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府衙就在眼前,卞大人翻身下马,他脚下虚浮,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袁二扶了他一把,才堪堪站稳了。
  袁二昨夜救了人之后换过干净衣衫,这会儿只是风尘仆仆,看着疲惫些,卞大人就不同,他身上还沾了不少血。
  刑部的令牌、他自个儿的身份文书,昨夜就已经遗失了,卞大人抹了把脸,与袁二再次道谢之后,往府衙去。
  衙役见了这么一号沾血的人物,一时间回不过神。
  好在,先前刑部奔赴南陵时曾到了这里,与此处官员面识,卞大人的脸就能说明身份了。
  知府一听罪犯被杀、刑部官员也遇难了好几人,丝毫不敢耽搁,快马加鞭给朝廷送文书。
  此刻的京城,还不知道南陵的状况。
  百姓们挂在嘴边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素香楼的大堂,说书先生没有时兴事儿可讲,也只能说些老皇历。
  这是常态,一年三百多天,哪有那么多的新鲜事情,总有个起起伏伏的,若日日都是抓人眼球的新消息,客人们都不知道从何听起了。
  孙恪也习惯了,开了窗闭目养神,底下的声音时不时听那么一两句。
  “这两年又是天灾又是战乱的,苦哦,这个春天倒是不错,京畿一带春雨不多不少,只要夏天顺利些,能有个好收成。”
  “要我说,兆头好最要紧,小王爷的婚期刚有说法,北境就大捷了。”
  “上上之合能是假的?要多顺就有多顺!”
  孙恪睁开了眼,竖着耳朵听了几句,疑惑地问安哥:“怎么又夸上我了?”
  安哥也没明白,道:“说着说着又……爷,都是夸您和小王妃的呢,您还怕他们夸呀?”
  “小王妃”这个称呼显然让孙恪很高兴,他摸了摸下巴,笑眯眯的:“夸啊,夸得开了花才好。”
  孙恪只当底下那些是心血来潮,或者是有人知道他在素香楼里特特拍马屁的,这事儿先前也没少见,不稀罕了。
  总归是夸,他脸皮厚,不怕别人夸。
  “上上之合”被吹嘘了一天,有一老者抚着长胡子,道:“好兆头还是不够多,今年要顺畅,要有更多的喜事儿才好。”
  施幺混在酒客之中,闻言道:“老人家,什么样的算喜事儿?”
  “皇家娶亲是喜事儿,生子是喜事儿,可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的,”老者想了想,道,“定下皇太子,也是能昭告天下的大喜事儿啊!”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半晌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施幺摇头晃脑:“听着有些道理。”
 
 
第726章 开路
  有一人附和,自然也会有其他人附和。
  当然,其中也会有反对的声音,与赞同的人混在一块,你提疑虑我辩驳,来来往往,各抒己见。
  这种反对的质疑,能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比一味的一面倒,更容易推动气氛。
  孙恪倚在窗边,在大堂里看到了施幺的身影。
  施幺没有到小王爷跟前行过礼,但孙恪知道,这是听风在用的人,也就是蒋慕渊的人手。
  孙恪看了两眼,嗤地笑了声,自言自语道:“我说那天他怎么提‘上上之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那日,就是在这个雅间,蒋慕渊说了那么一句。
  孙恪彼时就猜到蒋慕渊会有所动作,只是不知道他会冲着什么事儿去,这会儿是真相大白了,蒋慕渊想拿太子之位做文章。
  小王爷不喜欢掺和朝事,却并不介意蒋慕渊用他的“上上之合”做开路先锋。
  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这些小事儿若还要分清楚,这日子就没有滋味了。
  再说了,他能定下合心意的小王妃,全是蒋慕渊的功劳,连定婚期,都是沾了蒋慕渊的光。
  这是礼尚往来。
  京中有了议论的声音,最初是在百姓之间,慢慢的,朝臣们私底下也会议论几句。
  傅太师背着手走进了文英殿,这两天,也有一些交好的同僚来与他说道此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倒也透亮。
  蒋慕渊先前就特特拜托过他,眼下小公爷不在京中,对傅太师而言,也算个好时候。
  文英殿里的气氛与先前有了不少变化,几位殿下看来也是心知肚明,看起来还是兄友弟恭,实则多少会有忐忑和起伏,尤其是有野心的孙祈和孙宣。
  有孙睿拦在前头,他们的机会太小,哪里会不着急。
