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男孩见人便是一僵,苏小淮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再望那静衡,启唇道:“师兄。”
静衡见人颔首,扫了一眼苏小淮身后的陆临渊,横眉沉声问道:“师妹,师弟说你那时在场,想必你已知悉此事——你身后这个孩子,可是那陆家之人?”
听得这问,苏小淮只觉突地被男孩捉住了袖摆。
浓浓的依赖之意从男孩的身上传来,她一顿,忍不住现在就回过头,狠狠地亲他一口!
第19章 第二劫(4)
碍于静淮孤傲的脾性,苏小淮勉为其难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暗道等待会儿回去了,她定要把他逮着亲够本儿才行!
她清了清嗓子,淡道:“正是。”
地上的静泽见着陆临渊,一时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抖着声音道:“师兄师姐!救救阿泽吧!阿泽不知那心法竟是如此歹毒,一时不防遂才走火入魔……”
“你这混账!”静衡闻言又是一声暴喝,怒道,“那心法本就是歪魔邪道所创!你这、这畜生!师父有言,修仙问道扎扎实实才是真,你这般急功近利到底是奈何!你怎能——你怎能……哎!”
静泽被这般一喝,更是乱了心神,痛哭流涕道:“我、我知道错了!阿泽知道错了!我实是无意伤人、无意伤人呐!师兄师姐,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你们救救阿泽吧!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吧……”
见昔日宠爱的师弟沦落成这副模样,静衡心肠一软,低下声道:“唉!师弟,你这可是要师兄如何是好……”
苏小淮立在一旁,冷眼看他二人兄弟情深,见他们情感抒发得够了,便想赶快提议废了这入魔修士的修为,将他尽早赶出宗门为好。
却不料见那师兄静衡软了态度,他道:“师弟啊,你犯下这般大错确实是不能不罚……”
见有转机,静泽眼睛一亮,顺杆就爬,忙道:“师兄,要罚要罚!自然要罚!只是师兄师姐你们看,那秘境还有不过八年就开放了,眼下各大门派无不磨拳搽掌,虎视眈眈……师兄,我座下弟子颇多,皆乃良才,您看这……”
静衡听了这话沉默下来,暗道师弟所言在理。
那上古秘境三百年一启,其中灵器珍宝颇多,若得机缘,更说不定可以直接飞升上界。但秘境之内环境险恶,若一个宗门无大能引路,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否则将会得不偿失。眼下正是培育人才的紧要关头,他确实是舍不得废了师弟分神期的修为。
静衡点点头,为难道:“师妹,师弟所言有理……”
苏小淮眯眼,暗自啐道:这还能有理了?这都长的什么畜生脑子?!
呵!他们要是敢像命簿中那样将此事按下不表,她就把这师兄弟二人绑一块儿蒸熟了,打包送到魔域去!
“是啊是啊,师姐您看……”静泽忙不迭点头,又将期盼的目光投去苏小淮的身上。
他心想:既然师兄松了口,那么看来他此番便能化险为夷了。他的这位静淮师姐,向来只知修仙,而丝毫不过问别的事情。今日见她带着这陆家的小子来,本就出乎了他的意料——想必她那时应该也是为了行善积德,所以才顺手将这小子捡了,现下准备丢到师兄这里来吧?
苏小淮顾虑着那静淮的性子,只得淡道:“那师弟以为如何?”
静泽一喜,遂道:“这好办!”说着目光一眯,阴恻恻地将陆临渊看着,道,“只要师兄师姐替我保守秘密,再将这孩子给除了——除了记忆,我定会扎扎实实地一心向道,绝不再犯那错事,我——”
“呵!笑话!”苏小淮听了就来气。
这个畜生!死到临头了还想打她家陆临渊的主意?怕不是想被她剁了,让阿临爆炒着吃!
若是平日里的静淮,想来不会对此事上心,但那静泽方才所言,好似确实触动了静淮的情绪。
苏小淮顺着意绪走,直直冲着那师兄弟二人就骂了出来:“扎扎实实一心向道?!你莫要辱了这句话!”
