
  杨氏手上用了力气:“是你监守自盗,对吗?”
  除了这个答案,杨氏不接受其他解释,她也不能让别的理由从石瑛嘴里冒出来。
  让徐砚稳稳当当坐在侍郎的位子上,这对她、对杨家都太重要了,杨氏决不允许再生变故。
  石瑛痛得眼泪直流,思绪有一瞬的恍惚,下一刻又清明起来。
  “是、是奴婢偷偷拿出去的,老太太一点也不知道,奴婢都是背着老太太做的,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石瑛边说边哭,“奴婢贪财,做了错事,请太太责罚。”
  杨氏提着的心落下去了,她并不在乎事情到底如何、石瑛说得是真是假,只要把闵老太太摘出去就行了。
  顾云锦却上上下下打量着石瑛,她神色虽悲戚痛苦,但在杨氏不注意的时候,石瑛的唇角有一闪而过的冷笑。
  见此,顾云锦想,应该给石瑛鼓掌,夸一夸她分析利弊的迅速和准确。
  就像她要清查库房的时候一样,石瑛很快就想出了应对的法子,现在也是,最初的惊慌之后,石瑛已然做了选择。
  府里上下,会保石瑛的只有闵老太太,石瑛绝不能把老太太拖下水,和老太太对质,那是自寻死路。
  认了罪,挨了罚,石瑛肯定会被杨氏赶出府去,但杨氏为了脸面,不会宣扬石瑛做了什么,反而会想方设法瞒得紧紧的。
  反正石瑛年纪也差不多了,说是不留了放出府去,也能说得圆。
  石瑛又深知闵老太太的性子,今日这一桩,老太太一定会记恨顾云锦没事找事,她不会轻信什么运气、巧合,她只会想,这都是顾云锦在兴风作浪,又或是小丫头片子没那个本事,是杨氏在用这把刀子借机发难。
  等事情了了,石瑛到老太太跟前哭诉一番,老太太自会信了她的忠心耿耿,忍辱负重。
  死局里找活路,这蹊径辟得还真不错。
  顾云锦想明白了,却不会拆穿,把石瑛这个弄浑水的清出去了,她还怎么浑水摸鱼。
  等杨氏让人把石瑛拖下去了,顾云锦才出声唤她:“大舅娘,那簪子既然是石氏老太太的东西,总不好流落到别人手里吧?”
  杨氏揉了揉眉心,道:“是该拿回来。”
  “邻居大娘买了去,我还要说好话去赎回来,”顾云锦摊手到杨氏跟前,“大舅娘,要五十两。”
  杨氏一愣。
  闵老太太先跳了起来:“当票上才三十两!”
  顾云锦笑眯眯看向她:“闵家也是做生意的,老太太难道不懂买进卖出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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