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诀却未曾回应此问题,而是望着雪地上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开口道:“上古怒雪剑可操控世间风雪,怒雪剑内怨气凝聚,化为雪妖,这方圆百里的冰天雪地是因此剑而至,仙上真的忍心无心岛众徒被雪妖攻击,可忍心方圆百里的百姓常年陷入噩梦之中,若本尊可将怒雪剑内的怨气驱散,仙上能否救人。”
不断延伸入木阁的脚印蓦地止住。南音回首,眸色微恙,唇角似乎有些颤抖,“尊上可祛除怒雪剑内的怨气?”他望一眼手中之剑,“小仙再此伴了它一百年都不曾做到。”
千诀抬步,厚厚深雪上又落下一重脚印,他停到南音跟前,“究竟发生了何事?告之本尊你的过去,本尊可还你一个未来。”
南音望着漫天风雪道:“罢了,我用雪织一个梦境,此梦境是过往的重现,你们谁肯入这个梦?”
这种探人隐私的事自然是秋暮比较专业,南音以怒雪剑为媒介,用雪制造了一个梦境,于是木阁之内的梨花帷帐前便幻出细雪萦绕的一个半透明球。
秋暮需进入此球内完成一个任务,那就是睡觉。
既是梦境,自然是睡着了才可入梦。
秋暮躺入雪球里,周围围着四位大仙聚精会神盯着她看,这种状态下肯定是睡不着的。
病仙古未迟虽大半个命都没了,可依然不改他缺德本质,他见塌上的秋暮精神抖擞,久久不肯入睡,提出个简单粗暴的建议,“她再不入睡,直接劈晕了吧。”
秋暮猛地将眼睛睁得老圆,“信不信老子不救你了。”
千诀却俯身于雪球前,盯着生龙活虎的秋暮,“看来你却是睡不着。”
秋暮郑重其事点点头。
假若你在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一大帮子人围观,你睡一个给我看看。
千诀淡笑,白皙手掌探入雪球,只见萦着幽光的指尖于塌上之人眼前一闪,秋暮只觉神思一片空茫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角彘大王听说自己的小猪仔被四个人类现逮现杀现烤现分了吃,召集了一百只精壮长角猪去给小猪仔报仇。
大老远瞧见山口窝着两人两兽。
角彘大王一咬牙一跺脚,一声山呼,原地转圈,身形大了三倍,亮出自己的大尖牙怒气冲冲跑过去,身后跟了一百只欢腾的猪。
两仙被震住,头一次经历被群猪围攻的场面,惊艳仙生。
可神尊吩咐不准用仙术怎么办。
猪不动,我不动。
古未迟歪着脖子瞧着块头生猛的猪王,不对呀,怎么那头蠢猪眼神迷离,一个劲的对着他流哈喇子呢。
这可能是头母猪。
古未迟一展桃花扇,对猪王抛了个媚眼。
轰的一声,猪王倒地,“美美美……美人。”
群猪撤。
跑了一半又回来,担心大王也被那两妖孽烤了,然后把口吐白沫的猪王拖走了。
白摩:“你太无耻了,连猪都勾搭。”
古未迟:“你怎么连猪的醋都吃。”
第175章 【06】
不知此时是何地方, 四周黑洞洞的, 到处弥漫着窒息之感。此种气息中且夹杂了浓浓的怨念及恨意。后来秋暮方知,因这个梦境是以怒雪剑为媒介造出的,整个梦境沾染了怒雪剑的怨气。
集中精神, 从隐隐光线中里探看, 这里好像是一间巨大密室, 冰冷潮湿。伴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眼前显出一片光亮, 终于看清楚此中的景致。
