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蒋慕渊突然又想起了那封信,顾云锦送到两湖的信上,那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也仅仅是那么一句,之后再无提及。
  蒋慕渊怀疑孙睿,在对上身上直接盖下了重来一世的印章,可在面对顾云锦时,这颗红印子,他一直无法敲下去。
  只是,顾云锦还在说,蒋慕渊指腹下按着的樱唇,还在一启一合。
  她像是沉浸在了思绪之中,言语里勾画出的前世的他,生动如画,栩栩如生,让蒋慕渊几乎窒息。
  逼着蒋慕渊把红印子印下去……
  很多事情,蒋慕渊不会隐瞒顾云锦到底,如今日这样,意外听见了就听见了,顾云锦若问,蒋慕渊也会与她解释。
  可前世经历不一样,困死孤城的结局,即便蒋慕渊自己能够坦然,且一步一步在今生改变人生,他也不希望顾云锦知道。
  顾云锦会心疼他,会比此时更担忧,蒋慕渊舍不得。
  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呐。
  若他猜错了,自然最好,顾云锦没有前世那般红颜薄命的经历,她青春肆意,所有的好,蒋慕渊亲手捧给她。
  若是猜对了,她走得早,不知道后头的事儿,他也不想说,她不用背上那些担子。
  “云锦,”蒋慕渊沉沉看着顾云锦的眼睛,一瞬不瞬,道,“你看你有多喜欢我,我在你眼里,好得我自己都不信了。”
  顾云锦止了话语,想着他的话,也不由笑了:“是啊,我那么那么喜欢你,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涉险……”
  蒋慕渊笑意更浓,他嘴上应了,他知道他不是在涉险,而是他脚下路,本身就是万丈悬崖。
  顾云锦勾勒出的他很美好,只是蒋慕渊不可能再成为她心目中的模样,他不会是那样的人了。
  因为他许了顾云锦一生幸福,他就不能再把顾云锦的命、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
  交到顺德帝和孙睿手中。
  至于后来者是谁,且走一步看一步。
  顾云锦的双手依旧合着,她呼吸很缓,与她此刻的心境截然相反。
  两人说了这么些话,顾云锦心里的波涛却没有一点儿的平复,先前充斥在脑海里的念头,依旧一遍遍地跳跃着、鼓动着。
  她想,她或许该借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明白,可蒋慕渊压在她唇上的手指,却像是巨石压在心中。
  可不是嘛,那么那么喜欢,才会那么那么谨慎。
  一改往日的直爽,只因这个人,是她的心上人呐。
  嘴唇嗫嗫,顾云锦最终还是问了一句:“小公爷,当真无事瞒着我了吗?”
  蒋慕渊轻声道:“无事。”
  顾云锦的双手松开了。
  蒋慕渊敏锐地察觉到了顾云锦的情绪,只是他当真只能瞒着,便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进宫去了。”
  他才站起来,就听见顾云锦含含糊糊的声音。
  “北地会怎么样?”顾云锦垂着眼,“小公爷希望顾家守住将军印,也是为了针对三殿下吧?皇权倾轧就是如此,道理我都明白,可我们北地的百姓,我父兄叔伯、顾家几代人流血守下来的北境,不该是帝王家弄权的工具……”
  不知不觉间,嗓子里涩涩的,眼睛也泛着酸,偏也没有眼泪掉下来,像是堵了什么,一口气不顺畅极了。
  顾云锦说不好,这是因为北地,因为亲人,还是因为蒋慕渊。
  正如她自己说的,道理都是明白的,史书也读过,帝皇家的争斗,哪怕是寥寥数笔,也看得人心惊胆颤。
  只是,作为朝廷千千万百姓里的一人,对眼下局面,委实憋得慌。
  像是在棋盘上,手执棋子博弈的不是他们,她只是一枚棋子,看着身边的纵横交错上战局四起。
  顾云锦的这些情绪,还是刺着蒋慕渊的心了。
  蒋慕渊想把顾云锦拉到怀中,抬手间一时不小心,桌上的茶盏打翻了,水印落在衣袖上。
  两人皆是一愣,赶紧把旁的都抛到脑后,顾云锦收拾桌面,蒋慕渊进去更衣。
  这么一打岔,又费了些时间,蒋慕渊匆匆忙忙束了腰带,低头在顾云锦的额上亲了亲,道:“我知道你心里存着事儿,很多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我这会儿要进宫了,时辰不好耽搁,你想说什么,待我回来我们再说。
  哪怕是今日还是没有说清楚,隔几天理顺了再说,总归一辈子长久,总有说清楚的一天。”
  顾云锦擦了手,也帮着整理蒋慕渊的衣领,这么一番话,一句一句落在耳朵里,沉在心上,倒是让她刚刚的那些憋闷都散了大半。
  弯着眼,她轻轻应了一声:“好,”
 
 
第706章 同心锁
  院门旁,听风倚着墙,时不时看一眼屋子。
  门虽开着,但垂了竹帘,看不到里头状况,窗户倒开了半扇,因着角度,也不知道里头如何。
  听风起过绕过去看一眼的念头,最后还是忍住了,万一叫他们爷发现,那可不好了。
  夫人能安然无恙,他这个亲随,还是别以身试法。
  只是,时辰越来越迟了,再不出发,等众位皇子与大臣下朝到了文英殿,他们爷还在半途上。
  虽然,蒋慕渊去文英殿是听几日,圣上也没有要求他按时按点去报道,但既然去了,还是准时为好,吊儿郎当的就不像话了。
  听风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催一声,就看见边上寒雷直直要往前走,他赶忙一把拉住。
  寒雷瞅他:“时间不早了。”
  “我知道,”听风答,“这不是、这不是还能再等那么一小会儿嘛!”