静衡和静泽闻言皆是一愣。
苏小淮气沉丹田,大声喝道:“静衡师兄,师父之教诲你莫不是敢忘?一心向道又怎能容得了半粒沙子!你等且给我听好了,今日起,这陆临渊便是我静淮的关门弟子,静泽屠陆家之事便是我的心魔。你若是敢包庇他半分,我便敢入魔!他亡、我死,师兄你选一个。”
陆临渊闻言大震,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她。
没想到她竟会撂这般狠话,那静泽登时傻了,哆哆嗦嗦没了反应。
静衡听罢这话,又沉默了下来,只道师妹说的更是在理。
师父上清真人素来教导他们一心向道,而如今师弟走火入魔本就有错在先,若是他与师妹再包庇了师弟,那此事必然会成为他二人的心魔。他敬小慎微千余年,好不容易步入大乘,再历渡劫便可飞升上界,他又怎能在这个时候走错了路!是以,眼下师弟这事儿,他绝不能姑息!
这般打定了主意,静衡拉下脸来,一把扶住了静泽的手臂。他长叹一声,摇摇头,痛心疾首道:“师弟,不是师兄不护你,只是你此事委实做得太过,师兄实是无能为力。”
“不要啊师兄!饶命啊师兄师姐!我、我……”
“师弟,你且忍忍。”
话落,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啊——!”
屋中金光大闪,静衡一掌拍碎了师弟的金丹,将他的修为除了个干净。
苏小淮见此遂安了心,想着待会回去也要趁机对陆临渊灌输正道教育,要他守卫宗门才行。
被硬生生剥去了修为,静泽晕死过去,他的样貌瞬间变得苍老,头发全白了,看来其阳寿所剩无几。
静衡将他放倒在一旁,又大叹了一口气,这才对苏小淮说:“师妹,你所言在理,方才是我太过盲目了。我待会儿便着人将师弟送下山去,愿他……能得安度晚年。”
苏小淮点点头,便算作回应。
见此事了结,苏小淮就想带陆临渊回去煮虾吃,却听静衡又道:“师妹,陆家这孩子,我想与他说说话。”
苏小淮顿住了步子,心道也是,既然是她为清云派收了徒,也该让掌门人看看。她遂将陆临渊拉过来,与他道:“阿临,问掌门师伯好。”
陆临渊点头,走上前鞠了一躬,道:“师伯好。”
“好。”经过方才那事,静衡难免心力交瘁,他淡声道,“孩子起来,我看看。”
闻言,陆临渊抬头,却是这么一看,那静衡竟是愣住了。
这孩子的样貌……怎生得与师父有几分相像?
苏小淮挑眉,道:“师兄?”
陆临渊亦是不解,抬头看了苏小淮一眼。
静衡回神,连连叹息,只道:“静淮你呀……唉,罢了罢了,你且好生教导他便是。”
苏小淮:“……”
她一脸无辜,实是不知静衡这反应是为何。
想不明白遂不想了,苏小淮带着陆临渊拜别静衡,离开了屋子,往怀青峰去。
“走!阿临。”苏小淮一把拉过他的手,笑道,“咱们回家吃虾。”
陆临渊一怔,快步跟上。他回握了苏小淮的手,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
正所谓修仙无岁月,八年时间眨眼便过。在苏小淮“满怀爱意”的教育下,陆临渊业已长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是日,苏小淮正慵懒地躺在软榻上小寐,便听那少年走过来的声音。
她睁眼,只见少年星目如渊,肤如冠玉,他微抿着薄唇,唇边扬着极浅的弧度。他身上这件白衣道服很是衬他的禁欲与清冽,苏小淮每每见了,都忍不住想上手去,将他扒个干净……咳咳,为师不尊为师不尊。
陆临渊走近前来,他虽才十五,但身型早已长过了苏小淮。他看了一眼她这柔若无骨的模样,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她的眉眼与唇上划过,神色微黯。
他颔首,声音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微哑,沙沙的,却很是好听。
只听他道:“师父,该吃饭了。”
苏小淮扬脸明媚一笑,站起身,突地凑去亲他脸颊。
他一僵,还没回过神,便被苏小淮拉住了手,往饭桌去。只听她细软的嗓音道:“阿临真好。”
少年的身子一烫,匆忙低下了头。
……该死!他在想什么?
那明明是……他的师父。
第20章 第二劫(5)
对苏小淮来说,如今的日子可谓是过得再滋润不过。
玉山本就是灵气馥郁的风水宝地,她只消坐着,便可吸食灵力,丝毫不用担心天道折损她的修为。身为性子冷僻的静淮,还有掌门师兄挡在前头,她更不必忧虑那派中的事务。
在这怀青峰上,既有生得极好的阿临陪伴在侧,又有他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的饭菜,除了顾虑他年纪尚小还不能采之外,一切都可谓是称心至极!