  傅太师和曹太保、冯太傅都商量了几次,在圣上召见他时,试探着提了几句。
  “圣上让皇子们学习政务,这是很好的一件事情,这几个月,殿下们在文英殿里都很有劲头,”傅太师说得很慢,一面讲,一面留心圣上的神色,“蒙圣上信任,让三孤统领,老臣也和殿下们多了不少交流。
  说句不恰当的话,读书要天分,习武要天分,处理政事一样要天分。
  并不是每一位殿下都能有出众的天分的。”
  圣上抬起眼皮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道:“继续说。”
  傅太师颔首,道:“大殿下、五殿下的天分都不错,但三殿下独树一帜,又有圣上前些年的教导在其中,他远胜兄弟们。”
  圣上道:“其他几个呢?太师也一块说说。”
  既然要说,傅太师是哪个也不想得罪,便道:“二殿下志不在此,六殿下、七殿下年纪还小,心性不定。”
  这是斟酌后的说法了,依傅太师的想法,六殿下孙骆性情平和,他和孙淼一样,对政务能认真听、认真学,却不会去表现自己,因为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按说该把孙骆归在志不在此之中,可单独说孙禛心性不定,傅太师还是要顾忌几分的。
  孙禛到底是虞贵妃的儿子,傅太师不夸赞几句,也不会单独拎出来贬低。
  “心性不定?年纪小?”圣上挑眉,道,“宣儿也不比他两个弟弟大多少,宣儿不是学得不错吗?睿儿在禛儿这年纪的时候,已经跟着朕看折子了。”
  傅太师忙道:“圣上您吃茶,各种茶叶还有不同的香气,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殿下们性情不同,成长自然也不同。三殿下稳重踏实,七殿下活泼外放,他要成长起来,自然还要几年。”
  “这话也有理。”圣上颔首。
  傅太师又把话题引了回来:“臣一直在琢磨,圣上对于储君人选,是否……”
  圣上睨了傅太师一眼。
  傅太师笑了笑,又严肃起来:“先前就是臣自己想想,这些日子,京里百姓也在议论,臣以为,定下储君人选能安民心,同时,对江山社稷也有好处……先帝爷继位时的状况,臣历历在目……”
  良久,圣上都没有说话,御书房里落针可闻。
  傅太师心里犯嘀咕,他低着头,也不能看到圣上的神情,只能候着。
  “太师今日……”圣上顿了顿,又道,“太师很少跟朕提这些。”
  傅太师嘴上念着“惶恐”,说实话,他也不想拿先帝来压圣上,可那毕竟是前车之鉴,先帝也是吸取了教训,定了今上这个接班人,江山传承顺顺利利的。
  圣上慢悠悠道:“太师说睿儿独树一帜,朕如今就定太子,那不就是定睿儿了吗?”
  傅太师讪讪,可不定孙睿要定谁?其他人哪一个都没有孙睿出色,虽说几位殿下年纪都不算大,将来也会有成长,但傅太师以为,孙睿还会是最拔尖的那一个。
  心里虽这般想,嘴上却不能那么说。
  傅太师试探着问道:“圣上心中还未有人选?”
  圣上看了傅太师一眼,缓缓道:“睿儿的确出色,朕自己带过睿儿几年,他底子如何,长进如何,朕都看在眼里,祈儿他们各自性格不同,朕也清楚,太傅的考量是有道理,但朕觉得不急于一时,朕也没老呢,还能再看几年……”
  傅太师今日就是建言一番,让圣上对此事上心,并不是立刻要有说法,自是依言而行。
  两人又谈论了一番政事,傅太师起身告退,外头就送来了急报。
  小内侍捧着送进来,禀道:“文英殿呈上来的,刑部的卞大人快马加鞭送进京城的文书。”
  圣上心里有数,这必定是买卖孩子的案子。
  他一面示意韩公公把折子拿过来,一面道:“不是说,睿儿让刑部把那老婆子押回京城吗?按说该启程了,怎么还送个急报。”
  傅太师也不知道,他看着圣上翻开了折子,而后脸色迅速阴沉下去,如黑墨一般。
  啪——
  折子被重重拍在了大案上。
  御书房里所有人都一哆嗦。
  圣上咬牙切齿:“刑部押送老郭婆,路上被截杀,老郭婆死了,刑部官员就活下来四个!”
  傅太师的呼吸一顿。
 
 
第727章 无人可用
  一听这话,连韩公公都惊得额头冒汗,更别说御书房里其他的小内侍了。
  傅太师活了这把年纪,也算是见多识广,他强压下心中情绪,与圣上告罪一声,拿了文书细看。
  里头的内容,越看越让他皱眉头。
  一群黑衣人在南陵地界上半夜截杀,不止图老郭婆的命,更是一个活口都不想留下,若不是遇上两个会些功夫的旅人,侥幸救下来几人,只怕还要过些日子,朝廷才会知道,他们一行不明不白就全死在路上了。
  傅太师下意识地摸了摸胡子。
  圣上气归气,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至于冲着傅太师撒气,便道:“太师如何看待此事?被老郭婆买卖孩子,背后看起来还挺复杂的?”
