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放在了自己面前,他都没认出来想起来,羞愧的秦大夫想撞墙。
还神医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祖师爷。
安然明白过来后只好安慰了他几句,人之老矣,实属正常,不过看上去没多大用处。
安然命人换了盛惜用的药,她不可能放任盛惜害死一条人命,邓母再可恶,也不当死,秦大夫也不可能让盛惜拿着他的东西害人。
她让人换了一种常见且症状明显的药,云岚城内的医馆大夫的水平就能认出来且解决。
数日后,邓母一大早刚起身突兀倒下,将侍候的侍女们吓得不轻,连忙派人去请了邓戚夫妻过来。
“大夫!大夫呢!还不派人去请大夫!”
邓戚含怒呵斥,半跪在邓母床前,握着她的手担忧不已,盛惜看他紧张的模样一阵解气,又生出一丝悲哀。
纵然她嫁进来的目的不纯,可对他的帮助却不可否认,而且两人是真正的夫妻啊,但只怕在他心底只有母亲一个位置,其余的人,都不重要吧。
她自怜自艾,对大夫的到来没有一丝担忧,据她在与药一同寻到的描述上来看,唯有盛珍身边秦神医这个层次的大夫才知道这种药,要解决更是难。
这云岚城中,除了秦神医外再没有第二人能够做到,但秦神医的存在又不为外人所知,邓戚也不知道。
“夫君别担心,”盛惜柔声细语:“婆母年纪大了,早年劳累,想必只是些小病症,没什么大碍。”
邓戚眉头紧锁,没将她的话听进去,真是小病症能晕倒?能晕倒的绝不是什么小病小灾。
平日里听得还算舒服的声音这一会不知道为何也入不得耳了,他敷衍道:“你去催催看大夫怎么还不来?”
盛惜轻咬下唇,望着邓戚背影的目光有一瞬暗沉。
都说磨难使人成长,盛惜就是如此,她察言观色的本领突飞猛进,何况邓戚根本没怎么遮掩,她自然是看出了对方的不耐的。
不过她没说什么,冷冷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邓母,盛惜垂眼低头,白皙的脖颈微弯,柔声道:“妾身这就去催催,夫君莫急。”
她退出室内,抬头的瞬间神情立刻变了,威严冷漠扫过侍女,“去催催看大夫怎么还没来?”
侍女习以为常,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微微一屈膝就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侍女拉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大夫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药箱奔跑的药童。
盛惜的神色重新变得温婉,眼中还有明显的焦急惊喜,“大夫来了?快请进!看看我们家老夫人。”
屋里邓戚也听到了声音,连忙站起身给大夫腾开位置。
大夫只来得及擦了擦汗,冲二人随意拱了拱手:“邓举人,举人娘子。”
他深知人命关天的道理,更清楚床上躺着的人是前途光明的举人的亲娘,一点都不敢大意,匆匆见过礼后就开始诊脉查看。
房间内其余几人大气都不敢出,紧张不已。
半晌,大夫手指还搭在邓母腕上,神情却越来越古怪,他先是往盛惜所在的屏风后面看了一眼,又看向邓戚,嘴唇动了动,问道:“哪位是老夫人亲近的人?”
他问的自然不是邓戚,而是下人,邓戚明白,他招来邓母倚重的侍女。
大夫询问侍女邓母近日身是否有某些症状,侍女一一应了,大夫的神情更加怪异,他看了眼邓戚,这一眼中有怜悯有好奇等等复杂的情绪。
“邓举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
“家主,邓举人求见。”
侍女禀报道。
书房内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在练字,神情淡然,气质温和,说来也怪,大娘子容貌明艳,美若杜丹,以往穿素雅干净的衣裳都有些不合适,但近来气质稍改,再穿上这些就显得合身多了。
不过做为大娘子的近身侍女,她自然知道是因为一场大病,病愈后身子都单薄了许多,要是可以,她还是希望大娘子一直明艳动人。
笔锋划过纸张,最后一笔锋芒尽敛,安然将笔放回笔架上,淡声道:“请进来吧。”
侍女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年轻的举人进来。
举人眉眼阴沉,含怒未发,压抑着声音道:“盛家主有礼。”
安然看了他一眼,挥退侍女,稍露不解道:“邓举人不在家中温书,何来我处。”
她表现的态度淡定,似是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到来。
这让猜测到盛惜与盛家决裂的邓戚怒气微敛,但思及盛惜还是盛珍做主嫁给他的,邓戚仍有怒气。
“盛家主,”他随意拱了拱手,迫不及待道:“小生是来休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以为今天能结束呢,看来还需要一章,明天见,晚安小天使们,早睡早起。,,,,.. .. ,,,,
第127章 忘恩负义(完)
一阵静默后, 邓戚目光坚定,道:“盛氏乃毒妇, 害我母亲,乱我家门,此等恶妇, 请恕我邓家无福消受!”