密室中央一座巨大铁笼,笼内囚着近百位姑娘, 个个瞳孔放大, 面如土灰。唯有一位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小姑娘没甚表情,漆黑的眼珠子含着一丝漠视,却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神态。
脚步声愈发清晰, 一小队挎着弯刀面涂黑漆的玄衣人随着一位面涂油彩身罩白大褂的男子疾步走来。
玄衣人手中的松脂火把将密室照得大亮。
若非此时气氛有些严肃,秋暮以为是哪个戏班子来唱戏了。
油彩脸靠近铁笼一步, 不阴不阳的调调响起来, “你们其中只能活一个,这是姽骨堂历来入堂的规矩。“白袖子一闪,身后的玄衣人已将一支点燃的塔香插~入香鼎。
油彩脸上那张艳红的嘴唇启开,“时间, 一炷香。”
玄衣人将手中弯刀纷纷丢入铁笼, 笼内之人瞬间哄抢厮杀……
凄厉尖叫声, 弯刀相撞声, 刀入骨肉声响成一团。很快,铁笼外淌出一条血河,血腥味浓郁到令人作呕,笼内之人纷纷倒下,能用两腿支撑着身体的人越来越少。
一炷香即将燃尽,笼内只剩两人勉强站立。一位是身材魁梧面带黑痣的悍女,剩下的便是那位约莫十三四岁脸上没甚表情的小姑娘。
两人扶着铁笼站在对立面,身上挂满深浅不一的口子,伤口正汩汩冒血,想来再没什么力气厮杀了。
小姑娘突然跪下,大大的眼睛里贮满泪水,轻软的童音哽咽道:“姐姐,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她一手摸摸腿上刀痕,“即使我能活下来,这条腿也废了,我打算将唯一生存的机会留给姐姐,只望姐姐在每年正月初八替我去郊外岐山墓地为我娘亲烧一些纸钱。娘亲虽已死,毕竟是我唯一的牵挂,只怕待我死后再没人给娘亲烧纸钱。”她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求姐姐成全。”
对面的黑痣女原地不动,小女孩抬起头后,将手中弯刀架在脖子上,呜咽着,“拜托……姐姐了。”
那悍女眉心露出一丝柔软,点头的空隙间对面飞来的暗器已插~入她面门。她倒下之前满脸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她竟然被骗了,死在一个看似柔弱的小丫头手里。
铜鼎内的一炷香刚好燃尽。
一旁兴致观战的油彩脸拍拍手,“好,不愧是我姽骨堂一手**出的,阴险狡诈无所不用。”
铁笼被打开,小姑娘不屑一顾,缓缓站起,一瘸一拐走了出来。路过死不瞑目的魁梧女人的尸首时,凉凉道了句,“蠢货。”
一百个人里唯一活下的小姑娘,便正是拜入姽骨堂,名唤玉门杀。
姽骨堂,正是浮楼,不,应是冒充浮楼的千诀跟她提起的那个天下第一毒杀组织。宁入地域走一趟,不入姽骨堂。秋暮没想到这么快便见识到姽骨堂的暴虐手段。
玉门杀自正式拜入姽骨堂后,接了不少上级分派的任务。由于她暗杀功夫用得巧,毒使得专业,演技逼真浑然天成毫无造作,再加上年龄小另对方毫无防备,能从她手上逃命的人还未出现过。
那些人临死之前皆露出同一种表情,死不瞑目。
被害者普遍认为,自己的命竟轻易葬送在一个看似人畜无害小丫头手里,实在死的草率。
