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强自尬笑。
“短评第一条是：王导还停留在那个国内第一商业电影导演的荣光里，但是时代已经变了。”
“王导，您的几个电影十年前确实卖座，十年前大街上还有飞车贼公然抢包，您拍江湖底层小人物的命运大多数人都能有代入感，可是现在，您走到马路上问问十来岁的小孩，他们大多数连飞车贼是什么都不清楚。”
“您自诩商业电影导演，商业电影就是跟着市场走，您把握住了十年前观影群体的需求，但是现在年轻人的困扰是什么，想要什么，想要从电影中获得的东西是什么，恕我直言，您不知道。”
王导：“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留情面地指出来，丝毫不给这个前业界大佬一点面子。
阮骄本不想把话说那么绝，但是一听他把现在的观众批得一无是处就来气，又想往观众身上吐口水，又想观众给他票房，这是什么凑不要脸的人。
周深没作声，只是打量阮骄的眼神有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李编剧笑呵呵打圆场，“周太太真是一针见血，我也这么说老王，老王就是不听。今天周太太这一番话说的水平高，老王肯定是醍醐灌顶。”
“是吧，老王”编剧给王导打眼色，这年头不是以前，以前投资人求着给他们钱，现在他们跪着给投资人叫爸爸。
王导憋着气，硬是撑出来一个笑，“是……周太太果然有高见。”
但是阮骄的炮口还没凉呢，转头对准了编剧。
“李老师，周总一直跟我说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那我问问您，电影从出现到现在，有多久的历史了？”
编剧琢磨了一下，“150年不到吧。”
阮骄接过话来，“那文字出现的历史呢？”
“那就长了，就拿中国汉字来说，从仓颉造字到现在，得好几千年历史了。”
“哦，那么汉字在这几千年里，出现了唐诗、宋词、元曲等等，那你跟我说说唐诗宋词元曲谁最厉害，谁的表现力最强？”
李编剧有些局促，“这没法比啊，各有所长。”
阮骄步步紧逼，“那您都知道他们之间没法比，定不出个高下，但是您却说电影是最美的镜头语言，是不把人家拍电视，拍照片的都不放在眼里咯？
“不是……”
“李编剧，你们老一辈搞艺术的总觉得年轻一辈的直播，短视频拿不上台面，这是对镜头语言的亵渎。可是您想过没有，电影生来就被主流认可么？每一个电影都是精华么？”
“恕我直言，您和王导一样，都不愿意面对当前的形势和潮流罢了。王导是不愿探索现在人的困惑，您是抱着电影高人一等的想法自恃清高。”
“十年前话语权和公共资源在你们手里，你们觉得是盛世，十年后大家每个人都有一个手机，拍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随手传到网络上就能让千万人看到。分走了你们的流量，你们就觉得现在这些观众不行，都没有文化，那你不知道他们也忍你们很久了。”
“可是说到底，什么是文化，文化是人的文化，是群众的文化，你连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都不屑一顾，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不觉得脱离人民群众太久了么？”
饭桌上安静的一根针可以掉落。
冷场了。
王导和李编剧的脸已经挂不住了，四个被叫进来的小姑娘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边看。
阮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也不会道歉。
以前她还会惋惜王导不知道在时代发展中调整方向，为他的才华淹没而感到可惜，但是今天一看，自视甚高且好色没品，活该扑。
阮骄琢磨着狗男人肯定得嫌恶她没品位，但是她就求一件事，有什么意见回家去说，这狗男人别在饭桌上给她难堪，这是男人最没品的一件事。
片刻后，周深慢悠悠地说：“我太太说的，你们都听见了么？”
王导和编剧都得罪不起周深，只能硬着头皮听阮骄一个黄毛丫头数落，屁也不敢放。
阮骄：“？？”
我幻听了，这狗男人在向着我？
阮骄情绪复杂地看向周深，周深回望了她一眼，那眼神稍纵即逝。
不知道是不是阮骄的错觉，周深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能不很有意思，但是必须得写。晚上应该还有一章，经过这番思想扭转，周总应该就在追妻火葬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有些话很激进，大家就看着女主怼人爽，看一乐子就行。
第36章 chapter36.
