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尊上,你是欢喜我的,对么?”她问。
他僵了一下,没有回答。可她却感觉不到半点失落,嘴角反是勾出了一抹笑意。
她只觉得自己似是彻彻底底地放松了下来,只想将自己完整地托付给眼前这一人。
哪怕他可能会厌她、恶她、恨她,她都不在乎。
只要是他,纵是就这么死去,她也说不出半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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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这几日来精神过分紧张的缘故,加之灵力耗竭,苏小淮这么一放松,竟是安心地睡了过去,至于自己什么时候回到了尸王殿,谁什么时候给自己洗漱更衣了等等诸事,她一概不知。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苏小淮抬眼只见疏梅正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眯着眼似是在打盹。
因着深夜才正是尸鬼们活动的时候,苏小淮只是稍稍动了一下,疏梅便睁开了眼睛。
“小姐姐醒啦!”疏梅一蹦三跳地跑到床前,笑嘻嘻地将苏小淮望着。
“疏梅,”苏小淮笑开,“多谢。”
“谢什么。”疏梅笑眼弯弯,感叹道,“可算是把你找回来了,你倒是不知,你不见了那么久,尊上找你找得都要疯了。”
苏小淮心跳一急,只觉得身上又暖又热,她扬了扬嘴角,又矜持地收住,问疏梅道:“尊上呢?伤可要紧?”
“尊上歇息去了,伤无大碍——啊,当然!”疏梅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小姐姐你要是想去亲自帮尊上治一治伤什么的,我绝对不会拦你喔。”
苏小淮脸一热,忙否认道:“没有的事。”
二人再闲谈数句,苏小淮便问起了她被姜行影绑走之后的事情来。
只听疏梅道,姬无昼一直在暗中作梗,使得前朝那边局势不稳,姜大人也是护主心切,遂才一时鲁莽做了蠢事。那日她被姜行影打晕了,是以发现苏小淮被绑走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日,遂急忙报给了尊上,尊上当即带人去寻,却不想到了姜行影府上时,苏小淮早已不见了踪影。
疏梅又道:“小姐姐你可不知,尊上那时候的脸色有多吓人!地牢里全是你的血,尊上差点儿没把姜大人的皮给扒了——咿呀,吓人……”
苏小淮咬了咬下唇。
“后来,尊上派人查了才知,你是被姬无昼给送回了白花派……那时尊上被朝堂上的事情给拖住了,却还是想着要带人去崂山找你,然尸王殿上下没一个人答应。我便劝尊上,道是小姐姐你是凌恒的弟子,想来回到了白花派是安全的,尊上这才勉强按捺下来。不过昨夜尊上委实坐不住了,这才过去,想着看看你,却不想这一看,便见凌恒那畜生——唉……不过,小姐姐你没事就好了。”
“如此……”苏小淮敛眸,“疏梅,你不恨我吗?”
疏梅闻言愣了一下,复又理解地展颜笑开:“我恨你作甚?尊上是我等尸鬼至高无上的尊上,你是尊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若是恨你,岂不是在跟尊上对着干?再说了——”疏梅拉起苏小淮的手,微微一笑,“你自始至终都不曾负过尊上,不是吗?”
苏小淮眼眶一热,颔首笑开。
“嘿嘿嘿,看这个点,想来是尊上可以小憩的时候了——小姐姐快过来更衣。”疏梅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几件衣服,展开在苏小淮的眼前,邪笑着问道,“小姐姐你想穿哪件?这件领口开得大,胸前的绳子一扯就松,挺不错的。还有这件,薄纱镂空的,很好脱,而且不容易撕烂。如果小姐姐还不喜欢……”
说着,疏梅勾起了一条薄薄的衣带绳,纯良无害地微笑道:“这件也不错,小姐姐穿上就能让尊上食指大动喔——”
“……疏梅!”
苏小淮最终穿着平日里穿的月白锦裙,在疏梅满含遗憾的目送下,推开了尸王尊上的门。
第152章 第八劫(16)
暖阁中木香袅袅, 灯火映耀, 那人正坐在案前, 一页页地翻着折子,略带薄茧的指腹在纸页上擦出沙沙的轻响。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知会过, 内侍长见苏小淮进来了,只稍稍欠了欠身,也不过问什么, 便带着余下的侍者出了外间去。
苏小淮被他们这无端的自觉给惹得面上生臊。
她望着座上那人, 慢慢行去, 便觉他怎么看怎么好看, 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晏长云闻声抬眼望来, 看了她一眼,便敛眸默不作声,手上翻页动作不停。
见他没有反应, 苏小淮鼓了鼓腮, 自发地跑到了宽大的御座边去。她站了一会儿,眨着眼等他动作, 却见他依旧翻着折子,一本翻完又一本, 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在他的身旁一坐, 又眨着眼看他。
他越是不作声, 她脸上的笑意便是越浓。
晏长云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不甚自在, 睨了她一眼, 问道:“看朕做什么?”