安然态度一如之前般无所谓, 只点头道:“可。”
没有来之前想象的艰难,邓戚心中不知为何, 并不如预料中的轻松喜悦。
安然忽然又道:“不过我盛家的东西,邓举人总不会贪图吧?”
她不喜盛惜, 对邓戚也没多少好感, 只是邓戚目前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安然即便想对付他, 也没有立场。
但是盛家的东西她却依旧不想留在邓家。
邓戚脸色一僵, 肉眼可见难看起来,之前对盛珍果断态度升起的一丝好感骤然烟消云散,恨不得当场甩袖离开。
在对面女子看似淡漠却极有压迫的注视下, 邓戚咬牙道:“自然。”
安然点头, 接着便下了逐客令, 邓戚立刻推门离开,不带一分迟疑。
邓家若无盛家支持, 如今的邓母绝不会过得这般悠闲,只怕要拿半条命去供养邓戚。
邓家真正的好日子是在邓戚中了举人之后,但如今邓家的偌大家财主要还是靠着盛惜的嫁妆, 就连他们如今住的宅子都是盛珍送给妹妹的嫁妆。
邓戚一路上脑海里怒火不减反增,盛珍一句话说到了他的痛处,哪个男子不爱面子,吃软饭的名声不是所有男子都能淡然处之的。
“公子,”侍女见他归来,欣喜若狂,连忙上前盈盈一福:“老夫人醒了,正找您呢。”
“母亲醒了?我这就去!”
邓戚立刻将怒火抛到了脑后,撩起袍子就往里跑。
老夫人年纪大了,早年劳累,伤痛不少,外表看着光鲜,其实内里没多少货,这一病,连光鲜的外表都打回了原形。
“母亲,”邓戚看着靠在床头的母亲,激动不已,又松了口气,扶着老母,将她霜白的银发别到耳后,温声道:“母亲已经睡了半日了,总算醒了。”
自病后,邓母时睡时醒,睡眠时间大大增多,看得邓戚十分揪心,连温书都无法专心。
“戚儿。”
邓母伸出枯瘦的手掌,覆盖在年轻男子白净有力的手上,对比分明,她自嘲笑笑,“老了,不中用了,让戚儿担心了。”
这一病,似乎磨去了邓母大半的尖酸棱角,亦或者说,她在邓戚面前永远是任劳任怨的慈母。
“你刚才去了哪里?我让人去找你,说是你出了门。”
邓母缓缓说完一长句话,浑浊的眼睛盯着他,不许他撒谎。
邓戚没有打算瞒她,之后也瞒不住,他实话实说道:“孩儿去了盛家。”
“你要休妻?”
邓母皱眉。
邓戚有些茫然,母亲的反应为何与他想的不同,他愣愣点头。
邓母的确不怎么高兴,她是不喜盛惜,觉得她不配做戚儿的妻子,但没打算休妻,只是准备多教导教导她。
不过盛惜做出那等事,的确该休。
邓母紧皱的眉头松开,眼中戾气闪过,“那就休吧,那贱妇还在柴房吧,把休书送去,直接赶出府!”
她说完有一阵了,却发现自家儿子没有照办,坐在床头神情犹豫,似有什么话想说。
她询问的目光看了过去,邓戚犹豫道:“母亲,我答应了盛家主,要将盛家的东西都还回去。”
“什么?!”
邓母又惊又怒,丝毫不逊色得知了盛惜给她下毒时的心情,她呼吸急促,脸色狰狞:“她怎么敢?!她盛家还有脸提?!”
嫁给他们家那样一个毒妇,盛家不上门低三下四求情就算了,竟然还敢公然提要求!
邓戚心中其实也是有一些后悔的,只是他不事生产,感觉不大,但邓母却是对邓家的真正情况知之甚详,邓家如今的风光大半都是靠着盛家的支持,没了盛家,邓家的生活水平一下子要跌落几个档次。
邓母心中一阵肉痛,脸色阵青阵白,很快做了决定,“不可!老婆子我要亲上盛家,我倒要看看她们哪来的脸!”