回去的车上，周深一直在低头摆弄手机，阮骄想偷偷瞄一眼，但是周深不知道为什么防她防的很厉害。
阮骄这边一动，周深立刻把手机收起来，动作鬼鬼祟祟地。
阮骄心想这狗男人是在手机上养了小蜜么？
虽然这想法不大靠谱。
可万一要是真的那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周深忽然问，“你看过王导的电影？”
“和朋友一起看过。”
“哪个朋友？”
阮骄回过头，谄媚地说：“老公，朋友是女的……”
周深回过头状似无意地说：“我有怀疑过是男的么？”
‘行行行，今晚您说的什么都对。’
阮骄觉得周深有些不正常，也说不上哪里不正常，就是话莫名有点多。
“你平时喜欢看哪个网站？”
阮骄低着头偷偷摸摸刷微博动图，随口敷衍道：“网站我不太看的，我平时喜欢看CCTV7。”
周深的手机连着蓝牙耳机，不时低头看一下，阮骄以为他是在处理业务上的事情，所以在旁边偷摸玩手机，但打死她也不会想到周深正在P站上看鬼畜视频《改革春风吹满地》。
魔性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下面请听第一题，母猪产后的护理……”
着声音魔性的要命，把周深的思路都拐跑了，下意识说：“看母猪的产后护理么？”
阮骄一个激灵，把手机扔出去了。
“老公你……”
周深：“……”
周深强装淡定地说：“CCTV7不是军事与农业频道么？”
‘卧槽！吓死我了！他是被魂穿了么？’
‘我差点以为他也看P站！’
阮骄麻溜弯腰把手机拾起来，谄媚地说：“是的呢，CCTV7上有很多农村致富经，我上次看过一个养黑猪的，年入百万呢。”
周深强装了解，煞有介事地点头，“嗯，如果现在经营得当，应该年入千万了。”
阮骄附和着点头：“是的呢，听说现在猪肉价格特别高。”
周深：“嗯。”
随后车厢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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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了鬼了，以前跟周深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没这么尴尬。
怎么今天吃了顿饭周深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阮骄仰面躺在床上，反复贴烧饼，“Aaron？你听说过一吻定情么？”
Aaron礼貌地回答：“你要看这部剧么？Aaron可以立即为您搜索。”
“不不不，就是那个意思你懂吧，阮骄坐起来，一边理思路一边跟Aaron科普。”
“就是在偶像剧里，男主和女主啊，他们本来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互殴，然后有一天，阴差阳错，他俩亲上了。”
Aaron和蔼地说：“哦，就像您今天和先生那样的么？”
阮骄：“……”
阮骄自暴自弃地说：“就就就那样！”
Aaron：“然后呢？”
“然后男主忽然就发现了女主的可爱率真不拘一格！然后男主就开始对女主各种有意思。”
Aaron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想暗示先生现在对您一吻定情了么？”
阮骄终于说出了今晚一直在怀疑的，她深沉地说：“我觉得……好像是有点。”
Aaron：“这难道不令人高兴么？
阮骄：“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
“根据先生的人格推演，如果获得先生的喜欢，您的幸福程度将会打败世界上99.999%的女人。”
可问题是她是个女配啊！
阮骄打了个激灵，“可他要是爱上我，那就是鬼迷心窍，误入歧途，那我罪过就大了！”
并不知道为什么的Aaron：“……”
“不行不行，我要看个视频冷静一下！”
阮骄打开P站，下意识看后台。
一看不要紧，评论少了好几百！
阮骄：“？？”
两秒钟后，阮骄拧着眉头不敢置信：“这个Zhou，居然把评论删了？”
随即她发现了更摸不着头的事情，那个ID为Zhou的人，又给她赞赏了1000金币。
ID为Zhou的粉丝加起来赞赏了21万，一起绝尘，站在了粉丝排行榜顶端，赢得了一枚金闪闪的勋章。
下面评论区已经讨论开了。
“土豪的世界我一点也不懂，这一会儿打钱一会儿给差评，一会儿又删评又打钱的操作我怎么看不明白？”
