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明日就要离开这异界,她不免有几分惆怅。
毕竟,她家王爷的阳元她还没采着不是?
她本以为,他无情无欲,倒是不会对她动心。只要不动心,那便谈不上采他了,毕竟那欢好之事,向来是讲究你情我愿的。却不想,他到了最后竟变了主意。
思及此,苏小淮气得只想咬他。
今夜便是她在这异界的最后一夜了,她摸着下巴思量片刻。
心道,既是想咬,那她便不委屈自己了!
这般想着,苏小淮一裹披衣,便往燕行知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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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偌大府邸之中,早已是见不着人影。苏小淮提着灯,往燕行知屋里去,想着明日便是那宫宴,他许是难以成眠。
果不其然,他的屋子,犹然亮着灯火。
她抬手叩门,指节击在门上的声音笃笃轻响,末了便听里头传来那人低沉的声音,他问道:“是谁?”
“爷,奴家初九。”
她答罢,便听里头传来椅子的轻响。他方才许是在看书罢,她蓦地想。
须臾,他前来开了门。
屋中明亮的暖灯冲散了浓夜,她被那光亮晃得眯了眯眼睛。她适应了一番,遂扬脸,冲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
燕行知见此微怔,默然未语。
“爷?”她歪头望他,只见他的神色隐匿在阴影之中,教人看不清明。
“为何会在此处?”许久,他低声问道。
“自然是因为爷在这里啊。”她笑盈盈答道。
燕行知听罢,心里一暖,却说不出话来。
明日便是夺位之时,虽是谋划多年,然那成败却是依旧深不可测。
他业已安排了人马,明日将她送出上京。若是事成,他便会去接她,无论她愿意与否,他都必然会让她留在他的身身旁。若是事败,他便只好遂她,来去自由。
深怕自己放不开手去,他遂想着不再见她。
他垂眸道:“初九,回去歇息罢。”
她眨眼笑道:“不,奴家不依。”
第45章 第三劫(13)
夜风习习, 卷过她额角零碎的黑发。暖灯融合, 明艳了她盈盈的笑脸。
从未想过她会这坦率地回绝, 燕行知神思一空,心中一乱, 对着她,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家王爷向来睿智,这般讷然的神色倒是少见。见他不语, 她遂蹲了一下身子, 将手里的灯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旋即笑开, 一张双臂, 冲着他便抱了上去。
燕行知只觉身上一沉,暖香扑面,一双纤臂绕过他的腰腹, 将他紧紧地搂住。柔软的身子倾俯而来, 他一敛眸,脊背微热, 不自意将明日的诸多盘算一气抛去了脑后。
“初九,别闹。”他沉了沉声音, 按住她在他身前乱蹭的脑袋。他本以为,今日选了阿柳, 但凭她这要强的性子, 她定是会跟他置气的, 却不想, 她竟会来寻他,且神情态度一如往日,仿佛明天还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
他垂眸,眸底情绪翻涌。
她不该来。
她分明不该来!
只因她若是一来,他便会再也舍不得将她放开。
被他怀住了脑袋,她动弹不得,只好闷在他怀中,嘻嘻轻笑。她将他抱得愈发紧了些,瓮声作娇道:“爷,外头冷,奴家想进去。”
燕行知闻言蓦地有几分无奈。
这分明尚未及入秋,哪里称得上是冷,最多也不过是凉快罢了。
这丫头……
他松了手,转而扶上她的肩膀,只严声道:“初九,回去——”
话未说尽,却是被她欺身一碰,他僵了身子。他低头,恰是对上了她晶亮的双眼,她笑得正欢,像个作弄人得逞的孩子。他眸色渐深,低低道:“听话。”
她若是再不走,他怕是会再也忍不得。
“爷。”她对着他笑,更是碰他,软声道,“是爷太精神了,要人伺候着歇息才是,奴家可不能走。”
说着,苏小淮遂鼓足了气力,一把将他推进了屋里,转身合上了门,望着他道:“爷,奴家伺候您安歇。”
燕行知不防她如此,登时心念一涌,目光灼灼。他抬眸望她,嗅得香气萦来,莫名只觉几分醺然醉意,心火一烧,却是较以往地更为猛烈。
只见她一边向他走来,一边褪了衣裳,他眯了眼睛。
微凉的小手握上他的手掌,她展指,细软的手指自他的指缝间一插而入,轻轻一夹,顺势滑落,又如灵巧的小蛇一般,钻进了他的衣袖里。
他一震,酥麻之感袭上脊背,通遍了周身,如此撩人滋味,教人欲罢不能。
“初九……”燕行知神思微恍,哑声唤她,更见她踮脚凑上了他的脸庞。
苏小淮贴去他的耳侧,柔声蛊惑道:“爷既是选了阿柳入宫,那奴家这身子便不必再守。如此,爷要了奴家可好?”
