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蒋慕渊往后靠坐着,视线落在油灯上,他眯了眯眼睛:“卞大人就没有想过,也许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那夜黑衣人动手,为何好巧不巧就有人出手相救,也许是贼喊抓贼呢?”
  一听这话,卞大人后脖颈全是白毛汗。
  说起来,也不是毫无可能。
  到南陵来查老郭婆,是蒋慕渊夫妻在裕门关获得的消息,若那夜截杀老郭婆是小公爷的人手,那袁二和五爷的救助也是安排好的。
  等两位殿下来了南陵,五爷一直在南陵城中,他若是使了手段让孙璧以为暴露了,匆忙动手……
  卞大人越想越尴尬,偏“罪魁祸首”就坐在他跟前,还心宽地与他谈论这计策的可能,这叫什么事儿啊!
  算计他,再救他,那就不是救命之恩了……
  卞大人心慌归心慌,基本的思路还是有的,他摇了摇头:“小公爷,这等玩笑开不得。您从未来过南陵,您又怎么知道孙璧和董之望有反心?再者,您一直在北地……”
  一南一北,路途太远了,哪怕样样安排妥当,可也有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何况,蒋慕渊做什么要把孙璧逼反了?
  明知道这位有反心,寻个什么“圣上生辰”、“皇太后万寿”让他进京便是,还没有万全准备的孙璧必然会顺从召请。
  董之望亦然,叫他回京述职,他敢不回吗?
  真的不回,直接起兵,那也比两位殿下在南陵下落不明要有利多了。
  还是说,蒋慕渊投靠了其他殿下,要顺势让得宠又优秀的三殿下出不了南陵?
  卞大人揉了揉腮帮子,这更是无稽之谈,臣子们也许壮着胆子要搏一个从龙之功,小公爷图什么啊?
  小公爷有世袭的国公府,有个贵为长公主的母亲,妻子又是他一心要娶的,他已经到头了,总不能图那把椅子吧?
  人这一生,做无数种选择,必然有其所图。
  而只有所图之事比现在的收获更丰富,才会去拼一把。
  卞大人不认为蒋慕渊会图龙椅,那他做这等事情就毫无必要,那他又怎么会以此设计?
  让孙睿、孙禛深处险境,真出个差池,得不偿失。
 
 
第812章 得失
  得与失,卞大人算得很清楚。
  蒋慕渊能在圣上跟前得宠,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绩,不可能是个不会计算得失的。
  连卞大人都算明白了,蒋慕渊能比他还糊涂?
  虽然,五爷与袁二出现在南陵的确很巧,甚至说,他们决计不应该出现,一旦这消息传扬开了,有心之人,总能以此来编些事端。
  世人不是谁都能算得清得失,有些是想不到,有些是不肯想,有些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兴风作浪……
  这么一想,卞大人倒也知道蒋慕渊主动提起袁二的缘由了。
  蒋慕渊并不像把事情曝光,这对他自身没有好处,反而有后患,道理上说得通,却耐不住有些人愣是不讲道理。
  圣上即便讲理,可若是两位殿下此番有所损失,那状况又不一样了……
  卞大人自认看清楚了,笑了笑:“小公爷,下回还是不要开这等玩笑了,下官能分得清玩笑,保不准有人就分不清了。”
  蒋慕渊也笑了,眉宇舒展,神色轻松,端着茶饮了一口。
  外头传来袁二的声音,说是余将军来了。
  卞大人听见了,心念一动,说得又轻又快:“先前大殿下也觉得袁二面善,下官说京城说大并不大,大抵见过。”
  这是明晃晃的表态了。
  哪怕蒋慕渊开玩笑诓他,卞大人也不会胡乱说穿,论得失,他一个刑部员外郎凑这份热闹做什么?