这夜,寒风乍起,苍穹灰暗。玉门杀完美结束几十条人命返回上级安排的杀手宿舍,姽骨堂的黑鸽信使便送来新任务。
白纸信笺只落了两个字,试毒。
玉门善心底起了点小情绪,因今日本是她十四岁生辰。常人家的女孩过生辰是要吃一碗父母亲手做的长寿面,她没这福分,只好自己为自己做一碗寿面。
白瓷碗中软硬适中的长寿面散着袅袅热气,其上散着几小撮香菜,她不甘心望了眼桌上的热面,拿起一根短笛便离去。
连安稳过个生辰吃个寿面都不能,尽管这个愿望如此简单。
姽骨堂地下宫殿,烛火幢幢,郁郁森森。蜿蜒黑藤间浮着缕缕鬼火。
殿中央的青兽铜炉喷着彩色烟雾,衬得此处诡异迷蒙。姽骨堂主乃是个身姿玲珑的女子,面罩一柄黑羽面具,嗓音轻柔而略含着沙哑,“玉门杀,乖孩子,下去喂喂我的宝贝们。”
玉门杀一向冷淡不屑的面色上露出几分惊恐,她站在原地不动,被几个面涂黑漆的师兄推到巨坑边。
巨坑底爬着数十只彩色大蜘蛛及几只火红蟾蜍,还有一只通体绿到发亮的双头巨蜈蚣。
据说堂主正研究一门威力甚大的花火毒功,需要在练功之时,让这一众毒物随意在身子上咬几口,以毒攻毒,毒上加毒,如此花火毒功方成。
只是堂主也拿不准那些毒物体内毒性之深浅,需请来堂中弟子先来试试毒。
玉门杀乃姽骨堂数千弟子中体质最抗毒的一位,一般的小毒蛇小毒虫咬在她身上那就是找死,就连排毒量最大的眼睛蛇王咬在她身上也得昏迷个把个月。
这妹子如此这般彪悍体质,一方面来自于天赋异禀,另一方面纯属后天开发。她从九岁入姽骨堂一直在为姽骨堂的试毒事业做贡献。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本地土生土长的,外来结合变种的,只要有剧毒的,她皆尝试过。
试毒的结果无非两种,要么毒虫毒物咬在她身上被毒死,要么她被毒虫毒物咬个半死。不死不活时,堂中弟子会将各种解毒汤药送来灌给她吃。
长年累月下来,抗毒能力与日俱增,她练就一身剧毒。据说夏天一到,死在她身上的蚊子用斤来衡量。
秋暮之所以晓得这些事,是因她这缕神思完全融入此梦境,梦境里和入了迷藏界的境况十分相似,呈现的未呈现的,皆能感应到,尤其玉门杀的情绪,异常敏~感,甚至玉门杀在遭遇那些试毒过程中内心的思想感情亦能清晰捕捉到。
这思想走向是,由刚开始恐惧惊慌绝望到后来慢慢适应,再到最后的麻木。
眼下巨坑底的花花蜘蛛火红癞**以及双头绿蜈蚣,一看便毒气充沛的样子,若是常人,别说咬,恐怕只被其中一个舔一口,足够死好几个轮回的了。哪怕是习惯被毒的玉门杀见这种顶级的毒物也禁不住恐慌。
可堂中泱泱弟子,再找不出比她更有能耐的人才。由她来试毒,再合适不过。
玉门杀站在坑沿发着小抖时,被身后的师兄一脚踹下去。
跌入坑底的瞬间,花蜘蛛红蟾蜍绿蜈蚣们颇为亢奋地爬了过去……
坑底响起尖厉叫喊声,听着极其瘆人,毒物纷纷咬在玉门杀身上,她似乎再承受极端痛处。待坑底毒物吸饱了血,她已换了副模样,发丝膨胀根根直立,双目猩红嘴唇紫黑,整张脸亦乌青发紫,七窍也陪衬着冒出点黑烟来。
她跪在坑底,目呲欲裂,最终晕倒过去。
站在坑顶的堂主,摇着鸦羽扇子道一句,“这丫头,不错。”
玉门杀醒来后,对着脸盆照了照,好在五官没怎么变形,不过是面色呈菜瓜色,看起来像是晒了百八十年太阳的土著居民。
玉门杀将养了没多少日,便又接到一个新任务,幸运的是这次并非再去试毒,而是她最擅长的专业,杀人。