  寒雷沉默。
  听风挠了挠脑袋,寒雷理解不了他的纠结,他也理解不了寒雷那比皇城中轴线还直的耿直想法,认命了:“行吧,我去催催。”
  话才说完,听风就见前头竹帘掀开了,蒋慕渊匆匆出来,手上还在整理衣袖。
  听风忙不迭迎上去,眼珠子一转——先前他们爷穿的不是这一身啊……
  这个发现让听风险些噎着,他赶紧严肃正色起来。
  换了外衫,要么就是吵闹间皱了衣裳,要么就是……
  反正他刚在这儿站着,丝毫没有听见过吵起来的动静。
  听风摸了摸鼻尖,心说果然如他所想,夫人听见什么都不要紧,他们爷总能把道理和夫人说明白了。
  蒋慕渊三步并两步的,并不知道听风的思路已经插上了翅膀,他道:“先前说的事儿就这么办,余下的等我回来再议。”
  听风应了,目送寒雷跟着蒋慕渊出府,他才重新看向书房。
  他自己有的没的想了一通,知道顾云锦还在书房里,这会儿哪里敢进去收拾,只好把念夏寻了来。
  “夫人还在里头,你先伺候着,有事儿再叫我。”听风道。
  念夏应了声,撩了帘子,见顾云锦坐在椅子上出神,她便没有发出响动,自己寻了把杌子,在门边坐下了。
  顾云锦支着腮帮子,眼神散着,脑海里各种念头东一出、西一出的,她有些疲惫,干脆闭目养神。
  半梦半醒着,前世今生,许多事情涌上心头,顾云锦猛然睁开眼,窗外暖阳淡淡洒进来,而她的胳膊有些麻。
  顾云锦起身活动了两下,见念夏探头看她,她浅浅笑了。
  “今儿天真不错。”顾云锦道。
  念夏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疑惑,可看了眼日光,不由也跟着点了点头:“是挺不错的。”
  顾云锦伸了个懒腰,往里头走。
  天好,心情也没有那么郁郁,她知道心里的秘密难以启齿,但她还是想试着去说,让那一块阴暗之地也能沐浴在阳光之中。
  顾云锦不希望每一次,蒋慕渊都与她说“无事”,而是有什么事,两个人都能一起面对。
  哪怕她猜错了,蒋慕渊也不会与她计较。
  一辈子那么长,不是吗?
  这书房原是蒋慕渊的住处,里头有一架子床,也有衣架箱笼。
  婚后,蒋慕渊的东西几乎都挪去了后院,这里只余下一小部分,显得空荡荡的。
  早上蒋慕渊匆忙出门时换下来的衣裳还挂在架子上,顾云锦没有叫听风进来收拾,自个儿取了,拍打几下,再折叠起来,一会儿好送去清晰。
  啪——
  随着她的动作,地上一声脆响。
  顾云锦低头一看,一只小荷包落在地上,她不禁抿着唇笑。
  这是要给皇太后的糖果吧,今儿更衣匆忙,不曾想落下了,等面见皇太后的时候,蒋慕渊一准要被念叨了。
  顾云锦一边笑,一边弯下腰把荷包捡起来。
  入手沉沉。
  荷包并不鼓,看着没有装多少东西,却偏沉,不是糖果有的重量。
  顾云锦本想直接收起来,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催着她打开来看一看。
  下意识的,顾云锦抽开了荷包的绳子,伸手进去,指尖触及的是与四月天不相称的冰冷。
  冷得让她的手指往后一缩,然后,才又把那东西抓在手心。
  顾云锦觉得手里的小东西是铁做的。
  东西取出来,她摊开掌心看,是一把意喻着永结同心的同心锁。
  上头刻着的,自然是她与蒋慕渊的名字,只看笔触与力道,就是她家小公爷亲手一笔一划刻画的。
  顾云锦捧着同心锁,一股子暖意窜入心田,笑容从眼底满溢而出,她连唇角都扬起来了。
  虽然不曾拿给她看过,可这荷包是蒋慕渊随身戴着的,他把这把锁随身戴着。
  多甜呐。
  下一瞬,顾云锦的笑容倏地凝住了。
  她死死地盯着同心锁背面的那两个小字——白云。
  这是岭北白云观打造的同心锁。
  难怪,她看着有些眼熟呢,白云观的香火不算鼎盛,但善男信女不少,大殿后的一处崖侧,悬了无数的同心锁,风一吹过,叮叮当当直作响。
  而现在,那一阵记忆里的风,化作了一只手,在她的心上重重一握。
  那么痛,那么酸。
  不是他们去过几次的平湖清水观,不是京郊一带香火最盛的西山灵音观,偏偏是白云观。