“看尊上生得好看。”她笑答。
他一怔,眸色幽了几许,只觉她那笑盈盈的模样甚是可人,教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是么……”他别开眼,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苏小淮笑望他侧脸,见他纵容,便更是大胆。她凑上前去,小动物似的,抬手按在他膝头,扬脸唤他:“尊上。”
糯软的声音万分催情,晏长云只觉身子一紧,被她触碰到的地方更是酥痒一片。
他或许该推开她?还是什么都不做?他混乱地想,满脑子都是他被凌恒术法所困时,她挡在他身前的模样。
方才等她来的一大段时间里,他几乎什么要务都没处理。
只是一味地胡思乱想着,盲目希冀着,她或许、她或许……
他突地听她道:“谢谢你来救我。”
晏长云一顿,有些错愕。
见他不言语,她望着他,又说一次:“凌恒那事,谢谢你来救我。”
一提起今日之事,他便觉万分窝火。她被姜行影绑走,后又被姬无昼带回白花派一事,算不得谁对谁错,他虽然气极,却也不会迁怒何人。然而一想到凌恒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他便觉勃然大怒,嫉妒万分。
天知道那凌恒私下里对她还做了什么!
可怒归怒,妒归妒,这如洪水般的情绪,他却是无处宣泄。只因他不知,她对凌恒到底是否心甘情愿,他此行是否多此一举,而她又是否……乐意待在他的身旁……
他想过她会挣扎,想过她会发怒,甚至想过她会以死相逼。
他独独没想过,她会谢他。
晏长云敛眸掩去眼底的不安,淡淡问她:“为何谢朕?不愿待在白花派?”
“不愿。”苏小淮答得斩钉截铁,此问无关凌恒,饶是原主的身体也无法控制她。她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肘窝,认真地望着他,“我欢喜尸王殿。”
欢喜他。
她心头急跳起来,等着看他的反应。
他闻言怔住,面上无甚表情,赤眸里的光却是愈渐发亮,似是翻腾着滚烫炽热的熔岩。
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如此轻易地被讨好,原来自己堆叠成山的恨意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抚平。
——我欢喜尸王殿。
仅仅是这样的一句话,便足以驱散他所有的怒与恨,甚至她丝毫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只是听着她这样的一句话,看着她对他所做的事,他便觉得,哪怕来日之事艰险坎坷浑不可知,哪怕她会伤他害他教他鳞伤遍体——
他都甘之如饴。
他想,自己也许是疯了——他不确定。
毕竟在遇见她之前,他从未着魔。
晏长云的目光极尽灼热,可她却极为欢喜这专注而独一的目光,欢喜看他这副模样——眼里只有她一个人时候的模样。
她在这个异界与他相处的时日虽多,但正正经经地谈天说话却是没有几回。她本以为今日来寻他,会觉着生疏,却不想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回应,都与她记忆中的分毫不差。就好像,他从未饮过孟婆汤,从未忘记过她那般。
加之,经过了凌恒用她的血画道符一事,她便确定了他的心意。
如此,只叫她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起来。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纵容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伤害她。
她笑着扬眸,水灵灵的黑眸里盛满了光,软声问道:“那,尊上欢喜我么?”
他的心口似是被什么给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却又莫名地发暖发热起来,脊背一酥,更是教人按耐不住。
“呐呐,你欢喜我么?”苏小淮见他不答,便抬手抱住了他的胳膊,晃了一晃。
晏长云被她直勾勾地目光望着,只觉喉咙一干,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淡道:“不。”
苏小淮抿嘴笑,便知他嘴硬。他能说谎,可白花派那道符却是板上钉钉的,她才不信呢。
她遂是干脆地将他手一抬,猫腰钻到了他的面前,攀上了他的肩膀道:“骗人——你欢喜我么?”
他的目光无处可躲,便只得与她对望着,眸里的情绪晦暗不明。苏小淮笑得更是开心,想着倘若他是个凡人,想必眼下耳根该红透了吧?
