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喑哑道：“我来。”
话落，他便将她按倒在案，揉皱了堪堪画就的山水，湿汗将墨色在纸上洇得一塌糊涂。
缠绵沾染，缱绻入深，如此便不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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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爱过后，苏小淮便被晏长云抱去洗浴后回了寝殿，二人躺入被褥中，相对而卧。
晏长云抬手将她一揽，便觉苏小淮颤了一下。他一怔，蹙眉道：“冰着你了？”
他方才忙着给她洗浴，遂也没有顾及自己，晾了一阵，体温便凉了不少。
苏小淮刚想答无事，便见他兀自运功起来，将身子暖了上去，才敢去抱她。
被他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只觉欢喜至极，她亲了他一下，笑道：“我好欢喜。”
晏长云敛眸而笑，只觉一颗心又暖又热，餍足得似是要将饱胀开来。
如此，更有了欲念。
他吞咽了一下，堪堪忍住，只是将她抱好在怀里。他今日折腾了她许久，适才洗浴之时，便见她困得不行，遂兀自忍着与她道：“睡吧。”
苏小淮轻轻“嗯”了一声，却没能入睡。
她原本是困倦至极的，但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倒反精神了不少。被他这样揽在怀里，她便睁着眼盯他的脸庞看了起来。
殿里远处点了一两只烛，幽幽遥遥的光撒了过来，勾出眼前这人清俊的轮廓。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红眸漆瞳深邃摄人，她只是望了一眼，便觉有些痴了。
她抬手，伸指点上他的眉眼，复又往下，划过他英挺的鼻梁，抹过他微抿的薄唇，终是停在他稍稍颤动的喉结上。
他睁眼看她，只见她描画着描画着，竟忍不住浅浅笑出声来。
他哑声笑：“这是做什么？”
苏小淮微笑道：“你生得好看，若是我会画，当真想把你画下来。”
他更是笑：“方才还没画够？”
她面上一热，拧了他一把，嗔道：“不正经，我不是说那个……”
晏长云笑开，忍不住吻她。
她伸手去抱他，心里像是被蜜浸过了一般，待他吻罢，她扬唇又道：“我好欢喜。”
晏长云望着她，眸底满是温柔，他亲她额头道：“我亦欢喜。”
她愣了一下。
他说……他亦欢喜。
她心鼓大作。
这句话，她私下里惦记过好多次，也问了他好多次，可要他亲自说出口，这许还是她第一次听见。
她只觉心喜，万分异常的心喜。
无论是劫数之事，还是司命的警告……之后种种，她悉数都抛去了脑后。
她只知道，他欢喜她。
苏小淮心念大动，凑上去便是一阵吻。
他被她吻得浑身发硬，便将她一压，挑眉道：“还不累？若是不累，那我们再来一次。”
苏小淮脸上发烫，却是睁大了眼睛，眸里似是敛满了星辰。
她抱住他，眨眼道：“嗯。”
他愣了一下，颇觉意外，而后扬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
翌日，为尸鬼界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重臣姜行影，被其府内侍者发现横尸屋中。
其死讯不过片刻功夫，便传遍了国中上下，整个尸鬼界都为之一震。
而随其死讯相伴而至的，则是这样一个合情合理却又荒谬的传言。
只道是尸王尊上近来颇为宠爱一只凡人，这凡人身份不俗，乃尸鬼界头号大敌白花派门下的道姑。
姜大人心知此事不妥，为了尸王尊上与尸鬼界着想，他遂擅作主张将那道姑带出了尸王殿。
然而却不想那道姑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法，迷惑了尸王尊上的心智，竟是能驱使尊上亲自到姜府寻人。尊上因此事大动肝火，不辨忠奸，居然为了一个白花派的女子，赐死了姜大人。
这传言一出，尸鬼界余下的几位飞尸当下便坐不住了。
先前听闻尸王尊上宠爱白花派子弟，他们只以为尊上不过是玩玩而已，也没有耽误国事，遂觉得无伤大雅。却不想，尸王尊上竟是可以为了那女子，轻易地将其手下的头号重臣赐死。姜行影尚且如此，而至于他们这些与尊上关系较疏的飞尸，若是得那女子挑拨离间，尊上怎么可能会手软——这如何了得！
是以，诸位飞尸匆匆联名上书，请求尸王尊上将那名白花派道人当众处死，以正朝纲。
奏折传入了尸王殿去，到了晏长云的手上。
政事殿中的寒气一层堆了一层，哪怕殿中之人早已是死物，却依旧因这冰寒刺骨的氛围而瑟瑟发抖。