温热的吐息如羽毛搔过他的耳侧,教人颤栗不已。
燕行知眸色一深,只觉她这简单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扰乱了他所有的神智。
“爷忍得住?爷不想要?”她嫣然一笑,俯身过去,更是撩拨。
听此,他欲念大动。
他又何尝不想要她。
数日亲昵,他只觉他像是疯了一样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明知不该碰,却如入瘾般沉沦;明知要放她走,却恨不能将她束在身侧,谁也不给碰……
燕行知兀自隐忍,只见她的目光纯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他眯眸,沉声问道:“你可知,你所言何意?”
她笑开,只道:“这都是爷亲自教的,奴家又怎会不知道?”
燕行知听罢,却是叹息。
夺位这般大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该当是平常。他的初九太聪明,怕是将此事早已看破。他想,她许是觉得,他既然是弃她而不用,那么她的下场必然只有死路一条,遂才今夜来寻他,左右不过是放手一搏。
这样的她,他不会要。
她只是终究不知——
他舍不得。
他敛眸淡道:“你不必如此。本王已将你从楼中名簿摘去,还你清白之身。明日会有人送你离京,无论事成与否,你——”
“除了爷,奴家谁也不想给,谁也不想要。”
他大震,不防她此言,一时竟是再无言语。
苏小淮只笑,攀上他的肩膀,轻吮他的嘴角,留下点点湿意。她心知,他既是为她赎了身,又安排了人将她送出去,定是想着,如若事败,便给她留一条退路。
可她没有退路……
天道要如何驱她且不说。毕竟除了今夜,她可就再也没有机会采他了。
她遂望着他,认真道:“无论明日事成与否,奴家除了爷,再不会有旁人。”
只见话落,他的眸色刹如泼墨。
万丈海潮般的欲念铺天盖地,将世间的一切尽数淹没。
他一抬她的下巴,重吻即落。
她是他的,她该是他的!
生生世世,皆该如此。
她唇上一痒,只觉起落之间,三魂七魄被抽离尽去,浑身上下躁动不已。她抬手怀他劲瘦的腰际,二人紧贴再无间隙。
气息粘连,银丝勾缠,她只觉阵阵晕眩,仿佛再也找不到自己。
蓦地身体一空,他打横将她抱起,一路往里屋中去。
烛火摇曳,满室流光。情至浓时,深浅缠绵,不知消止。
不觉,天色将明。
二人黑发尽湿,黏连缱绻。几度浮沉,她倚入他汗湿的颈窝睡去,隐约只觉他许是在轻吻她的额发,浅咬她的耳骨,哑声低喃:“初九,等我。”
·
待苏小淮睁眼时,燕行知早已是不在了。她神色恍惚地爬起身来,只觉身子隐有几分不适,正想着用法术纾解一番,却蓦地清醒过来。
等一下!
……她好像亏了。
这身子不能用法术,汲取不了这世间的灵气,她过了那么多年倒是习惯了。可她到底是忘了,这身子既然不能汲取灵气,那么阳元自然也是不能。
那她昨夜这么辛苦,为了能成功采到她家王爷,处心积虑还把迷香给抹上了,可这……她岂不是白采了?
心情复杂的苏小淮:“……”
终于采着她家王爷的愉悦感顿时消减了几分。
只不过,一想到那人精湛的技艺,紧实的身躯,与那撩人至极的喑哑低喘,她面上一热,反倒又觉着……不那么亏了。
听到屋里有了动静,门外的侍女便端水捧衣而入,动作麻利地伺候起苏小淮洗漱穿衣来。她安然受之,这想必是燕行知吩咐下去的。
待用了些早饭,便见一随侍来与她道:“初九姑娘,马车已备下了,王爷吩咐了,要送姑娘离京。”
苏小淮挑眉,未有他话,只跟了过去。
今夜便是宫宴了,若要入宫,她可要着紧些。见这随侍的样子,应当还是燕行知的人,她免不得有几分担心。只不过转念一想,只道柴钦那人老谋深算,想来是不会在如此大事儿上出茬子,她且听从便是。
果不其然,上车之后没多久,便觉车子驶入了一个小巷。苏小淮稍稍等了一阵,就见车帘被人掀开了。
外头站着的,正是柴钦。
她提裙下车,抬眼见一旁还停着一辆马车。
柴钦走进前来,问道:“初九,准备得如何?”