  傅太师沉吟了许久,斟酌着与圣上道:“也许复杂,也许不复杂。
  一种可能,老郭婆就是个寻常人贩子,孩子卖在南陵,只是因为她对当地熟悉,她的身上没有什么线索能挖的,可她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消息一到京城,圣上必定会派人去调查,那么,动手之人定是与南陵官场结怨,想通过这法子让南陵倒霉;
  另一种,孩子的买家见不得光,对方未必是南陵人,也不在乎南陵官场如何,反正老郭婆死了,朝廷断了线索,查不到他身上就足够了,圣上处置南陵,人手全调到那处去了,也顾不上他了;
  再者,两者兼具,买家有来头,动手的人借题发挥……
  这事儿细细掰扯,还能扯出好几种可能来,眼下,只靠这一份文书,实在不好断言。
  事发突然,臣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周全。”
  “太师在顷刻之间能有这么多的想法,已经很不容易了,”圣上道,“太师说得很有道理,不管内情如何,第一步总归是查南陵,董之望之前太过了些,要不是南陵当地不配合,刑部也不用把人押回京城来,不至于叫人钻了空子。”
  傅太师垂手听着,并不多言。
  对董之望的不满,圣上只说了两句,话锋一转,道:“那依太师所见,这案子谁去查合适些?”
  问得如此直白,傅太师还真不能打马虎眼,只是这人选哪里那么好定:“南陵路远,骑术不精的大人坐马车去,一路颠簸,一个月不算多,两个月也可能,时间越久,截杀案子就越难查。
  可要说骑术精通,三司的几位老大人都吃不消,派个武官,又不懂查案。
  年轻的、资历浅的,在董之望手里讨不到好处。
  圣上,老臣还真是想不到人了……”
  顺德帝嗤的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傅太师几眼,叹道:“太师是真的没有想到人,还是想到的人不在京里啊?”
  话说到这份上了,傅太师也只能陪笑:“按说,宁小公爷若在京里,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可这不是前些日子就回北地去了嘛……”
  圣上端起茶盏嘬了,缓缓道:“朕也知道阿渊去最合适,能文能武,也有经验,有谋划,他是朕的外甥,南陵那些臣子能不给三司面子,能不给朕外甥面子?
  跟前回在两湖似的,阿渊的身份压得住,再给他几个人手,事情就能办妥了。
  可阿渊不在京里,他分身乏术,朕眼下是真的觉得无人可用。
  太师刚不是还问朕为何要弄个文英殿吗?就是为了这个在考量。
  朕不能只有一个阿渊,得力的外甥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是有好几个吗?
  能用不能用,先教起来,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其中一个能继承朕的这把龙椅,其他的也要像阿渊一样,给朕分忧。
  除了睿儿,其他几个学得还少,太师帮朕好好教几年,将来再有这种事儿,朕还愁阿渊一个人忙不转吗?”
  傅太师敛眉。
  圣上的话听着是有道理,朝廷大小事情,能分派开了,才不会捉襟见肘。
  皇子的身份是最好用的,别说董之望,南陵郡王都要老老实实开了府门问安,哪里还能闭门谢客万事不管?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百花争鸣的结果,必然是相争比高下。
  历史上这种事情多了,闹到最后,不就是臣子们纷纷站位赌一把吗?
  赌赢了,从龙之功,赌输了,解甲归田是万幸,倒霉的全家性命都赔里头。
  这个当口,这些话当然是说不得的。
  眼下要解决的,还是南陵的问题。
  傅太师道:“小公爷去北地了,一南一北,这会儿派人去追,也不是个事儿,南陵那儿……既然圣上想锻炼几位殿下,不如让殿下们去处理?也是个经验。”
  作为皇子,文武皆要练习,骑术虽比不过马上打仗的蒋慕渊,但围场狩猎都不在话下,比坐马车一路颠簸的文臣们强太多了。
  圣上道:“他们能查个什么出来?”
  傅太师道:“总要有个过程,从三司里调几个,能骑马的先行,不精通的就慢些,殿下们跟着学学,也了解一下地方衙门是怎么做事的。”
  圣上缓缓点了点头:“太师说得也有理,祈儿他们刚刚开始接触政务,还很生疏,睿儿去办,朕能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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