内侍长侧目打量着御座上那人，只见他捧着那一本折子，面上神色凝重至极。
殿外的传言，内侍长多多少少是听过的。姜大人身死一事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而与尊上无干，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然而这事情竟是发生了，并被传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行事那人当真是使得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断了尸王尊上一臂不说，更能得使尊上众叛亲离，除非——尊上下令除掉那名女子。
可这，又怎得可能呢！
内侍长正心急，便突地听“啪”的一声，只见晏长云将折子重重地摔在了书案上。
“尊上息怒。”殿中众人齐刷刷跪了下去。
晏长云也不理会，提笔蘸墨便落，内侍长见了，忙上前磨墨。
晏长云一口气写了好几道旨意，越是写，他的眸色便越是发寒。
姬无昼……
姬无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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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苏小淮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晏长云的不对劲，可她却是被他守得太紧，殿里的人又太过听从他的指令，连疏梅也是，苏小淮根本没能挖出个一字半句来。
她亦是主动问过他，可他却只抱着她说无事，让她不要担心，好好地待在殿里，哪里都不要去。
她自然是听他信他的，可直觉却告诉她，那姬无昼与白花派定然是有了什么动作。从凌恒那里打听到的事情，她很早便明里暗里与晏长云说过了，想来他应当有所防备，可见如今这情况，只怕对方许是下了什么狠招，饶是他也没能防住……
她很清楚白花派迟早会打来，而姬无昼手里有不少她的血液，白花派道符的厉害，她也见识过，而且……受术的尸鬼若是爱得越深，那道符的能力便越大。
这一战，晏长云许是会输也说不定。
她本是想，左右他化魔一事无有时限，那她能不能出于私心，尽力与他相守，待到他即将化魔，又或是她此生要快死去之时，再让他饮下的她的心头血，帮他渡完此劫。
然，一切只怕是事与愿违。
第155章 第八劫（19）
姬无昼与白花派之事, 苏小淮只觉得她不能放着晏长云独自一人去处理, 左思右想之下, 她终是决定再去找他好好谈一谈。
苏小淮与疏梅道了要去找尸王尊上之后，疏梅便向人打听到尊上正在暖阁里处理事务。苏小淮看了看天色, 只道眼下业已是休憩时候，想来是不会打扰到他的，遂是带着疏梅一起望暖阁而去。
堪堪走到了半路, 只见一身姿丰匀、妆容妍致的女尸鬼迎面而来, 她身量本就颀长, 足下更是蹬着数寸高的皮靴, 这一走来, 倒比苏小淮高上了不少。
那女尸鬼黑发高盘，红唇如焰，身上穿着象征飞尸高贵身份的紫袍, 领口大敞, 袒露了半抹丰腴。
看出了这女尸鬼的等级，苏小淮便知晓了她的身份。这尸鬼界笼统就那么几只飞尸, 而其中的女子只有一位，那便是姜行影的亲妹——姜桃夭。
苏小淮看着人来的方向, 便想着这姜桃夭许是刚从暖阁里出来。她迟疑了一下，一时间也想不清楚该不该避开。
不过耽搁了眨眼功夫, 那姜桃夭眼风一扫, 当即便看出了苏小淮的身份。
她登时眸眼一凛, 咬牙切齿, 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苏小淮的面前。她迅猛出招，三指掐上了苏小淮的脖颈，长长的红指甲险些划破她颈间的皮肤。
苏小淮避让不及，只得用力地反握姜桃夭的手腕，说不出一字半句。
“姜大人！”疏梅当下便跪了下去，磕头道，“姜大人请手下留情！”
苏小淮咬紧牙关，眯眸将眼前的女尸鬼望着，只见她面上神色极沉，燃烧着的红眸里满是恨意，似乎纵是将她挫骨扬灰也犹不解怒。
苏小淮左右想想，她除了被这女尸鬼的哥哥捉去鞭打了一顿之外，委实没有招惹到她的地方……
“姜大人！”疏梅急得不行，又喊一声，“尊上有令，不可伤孟姑娘！”
姜桃夭这才缓下劲来，猛一甩袖，将苏小淮打退了两步。苏小淮突然能得呼吸，空气搔得嗓中又疼又痒，惹得她不住地咳嗽起来。
“就是你？”姜桃夭冷冷地看着苏小淮，眯眼危险道，“区区白花鼠贼，却害死了本座的大哥！”
苏小淮闻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害死了她的大哥——姜行影死了？