苏小淮摊手: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想走了。
饭桌上,苏小淮夹着烤鸡肉吃得正欢,咀嚼中双颊一鼓一鼓的,眼眸微眯,似乎很是享受。这般入味的吃法,单单是看着,便教人食指大动。
少年手里持着碗筷,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饭上。
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抬起,不过是望了片刻,眸子里便有了几分暗色。
八年来与师父同吃同住,他早已谙熟了她散漫恣肆的性子。师父平日里,最喜欢懒懒地躺在那软榻上,时或读读话本,时或闭了眼安然小寐。
若是遇到有弟子上峰来寻,她又很是怕麻烦,常常会端着一副冷傲的姿态,语气疏离,脸上写着大大的“万事与我无关”。可偏偏是这样的她,却一味地对他极好,体贴细致、无微不至。譬如此时——
“阿临,怎么不吃?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期然对上了她的视线,陆临渊心里一跳,垂眸只道:“没事,师父。”
遂动起了筷子。
苏小淮歪了歪脑袋,看着陆临渊抿起了嘴。
她本想着养出一个乖巧听话、能任她为所欲为的孩子,却不料养了八年,这乖巧听话有倒是有了,可不想竟是太过了些。她家阿临向来极为懂事,懂事得过分,无论是病了还是伤了,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硬着,吭也不吭一声。
他越是长大,情绪便越少。小时候亲他,还能见他礼貌性地脸红几下呢,如今大了他便天天绷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让她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苏小淮纳闷,她怎得就养出这样一个闷葫芦呢……
吃完饭,苏小淮捻诀将桌台碗筷清理干净。想着不能让他太累,苏小淮便用术法包揽了除做饭以外全部的家务。
苏小淮刚往椅子上一坐,陆临渊便端了一杯茶送来。水温、茶料、用具,还有这送茶之人,无一不是她最喜欢的。
她心甚悦,遂忍不住兽性大发。陆临渊刚弯腰搁下茶杯,她便一把拉过了他的衣领,亲了上去。
陆临渊一时不防,忙用两手撑住了扶手,差点扑在苏小淮的身上。他恍神,不待他有何反应,只觉脸颊上又被师父亲了一口。
陆临渊:“……”
日日被师父这般突袭,他本已是习惯了二人这般亲昵。只是近来他年纪越长,学到的礼法越多,对男女之别知道的也便越多,遂才明白,平常的师徒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作为一名十五岁的血气方刚的少年,他难免对苏小淮的这般行径意识起来。
就在他走神的空档,苏小淮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更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师父!”陆临渊脸上一热,脑袋里空得不行。他拉开苏小淮的手臂起身,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别开脸,淡道:“师父莫要如此,徒儿已经长大了。”
苏小淮挑眉,心道这孩子才不过十五,哪里大了?怎得老是拿“自己大了大了”来搪塞她!
她忍不住叹息。
八年来,她鲜少带陆临渊出峰,是以他向来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近来他好不容易筑了基,她遂同意放他下山长长见识,本以为这会让他高兴的,却不想反而教他与她生疏了起来……
他以前还会亲回来呢!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可爱了!她不要喜欢他了!
苏小淮蓦地有种“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鸡仔被其他的狐狸叼走了”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脸一拉,瘪嘴道:“阿临莫不是下山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得就与师父生疏了呢?”
陆临渊见她脸色不豫,心里一慌,忙解释道:“徒儿没有学奇怪的事,更没有要与师父生疏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苏小淮眨了眨眼睛。
“只是……”话哽在喉中,让人羞于启齿。目光碰上了她的那双明眸,陆临渊意绪更乱。他低头,怕师父看穿了他的心思。
苏小淮细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倒有几分了悟。
她突然兴奋,暗道这莫不是到了……
叛逆期?
她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叹道这孩子也到了闲着没事儿干,一心只想和大人唱反调的年纪了。叛逆的心情一如洪水,宜疏不宜堵,看来她还是不要再逼问为好。
苏小淮遂挥挥手道:“天色不早了,阿临且早些去洗洗睡罢。”
陆临渊松了一口气,应言而去。
·
是夜,少年坠入了一个旖旎的梦境。
只见在茫茫的迷雾中,立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只穿了一袭雪白的薄衫,她青丝披散,身形妙曼。他似是看清了她的面容,薄唇微动,却不知为何,他一点儿也不愿将那二字叫出口。
那女子回眸望他,眸光潋滟,粉面含春,只消她明艳一笑,便足以让他失了三魂六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