“一切皆好。”她答。
“如此就好。”柴钦点头,面色凝然。
苏小淮只笑:“柴爷且安心便是,奴家定不负此命。”
柴钦稍稍和缓,犹豫片刻,却是问道:“你……可还有话,要对王爷说?”
她微怔,蓦地笑开,暗哂道:原来,这竟又是别离。
她想了想,遂道:“还望柴爷与王爷说,奴家定会将这天下,双手奉上。”
柴钦听罢颔首,只道:“上车吧。”
苏小淮乖巧应下。落帘前,她余光瞥见有一女子登上了她方才坐的那辆马车。她琢磨了一番,只觉那女子身形倒是颇像阿柳。
思量间,车轮滚滚,一路朝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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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宫中大宴,群臣朝贺。
燕行知身着紫黑蟒袍,腰玉带金銙,静坐席中。他的兵马早已在宫外部署妥当,一切只待阿柳今夜刺杀成行,夺得兵符,这天下便能被纳入他的怀中。
这一日,他等得太久了。
十八年前,他亲眼目睹,他的叔父将他的父母至亲斩于刀下;十八年后,他必要将那人欠下的命债,全都讨回来!
燕行知敛眸,宽袖之下,拳硬如石。
今日之行,旁的他再无顾虑。唯有那一人,被他藏进了怀中深处。
天知道,今晨他是费了多大的心力,才终于舍得放开她,终于狠下心将她舍下。
那一刻,他深知——
若是今日事成,余生,他绝不会再放手!
是时,只见一心腹随侍走近前来,附耳与他道:“王爷,姑娘已经送出京城安置。”
燕行知垂眸淡问道:“她——可有何异样?”
“回王爷话,并无。”
他颔首,怀里一空,不再说话。
未及,皇帝升殿,歌宴开场。
酒过三巡,便听侍者传唱,只道是晋王献上的妓艺,皇帝听罢,连声道好。
燕行知且举樽轻饮,抬目淡然望去。
却是在目光触及那袅娜的人影一刹那,他蓦地打翻了酒杯。
第46章 第三劫(14)
乐声启奏, 人影翩跹。当中间的女子一舞长袖、露出脸时, 燕行知只觉得, 他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指尖一松,杯子落到了地上, 酒水洒了一身。一旁的随侍见了大惊,匆忙上前为他处理,幸得殿中之人满眼满心都已被那美妙绝伦的歌舞俘获, 几乎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失态。
任由随侍打点着, 燕行知狠狠地盯着殿上的那一人, 双拳紧攥, 止不住全身的抖颤。
她为何会在这里?
为何?!
心脏疯狂地的鼓动敲上了他的耳鼓, 掩去了周遭所有的声音,他紧紧地望着她,望着那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胸口疼得似是要将撕裂开来。
他, 难以置信。
燕行知面色极沉,越是看, 便越是觉得如坐针毡。
初九出现宫中,这意味着什么, 他再清楚不过。
这意味着她会在这曲终了被送入后宫,意味着她会在旁人的身下浮沉……
意味着, 她会死。
无论成败!
一股心气直冲上脑, 他再也按捺不住, 便要起身, 却不想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只听柴钦的声音道:“爷,您这是要作何?”
燕行知登时明悟,他侧眸剜去,目光如刃,咬牙切齿道:“是你!”
柴钦面色不改,却是道:“爷,小不忍则乱大谋,莫要叫初九姑娘的心意白费才是。”
他听罢一震,竟是说不出一字半句,只得愤恨地咬紧了牙关。
片刻,他闭了闭眼,睁眸紧紧地望着殿中的那一人,寒声道:“速速传令,不可伤她半分。”
宫闱中早已部署妥当,不论是事成与否,都会有人,取她的性命。毕竟,谋权夺位此等大事,不会容忍任何一枚弃子苟活于世。
柴钦敛眸,权且应下。
燕行知眯眸而望,眼前飞一般翻过她各种各样的笑脸,忆起昨夜的缠绵,不禁思绪万千。他拢紧了拳,怒意翻涌。
初九,为何?
你为何不走?
到底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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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登殿以来,苏小淮没有朝燕行知所在之处,投去一丝半缕的目光。她莫名心虚,也不知道他若是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到底会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