  若不是再来一世,蒋慕渊怎么会知道岭北的白云观?前世那最后的偶遇,他分明都是记得的。
  她的猜测一点儿也没有错,蒋慕渊与她一样,穿越了时光,回到了现在。
  那么多的呵护与守候,一次次的帮助与提携,从贾大娘出现在北三胡同起,那份关怀就已经在她身边了。
  所有的感情都能寻到答案。
  顾云锦早该明白,却迟迟不敢断言、不肯说穿的答案。
  蒋慕渊的确有事瞒着她,一如她自己,一辈子漫长,只是这沉甸甸的真相,当真不该拖上一辈子再去明了。
  顾云锦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早上说话时隐隐想哭却哭不出来,这一刻,那些堵在慌的情绪猛得就寻到了宣泄的口子,来势汹汹,如潮水一般,奔袭着冲了过来
  她紧紧握住同心锁,泣不成声。
 
 
第707章 永结同心
  念夏听见声音进来,见顾云锦蹲着身子痛哭,一时也慌了神。
  这是怎么了?
  夫人刚还笑语晏晏与她说话,说今儿个天好,整个人不说欢欢喜喜的,也不曾低落、不曾悲伤,怎么突然之间,夫人说哭就哭了。
  “夫人,”念夏上前,半跪在顾云锦身边,“您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顾云锦一把扣住了念夏的手腕。
  她当然不舒服,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尤其是她的心,跟叫钝刀子磨了无数个来回一样,噗嗤噗嗤往外冒着血。
  念夏伸手半搂住她,低声劝慰,心说虽不合规矩,但这个时候,谁还讲究那么多规矩。
  先让夫人把眼泪止住才是真的。
  顾云锦的眼泪却停不下来,她也没有硬要憋回去的意思,撑着念夏的胳膊咬牙站起来:“备马车,我要出府去。”
  念夏看着顾云锦满是泪水的脸,心里直擂鼓:“您去哪儿呀?”
  “去宫门外,我有事儿寻他。”顾云锦道。
  这个他,当然说的是小公爷。
  念夏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回娘家,哭成这个样子回西林胡同,顾家怕是各个都以为她与小公爷吵了一通呢。
  只是,没有吵,没有闹,她家夫人怎么就伤心成这样了?
  念夏弄不懂,只好言劝她:“奴婢让听风去备马车,再伺候您洗把脸,您这个样子,小公爷见了多担心呀。”
  顾云锦应了声。
  念夏扶她坐下,自个儿出了书房,左右探头寻了听风:“夫人想去宫门口。”
  听风一愣:“小公爷出门堪堪才一个时辰,夫人便是要等,也太早了,好歹下午时,免得空等受罪。”
  “那也比夫人一个人在书房里待着要好,”念夏压低了声,“起先好好的,跟我有说有笑,进里头给小公爷收拾衣裳,突然就哭得停不下来了,我都没有闹懂是为什么。”
  听风一听,整个人也懵了,收拾衣裳给收拾哭了?
  得亏小公爷回来好几天了,听风知道他身上没有伤,要不然都以为他们爷衣服上叫伤口沾染了血迹,叫夫人伤心了。
  可那衣裳好好的,又怎么会……
  他也想不通,但这个时候,照着夫人的吩咐做肯定没有错。
  听风转身就让门房备马车。
  念夏打了水回书房,顾云锦的神色缓和了许多,眼泪还是在落,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怪叫人心疼的。
  替顾云锦抹香膏的时候,念夏留意道,她家夫人的手心里握了一样东西,虽然她看不清是什么,但夫人的手指一直在摩挲着。
  虽净了面,但眼睛还有些肿,顾云锦走到二门上了马车,才把帷帽摘下。
  她现在出门很少戴帷帽了,何况还在府里时,但今儿不想叫其他人瞧见她的状况,回头他们禀了长公主,就平白让长辈担心了。
  马车穿过东街,一路往南宫门外去,顾云锦倚着车窗,垂眸看着掌心——同心锁已经被她捂的与她的手心一个温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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