  刑部做事也讲究一个证据,没凭没据的事儿,卞大人不想害蒋慕渊,也不想得罪他。
  蒋慕渊放下茶盏,冲卞大人微微颔首,而后请余将军入内。
  他就是喜欢卞大人这等明白人,也就是知道这一位理得顺,才会故意说那等“玩笑话”。
  最坏的场面都摆给卞大人了,卞大人自己琢磨清楚,就再不会起疑是蒋慕渊贼喊捉贼,至于周五爷和袁二为何会出现,卞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往下细究,毕竟是救命又救命的恩情了。
  余将军来了,很快,孙祈也来了。
  大殿下一进大帐,见了卞大人,他眉头一挑。
  蒋慕渊请几人到地图前,道:“我刚有些疑惑请了卞大人来解答,卞大人回忆起一些状况。”
  卞大人忙道:“先前担惊受怕的,有些细节没有串起来想,这会儿放松下来,只觉得其中恐怕有些说法。”
  当着孙祈和余将军的面,卞大人复述了之前的思路,尤其是孙禛爬崖壁那反常的举动,他着重说明。
  孙祈一手抱胸,一手支着下巴,缓缓点头:“有道理,七弟是不比我们几个做哥哥的沉稳,但也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他知道分寸,说他整日听唱曲,我还信了三五分,可说他好端端去爬崖壁,不可能。”
  卞大人又接着往下说,等说到山道、开矿时,余将军和孙祈的脸色明显就变了,阴沉极了。
  余将军道:“这事儿不能乱说的。”
  “他都敢起兵造反了,开私矿又算的了什么?”孙祈嗤笑一声,“卞大人说得极有道理,造反是那么好造的?没有粮草没有兵器,他们拿什么养兵、凭什么造反?孙璧想当皇帝,只能去戏台上过瘾。”
  “这山里的矿脉恐怕还不少,”蒋慕渊看了眼地图,“就是不知道几个入口,几处通风,多少人手开采,又开了多少年。”
  孙祈看向卞大人,道:“你在南陵数月,可有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卞大人讪讪:“殿下,下官不懂矿脉……”
  蒋慕渊接了话过去,指着南陵城附近,道:“郡王府差不多在这个位子,背后靠山,七殿下爬此崖壁,应当是这处崖壁就有入口或是通风口,从山脉走势,这一条恐怕都是矿,或者与矿脉相连,孙璧就是弄了个方便脱身的密道。”
  余将军思路敏捷,以南陵城为中心划了一个圈:“七殿下伤重,他们走不远,应该就在这个范围内,去掉矿脉……”
  同样的推算方法,只因余将军掌握的矿脉位置不及袁二多,划出来的孙睿、孙禛的藏身范围,也就比袁二划得要大。
  这是必然的,蒋慕渊不能全盘托出,但好歹,这个范围比先前的整个南陵寻人已经有进展多了。
  孙祈沉声道:“还是要打过去,这位置离南陵太近,离宜平又远,若不是一路打下几座城池隘口,救不出三弟和七弟。”
  如何打、何时打,之前倒是商议了不少。
  蒋慕渊道:“我先写折子送回京中,出兵还是照商议好的来。”
  写折子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孙祈看过很多折子,有些一目了然,有些看得他脑壳痛,他不得不承认父皇说得对,蒋慕渊写折子极有一套。
  他也就不抢这活儿了,他写折子不及蒋慕渊,何必送回去让孙宣看呢。
  就是不知道在京里的孙宣,推行效仿前朝的那一套进展得如何了。
  孙祈抿了抿唇,他虽不上战场,但南陵这儿还是要打出些名堂来,他不能输给孙宣。
  折子快马加鞭、连夜送往京中,而山中破庙,此时气氛颇有些沉。
  连日的大雨眼看着要止了。
  这对孙睿而言不是好事。
  他们能在离南陵城不过一日路程的地方站稳脚跟,就是因为此处山势险峻,附近又无矿脉入口与通风口,孙璧和董之望就算猜到他们在这一带,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可一旦雨止,山路易行了,这两人恐怕就要派兵士来捉拿他们了。
  朝廷大军南压,孙璧当然希望多一层保障。
  大军巡山、一处处翻找,迟早会被翻出来,而双拳难敌四手,只要孙璧的人多,孙睿带的这些人不够用。
  只孙睿自己,此刻不会留在这儿,偏生孙禛伤重,真的一路颠簸就废了。
  孙睿阴着脸,若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他当然以自保为先,孙禛废了也没有办法,但若是有可能,他断不想给孙禛一个痛快。
  “先准备个缚辇。”孙睿交代道。
  青川把缚辇送到孙禛跟前时,孙禛瞪大了眼睛:“哪里弄来的破东西!”
  孙睿跟在后头踱进去,道:“你连破庙稻草都睡的,这缚辇怎么就睡不得了?”
 
 
第813章 憋屈
  孙禛这几日脾气极大。
  他是真的憋得慌了。
  出身帝皇家,母妃受圣宠,孙禛在兄弟之间,自然也就颇受看重,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儿都有孙睿操心着,他这个弟弟当的是自在、逍遥、万事不用费心。
  这两年岁数长了些,性子不似儿时骄纵,也有了少许踏实,就算虞贵妃又添了一个儿子,孙禛和幼弟岁数差距太大,连母妃多护着孙奕,他也没有半点吃味。
  十几岁、眼看着过几年都要成亲的半大小子,去跟个奶娃娃较劲,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至于孙睿近两年阴沉又严厉,孙禛也只当是兄长风范,颇为老实。
  可这些老实都是建立在吃喝不愁、乐子丰富的基础上的。
  孙禛这些年就没有为如何消遣而费过心,现在可好,别说是乐子,吃喝都不顺心了。
  荒郊野外,他们都躲难,又是雨季,人手不足之下,保证不饿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偶尔得那么一两样野味塞塞牙,跟好吃好喝一点关系都没有。
  道理知道归知道,真处在这么一个环境里,孙禛哪里能够平常心度日?