她只觉得意,凑过去意图再问:“尊上,你——唔。”
他在她唇上落了一下,堵住了她后头的话。
她一僵,唇上冰凉的感触蔓延开来,不过眨眼功夫便漫到了全身,让人浑身发软。
他触到便退开,幽幽地望着她,见她愣了,他扬唇,嗓音发哑:“大胆。”
苏小淮心鼓猝然咚咚大作,根本听不清他温柔的呵斥。
她望着他清俊的眉眼,一个劲儿地犯傻,面颊血红欲滴,暗啐这人怎得能好看得如此犯规!
见她望他望得出神,他眸眼一深,只觉心里是前所未有的餍足与惬意。
他一手圈上了她的腰身,一手掌上了她的脑后,将她按近了几寸,低头又是一吻。
那吻清浅地落去,却又在触碰之时他轻吮了她一下。
她半边的身子一阵酥麻。
他倒是不急,吮过又离远几寸,抬眼看她的反应。
这一看,他眸色漆然,喉头一动,却是将他自己给看出了欲念来。
“尊上……”
彼此呼吸间的唇息融在一处,他听到了她甜腻惊人的叫唤,思绪已然走远,只有怀里抱着的这一人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她在。
她在!
她在他的怀里,没有想着逃离。
他覆了上去,浅咬重吮长驱而入。喉中擦出来喑哑撩人的低喘,教她听着便觉面红耳赤。
她愈渐迷糊,身子一点点地转热,那热蒸入了骨子里,似是连骨髓深处都翻腾起了迸溅的水花。
喘息深浅,吟声起伏。
越是吻,便越是觉得空乏。不满足于唇舌的浅尝,苏小淮抬手在他的身上肆意游走,迷乱之中,只觉他轻易地只手将她抱起,另一只手扫开了书案上的奏章,教她坐在了案上。
他倾身压来,便将她吻得更深,却又极尽温柔。
她稍有些喘不过来气,便轻轻抵他,他停顿下来,转而去细吻她滚烫的脸颊。她低低地笑出声来,一边躲一边道:“痒……”
他似笑非笑地望她,满心怜爱地吻在了她的眼帘鬓角。
被他灼热的眸眼看得欲念大起,苏小淮遂伸指去勾他的衣带,偷偷抬起眸子睨他,稍稍伸了小舌,舔了一下被他吮得通红的唇瓣。
见她如此情态,他顿时眸眼一深,又覆了过去,与她纠缠在一处。
这一回他吻得狠厉,弄得她通身发软。被他这般恣意摆布,她略有些不服气,遂伸手去闹腾他,却不想这一按,猛地只听他闷哼了一声,停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苏小淮愣了一下,自己推的是他胸膛,倒不是什么要处——莫不是伤口未愈?
她急忙抬手去剥他衣物。
晏长云僵住,眸光一闪,想要捉她的手,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打开。他只得挑唇笑:“这么性急?”
“不正经。”苏小淮暗啐了他一句,三两下解了他玄色的外衣,只见他白里衣上斑斑驳驳地染了不少血迹。
她一震,忙问他:“怎得还没好?”
晏长云怕她难受,吻在她额角,温柔道:“不碍事。”
“不碍事个鬼啊!”她气得嗔他,细细瞧过他伤口,只见那伤口上都带着灵气,想来是凌恒的术法所致,遂才叫他这么长时间都无法自发治愈。
她忧心不已,遂问他道:“你为何不饮血?我听疏梅说,你们尸鬼若是受了这样的伤,最好的法子便是饮血……”
晏长云安慰她道:“我当真无碍,你莫怕,不过是小伤,过几日便好了。”
他此言不假。他已是尸王之身,可汲取天地日月精华,遂不饮血也无大碍,伤口虽说是愈合得慢了些,但他不甚在乎。他自然也是想过要饮血的,却是每每对着旁人,他便觉着不大适意,怎么也下不得口去,久而久之也便作罢。
而于她,他却是想饮的。只是吸血太伤她身体,他会心疼,而欢好之事则是于双方皆有益,他遂只抱她,而从未曾咬过她。
苏小淮不依,拽着他衣襟凶凶地问他:“为何不饮血?”
晏长云眉眼和缓:“我不愿喝。”
“不行,不能不愿。”苏小淮霸道地说,而后扯开自己的领口,与他道,“你若是不愿饮旁人的,那饮我的可愿意?”
晏长云愣了一下,面上不显,眸子却很诚实地亮了起来。
苏小淮想了想,抿嘴道:“我听疏梅说,饮血对尸鬼而言,比欢好更盛。尸鬼间若是相爱了,亦是会相互咬着玩儿的,而倘若能得凡人心甘情愿地供血,那滋味更是极佳——”
他听罢摇头失笑:“疏梅怎得什么都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