“别的不论，他打钱的姿势好帅[doge]。”
“有删评，又打钱，这个土豪是不是给up主道歉啊……”
很快，这条评论就淹没在了茫茫评论海中。
阮骄对这个土豪粉丝印象不大好，现在更觉得整个人是个只会打钱的傻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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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舟科技大厦顶层，钱英俊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盘腿坐在沙发上，露出死神一样的目光，“说，今天你去哪儿了？”
周深双手交叉坐在对面，深沉地说：“去解决一个私人问题。”
“去医院治疗你的不举？”
周深：“……”
“我没病。”
钱英俊恶狠狠地说：“你的新婚妻子都说你不举。”
周深“……她很快就会知道的。”
钱英俊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意味深长地打量周深的下三路：“现在还不知道……那看来是…”
周深一个抱枕砸在了钱英俊身上。
“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我就走了。”
刚才是钱英俊死活把他催来的，但是看目前的状况，英俊博士只是要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晾在这里。
关于这一点，周深并不想告诉他。
周深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你为什么喜欢那个叫‘阮大夫有药’的UP主。”
钱英俊：“美丽的皮囊下一个有趣的灵魂。”
周深脑子里瞬间划过无数个她上蹿下跳的影子，确实有趣。
“啊！女神又发新视频了！”
原本要走的周深顿住，又倒回来。
钱英俊点开视频，等待缓冲的过程中随意说：“女神每次做视频都很用心，结果有个傻X说女神的东西没有格调。”
“居然跑到女神视频下边来装X，我@#￥%%##%@#￥”
周深：“……你闭嘴”
钱英俊：“又不是说的你，你激动什么？”
周深：“……”
两分钟后，周深从站在钱英俊后边看改为坐在他旁边。
“天呐，上次那个傻X还说我女神没有深度，没有文化和修养，看看这是什么！”
阮骄花了好久才做好的那位变性人选美冠军的访谈视频。
严格算起来的话，这才是泰国之行她真正要拍的东西，聚焦在变性人这一特殊群体上，关于成长，关于文化，关于自我身份认同。
阮骄既会拍大家喜闻乐见的东西，也会试图用一种年轻人能理解的方式，引导他们去探索更深层次上的问题。
对阮骄来说，这两者没有高下之分。
画面很简单，只是白墙下两个人对坐在藤椅上，选美冠军侧身出镜，而阮骄的身影模糊在一片绿植后边。
访谈过程中穿插着阮骄精心剪辑的视频，有选美冠军小时候的家乡、她比赛的视频，她人生中最辉煌灿烂的时刻，对应着访谈内容，保证了观看过程不会枯燥，更有代入感。
视频时长45分钟，最后两分钟的END，阮骄放上了一支泰国全境剪辑短片，就是她跟方铭跑了六天剪辑出来的东西，画面每一帧都美的像画。
最后一个镜头是选美冠军的家乡湄宏顺府的一座寺庙，梵音缥缈，屋檐上的铃铛在风中铃铃作响，屋脊上落下一只灰鸽子。
周深和钱英俊都看得聚精会神，不知不觉就看完了。
“我居然没有看这种访谈视频睡着！我女神就是女神，我永远爱她！”
周深受了很大的刺激。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以为阮骄会在娱乐大众上有心得，但他完全没有想到阮骄居然拍得出这种严肃的视频。
饱含着对人生的思考，对文化的思辨，并不仅仅是浅尝辄止，她甚至有一套自己独立的见解。
阮骄的思想并不浅薄，他为自己的愚蠢和自大而感到后悔。
他对阮骄，现在看上去一点也不了解。
这女人背着他的时候到底有多少面？
她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画面停了一会儿又蹦出来文字框。
黑底白字上写着：“本次视频的完成很感谢一个人，他叫方铭，是一个很棒的摄影师，但是我联系不上他了。如果有谁认识他，请转告他主动联系我，阮大夫还欠她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