苏小淮眉头紧蹙。果然前朝出了大事！
“姜大人您该知道，这并非是孟姑娘的过错——啊！”
“啪！”姜桃夭反手就是一掌，狠狠地掴在了疏梅的脸上。她再看了一眼苏小淮，顿时怒气上涌：“你这个贱人！”说着，扬手便要去扇苏小淮的脸。
苏小淮抬手一接，捉住了姜桃夭的手腕，聚力一锁，教对方动弹不能。姜桃夭挣扎一下，亦是凝术袭来，这才打得苏小淮松了手劲。
“你倒还有点儿本事。”姜桃夭挑了一下眉梢，稍稍冷静了些许。
苏小淮面色不改，只问道：“这是何故？”
姜桃夭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至极：“……你居然什么都不知？……呵！看来尊上当真是将你护得极好！”
“姜大人！”
“你闭嘴！”姜桃夭又怒又嫉，冲苏小淮道，“大哥身死，外界皆传大哥是因你挑拨离间之故，遂被尊上赐死——本座虽知此事绝非尊上所为，尊上英明神武亦绝不会受你这贱人的蛊惑，但就是你！就是你！若是没有你，大哥绝不会被奸人所利用！若是没有你，尊上便不会落到眼下这被动的局面——你该死！你早就该死！”
姜桃夭吼得声嘶力竭，她赤目圆瞪，凶狠地出招袭上前来。苏小淮连忙一退，疏梅一下便挡上前来，与姜桃夭过起了招。
姜桃夭怒斥：“你滚开！”
“姜大人息怒！”
苏小淮看着那二人出招拆招，脑子里将方才姜桃夭的话过了一遍，当下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姜行影身死定然是姬无昼所为。只道当初姜行影将她掳走一事触怒了晏长云，此事便轻易成为了君臣反目的导火线，眼下姜行影一死，外头流言蜚语一起，那“真相”自然便就成了尸王尊上耽于女色，罔顾君臣情意，竟是为了一个白花派道人而赐死了朝中重臣……
她相信晏长云不会因其忠心而重罚姜行影，但旁的人却不会信。
怪不得、怪不得——纵是她提醒过晏长云一些事情，但却依旧防不住。
姬无昼这一步棋走得委实教人难以预料。
在弱肉强食的尸鬼界中，君臣关系本就不是什么太牢固的联系，想必经历了这一事，外头的那些飞尸定然是愈发与晏长云生了罅隙，心生反意，而若是此时姬无昼撺掇了凌恒前来攻打尸王殿的话，晏长云极有可能会孤立无援，再加上她的血与白花派的道符……
苏小淮心下一沉。
除非——他杀了她。
正如此想着，那边姜桃夭恰是将疏梅击开，出爪向苏小淮的袭来。
苏小淮修为不及、躲闪不开，正要被姜桃夭扎到心口之时，蓦地一阵灵气卷了过来，在苏小淮的身前一挡，化解了姜桃夭的攻势。
“住手。”
姜桃夭匆忙回身去望，苏小淮亦是抬眸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身玄衣的晏长云。
“尸王尊上。”姜桃夭与疏梅齐齐跪了下去。
苏小淮站着未动，却是定定地望着他。
晏长云走近前来，与跪着的二人道：“退下。”
姜桃夭道：“尊上，这道姑不可留——”
“退下。”
姜桃夭恨得咬破了嘴唇，她只得应声而起，剜了苏小淮一眼，冷道：“若不是尊上护着，本座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你！”
话落，她甩袖而去。
待疏梅也退去后，苏小淮上前一步走到了晏长云的身前，抬眸望他道：“我想与你谈谈。”
晏长云看她平静的神色，便知此事再也瞒不过她，只轻叹了一声，将她打横抱起，一闪身便回到了寝殿。
寝殿灯火未明，亦无有半个人影，静得除却他二人衣料的摩挲声外，再无其他。
晏长云将她轻放在软榻上，一挥袖，点亮了殿中的烛火。火光晃得苏小淮稍稍眯了一下眼睛。
她从软榻上坐起身来，仰着脸望他，他正静立着，火光只映亮了他的侧脸。
苏小淮拽住了他的袖摆，望着他问道：“方才姜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吧？难怪你近来这么忙。”
晏长云眸眼沉了沉，没有答她话。
苏小淮起身，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她抚上了他紧实的小臂，又问：“他们都让你杀了我，是么？”
话未落，苏小淮便感受到了他身子的僵直，她心中一暖，缓缓笑开：“你不愿，所以什么都不告诉我。”
晏长云敛眸只作默认，少许，他低低道：“我绝不会杀你。”
苏小淮眉眼一弯，抿唇笑道：“你能这么说，我但觉足矣……”
闻言，晏长云心头却是猛然一颤，他突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欺身下去，眯眼沉沉地道：“你不许寻死！”
苏小淮愣了一下。
晏长云见此更是觉得心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