  是了,他还伤着,断胳膊断腿的,半夜里痛起来,额头上直冒汗,他只能硬忍着,在这潮湿又炎热的南陵山林之中,他只觉得自己都要长白毛了。
  他整日骂孙璧、骂董之望,思念京中的父皇、母妃,对孙睿虽有那么些怨言,可他真不敢直接顶孙睿。
  要是他孙禛自己的亲随内侍还在,他也有个撒气的人,可现今看顾他的是青川,同样是亲随,可青川是长年累月跟着孙睿的,孙禛喝斥两句已经顶天了,真毫无道理地发了狠去骂,孙睿肯定会教训他。
  无处宣泄,又动弹不得,吃喝都不顺心,孙禛整个人都憋着气,看哪个都不顺,跟个炮仗似的,见着那缚辇,像是见着了火星子,眼瞅着就要炸开了。
  哪怕是孙睿进来了,孙禛都没有压住火气,反而气血上头:“皇兄试试着缚辇睡不睡得!”
  孙禛的语气冲动又激烈,使得青川都不住打量了他几眼,在青川的记忆里,孙禛似乎很少这么与孙睿说话,真要追寻起来,大抵也就是在他六七岁的小时候,小娃儿不懂事、闹脾气时口不择言,事情过了也就过了。
  孙睿听了,脸上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还轻轻笑了声:“我没有断胳膊断腿,我睡缚辇做什么?外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转晴了,若是孙璧的人找来,你不肯躺着缚辇,我也就只能”
  “只能什么?”孙禛凸着眼睛问道。
  “把你捆到缚辇上带走,”孙睿道,“总不能把你扔在这儿吧?”
  一拳头生生打在了棉花上,孙禛泄气了。
  如今局面,孙禛怪不到孙睿头上,毕竟行动不便的那个人的确是他自己,是他拖后腿。
  他的日子难捱,孙睿的日子就好过吗?
  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躲在这破庙里,他不自在、孙睿肯定也不自在
  孙禛的这些思量,孙睿当然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也只会嗤之以鼻。
  孙睿这些时日过得比孙禛舒服多了,他安排的对付老郭婆的人手,早早就抵达了南陵,自然也准备了不少粮食,这些人身手不错,野味说不上天天有,但比起他五六天才给孙禛吃口野鸡,他的吃喝委实不错。
  再怎么比,也比天牢里好上千倍万倍。
  孙睿见孙禛老实了,示意青川看着他,自己走出来寻了人问话。
  前些天派出去探路的人手回来了,确定了路线了几处落脚点,孙睿打算循序着往北边行进。
  局势此一时彼一时,朝廷进攻猛烈,孙璧和董之望是顾不上他们,但若是打得太凶,迟早狗急跳墙,挖地三尺也要把孙睿和孙禛翻出来,那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真出发的时候,孙禛没让人捆,配合着挪到了缚辇上。
  孙睿没有想拿这事儿折腾孙禛,可缚辇不可能不颠簸,两头的人抬得再小心,孙禛依旧不舒服。
  也亏得这些时日他一直养着,年纪轻恢复快,不像刚摔下来时,碰一下都痛。
  孙睿要给孙禛唱戏,安置在破庙另一侧的人手都撤走了,探路的探路,安置的安置,他们一行就七八个人,还牵着三匹在山林里撒不开腿的马。
  孙禛被颠得难受,只能扯东扯西地转移心思:“这几匹马看着比我都精神。”
  “漫山遍野最不缺的就是草料,”孙睿道,“它们吃草就能跑,你行吗?你吃肉都长不了几两肉!还没到杀马充饥的时候,你少打他们主意。”
  孙禛撇嘴,他真没有想着要杀马,正如孙睿所言,还远不到那一步。
  他只是觉得糟心,他们一行人来南陵时,不说阵仗庞大,但也算有模有样,哪里跟现在似的,寒碜!
  这一次落脚的是个破旧的道观,哪怕残垣断壁,也能看出当年香火鼎盛模样。
  孙禛仰着脑袋看损坏过半的雕像,啧了两声:“受再多供奉,也就是这么个下场。”
  孙睿听见了,轻哼了声,他觉得孙禛这话有些意思,但也知道,孙禛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有多想。
  他出去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破旧的殿内,席地坐下,道:“我去后殿看了看,这里山势风水极好,也难怪当年能有如此规模。”
  “风水好?”孙禛挑眉,“那怎么就败了?”
  “谁知道呢,”孙睿缓缓道,“许是传承了数代,观中道士却一代不如一代了。”
  孙禛对此兴趣不大,反倒是肚子咕噜噜叫,只等着青川备好饭菜送来。
  翌日再出发时,孙禛刚好看见那瘫在墙角的破匾额,上头写着“全安”,似是道观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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