此次需要她杀掉的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传说中打人一掌速变骷髅的天骷派掌门。
即是掌门,本身能耐想必不俗,身边定随着不少高人属下,刺杀难度颇高。恰好天骷掌门有个身为男人的正常嗜好——好色。
堂中弟子打探到天窟掌门已入了落英楼。
落英楼并非落魄英雄的聚集地,而是一座花楼。为确保刺杀顺利万无一失,姽骨堂下令,落英楼内,全部斩杀不留活口,连耗子蟑螂也要消灭干净。
七位堂中女弟子并玉门杀临行前,涂着白面油彩的咸鬼使者又不阴不阳道了句,“落英楼里住着玉门杀的亲人,倘若杀丫头向堂主求个情,或许能将亲人的性命保住。”
玉门杀眼底冷冽,只凉凉道一句,“没必要。”
落英楼。
金碧辉煌,暗香浮动,绮丽奢华。美人公子们或抱成一团或亲成一团,笑声缠缠绵绵。
厅内最显土豪的象牙镶金屏风前,刺着半面骷髅刺青的天骷掌门正怀抱一位美人,美人面上笑容牵强别扭,诚然,骷髅爷的银子虽给的足,可自身形象确实看着窝心。估计被他抱在怀中的美人这一票银子赚下来后,得连做几天噩梦。
七位蒙着轻纱的美人抓着楼顶泻下的彩绸于空中翩翩起舞。美人飞来荡去间将手中金箔抛向地面。骷髅爷这个方位,尤其洒得勤。细碎金箔纷纷坠落,似一场金沙雨。在做宾客无一不被金箔沾身的。
顶着一身金光的骷髅爷裂开三瓣唇道:“你们这落英楼好阔气,居然洒了这么多金箔。”随口亲了怀中美人一顿后,接着赞扬,“落英楼的酒香,花香,美人尤其妩媚馨香。”
“爷,要花么?一文钱一朵。”
骷髅爷的视线转到面色发灰挎着一篮子艳红牡丹的小丫头身上。
“滚,哪来的黑不溜秋的臭要饭的扰爷兴致。”
卖花的玉门杀将整篮红牡丹递过去,“今个生意惨淡,我若一朵卖不出去,回家会挨揍的,大爷行行好,您出一朵的钱,我将这一篮子花全送爷,再为爷吹首曲子助助兴可好。”
“你的牡丹可有我怀中美人香?”
“爷闻了这红牡丹,会觉得怀中美人更香,岂止香,简直香到骨头都酥麻了。”她取出一只开得正艳的牡丹递过去,“不信,爷闻闻。”
那丫头倒是会说话。
骷髅爷**地笑着接过牡丹,玉门杀将笛子倾到唇边,悠扬的小调飘进众人的耳朵。骷髅爷将牡丹凑到鼻尖一嗅,乍然急转的笛声中,牡丹倏然化作一团红烟消失不见。
骷髅爷一把推开美人,惊觉道:“诡骨堂……”
话音方落,瞬间倒地,整个身子开始腐蚀,不消片刻已被腐蚀成一具名副其实的骷髅。
此乃连环毒杀计,红牡丹不过是个幌子,毒性虽大,然而单一,换句话说一旦中此毒,解起来不难。玉门杀的笛声才是关键。那些抛洒的金箔看似点缀,却别有作用,金箔本无毒,可当金箔掺了艳红牡丹再混合了玉门杀的笛声后会变成上乘剧毒,再有那金箔纸中加了特殊材料,有加速腐蚀肉身的效果。
整座落英楼无处不见金箔,处处便是杀机。
这般连环下毒手法让人防不胜防,多长几个心眼亦琢磨不出,姽骨堂的毒杀术果真专业。
骷髅爷被侵蚀得干净,而花楼内更是闻不到一声尖叫呐喊声,并非在座宾客吓傻了,而是于瞬间全部死光。
地上躺着一具具被腐蚀严重的尸体,那些坑坑洼洼的残肉碎骨间点缀着细细金箔。
任务完美收官,七位撒花的女弟子已返回姽骨堂领赏,唯有玉门杀留在案发现场翻看满地腐尸。
终于,她在明厅花池旁的一具腐尸前蹲下,细细凝视,嗓音平淡道:“娘,你终于死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