“母亲。”
她这般泼妇姿态看得邓戚皱眉,制止她道:“我已经答应了盛家主,我为举人,难道还缺那点钱财。”多的是人上赶着给他送钱。
邓母却比他更明白,盛家的钱财岂是那些个小商户能够比的,尤其是盛惜嫁过来时正是盛珍对这个妹妹极为宠爱的时候,贴进来的嫁妆是好些人家一辈子都无法想象到的数目。
即便是举人,也需要经营个几十年才能积累出偌大家业。
邓母胸口几经起伏,终于压下了心底的憋屈与心疼,她虽为母亲,但这个家还是她的儿子更为重要,戚儿是举人,读书人一诺千金,不可轻易毁诺。
与邓母分别,邓戚回到书房提笔写下休书,一字一句行云流水,没有半刻迟疑。
他刚将笔放下,书童敲门道:“公子,门房说外面来了盛家的人。”
有些事属于家丑,尽管这几日下人们觉得府中气氛不对,夫人也不知去向,但还是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
邓戚闻言不悦,到底是商户人家,重财轻礼,不过片刻就追上了门。
他自认与她们不同,即使不悦也没有失去礼数,吩咐道:“请到花厅,我稍后便到。”
“是。”书童将门轻轻合上。
邓戚整了整衣衫,片刻后也出了门,花厅内,为首的是三名侍女,另有几个小厮。
邓戚认得七其中一名侍女,是盛珍的贴身侍女,另两人也略有些眼熟。
“芯姑娘。”
邓戚见礼道,芯儿笑吟吟避开,回了一礼:“婢子一介奴仆,可当不得举人老爷大礼。”
客套了两句后,芯儿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几个木盒,打开其中一个:“这是我们家给盛惜娘子的嫁妆清单,邓府内应该也有留存,举人老爷可以对一下,看看可有错漏。”
邓戚脸一黑,没有接过来,干巴巴道:“不必了,我相信盛家主。”
芯儿笑意未改,随口敷衍一句:“多谢举人老爷信任。
她打开第二个盒子,里面是一张地契记录,“我们家主曾赠送给盛惜娘子未来夫家一处府邸。”
未尽的意思很明显了,邓戚放在身侧的拳头微微颤动,“我与母亲会搬出去。”
芯儿没有打开第三个盒子,她道:“那这院子里的下人……”
下人也是盛家买的。
邓戚道:“……自然是随你们回去。”
他说完已经觉得盛家来的奴仆们都在嘲笑他,邓戚豁然起身,袍袖振动,“我去带盛氏过来。”
总不能一直让他丢脸。
芯儿一直镇定自若的神情有一瞬阴沉,身为盛珍身边的贴身人,她对除家主之外的其余所有人都没有特殊感觉,除非她让家主蒙羞了。
比如盛惜。
“婢子与举人老爷同往。”
盛惜被悄无声息关在柴房,下人们一概不知,唯有一个老婆子每天给她送一碗饭一碗水。
她饿得慌,又被关在黑漆漆的地方,不过几天就失去了光鲜靓丽的外表,七分容色黯淡了五分,几乎看不出从前肆无忌惮的天之骄女模样。
芯儿眼里波澜不起,屈膝一礼,淡淡道:“盛惜娘子。”
盛惜眼皮微抬,一只熟悉的靴子落到她面前,紧接着是一只白皙干净的手递来的纸张。
休书——
上面两个大字映入她的眼睛,使她昏沉了几天的脑海一瞬间活跃起来。
她苦心孤诣嫁进邓家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爱人,她不爱邓戚,也不是为了钱财,盛家有的是钱财,她享受得够多了,她为的是权利地位。
“……不。”
干涩的喉咙里吐出一个字,但在场的几人都置若罔闻。
芯儿从邓戚手中抽出休书,轻笑道:“盛惜娘子状态不佳,休书我们家主代她收下了,且由婢子先保管,如何?”
她看向邓戚,邓戚没有异议,最后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从头至尾,只有递交休书的时候才看了盛惜一眼。
“别走……”
盛惜艰难起身,酸软的身体只支撑她跌跌撞撞迈出几步。
芯儿扶着她,笑容和煦,目光冰冷,“盛惜娘子且当心。”淡淡一句话,她将盛惜推给了身后的两名侍女扶着。
芯儿不愧是盛珍曾经的左右手,做事是一把好手,稳妥又充分领略了主子的意思。
邓母在床上躺着不甚舒服,耳边总有声音絮絮作响,她勉力抓住床头的一件摆件,扔了出去,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
过了片刻,有人走了进来,询问道:“老夫人怎么了?”
仔细看看老夫人似乎没事,她把造成声响的摆件捡了起来,放回远处。
邓母敏锐感觉到了侍女态度的不同,不悦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吵吵嚷嚷,为何没人来服侍老身?”
侍女瞥了她一眼,邓母感觉侍女这一眼颇为怪异,就在她准备再次呵骂的时候,侍女开口道:“邓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