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孟山猛点头，表示很赞同。“就是，那芸豆糕吃得简直噎嗓子，就这样那些外国人还整盒成箱买呢！”
“是啊，那些个荷包香囊就是些流水线产品的水准，咱们轻舟做得那完全就是很拿得出手的精品。”杜云月继续吹捧。
步轻舟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她就知道装可怜对爸妈有用。
“妈，我觉得您说的英语比阿琪这个英语老师讲得还好听，就跟广播似的，听说外宾都喜欢听些人文历史的，我会剪纸，可以剪各种的典故故事，可以做成一本册子，到时候就您来销售，妈您舌灿莲花一定行的。”
“爸，最近这天热，您的毛笔字写的好，做些扇子肯定能卖，尤其是外宾，喜欢书法的也不少……”
步轻舟也加入了家庭胡吹环节，步萌就这房间里扒拉着门缝静静地听。
……
步萌不知道昨晚三人到底商量了多久，她抵不过生物钟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外公和外婆又出去了，妈妈又在厨房忙碌着。
步萌轻轻嗅了下空气的甜香味，是蛋挞的味道。
“萌萌，起床了就去洗漱，等会儿吃蛋挞。哦，对了，你昨晚没有做作业，吃了蛋挞要做双倍哦，不能食言。”
“好……萌萌知道啦。”
步萌吃完早餐，步轻舟匆匆出门了，“宝宝，你现在家带着写作业，妈妈去一趟店里，大概两个小时就回来，你要乖乖的。”
步轻舟去了将近三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累得整个人都虚脱一般。步萌递上了一杯水，她三两口就咕咚咕咚喝完了。
“谢谢宝宝。”步轻舟觉得孩子的每一次善举都要鼓励。
“妈妈买了什么呀，好多东西呀。”
“买了好多食材，待会儿给宝宝做好吃的。”似乎有些急切，步轻舟说完就拎着东西进厨房了，又开始烟熏火燎地忙碌了。
步萌眼巴巴在厨房看着，正想着自己能帮些什么忙的时候，步轻舟就说：“宝宝，你的作业写了吗？”
“还没能呢，我这就去写。”步萌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步轻舟看着女儿蔫头巴脑的样子，不由的笑了，看着眼前的这一堆食材和厨具，什么疲惫都没有了，只觉得浑身都是斗志。
“宝宝过来吃东西～”
步萌老早就写完幼儿园作业了，还挺有难度的，毕竟要处在儿童的立场，用儿童的思维和视角答题，字迹也要改变，比做高数都难，好不容易写完，刚在床上躺着翘着短短的二郎腿，就听到了步轻舟的叫唤。
“来啦～”
“宝宝，这绿豆糕怎么样，比你之前吃的云轩斋的做得如何？”
步萌自从吧嗒吧嗒地跑到厨房，就一个下午都没出去过，像个小白老鼠一样试验了各种点心。
步萌穿越了这么久，吃过的美食穿过的华服不计其数，还是能给出不少有建设性的建议。
“这个芸豆糕奶香味太浓了，吃多了会腻，这个荷花酥嘛，嗯……妈妈我不喜欢吃猪油，这个猪油味好重呀……绿豆糕好吃，不过这个黄油没有之前的好……”
步轻舟很相信自己的女儿，她和盛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也是发家过的，他们两个总是尽力给女儿最好的，虽然女儿从不在物质上做什么要求，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会吃会穿。还有些嘴碎的大妈跟她吐槽过，女儿家养得太娇不好，说步萌吃的用的都太奢侈。
步萌一下午被喂猪一样喂，结果妈妈还来了一句，“我原来我们家养了一只小猪，这么会吃，萌萌上辈子怕是个猪宝宝吧。”
步萌：“……”
杜云月和步孟山回来得更晚了，今天的状态较昨天来说好得多，哪怕双眼都是红血丝，依旧满头大汗，外婆的珍爱的小皮鞋都被踩得满是灰灰白白的印子，可看他们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的样子，应该是赚了不少。
步孟山连水都没喝，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之后就开始唾沫横飞。
“我跟你们说啊，昨天那帮子洋鬼子还在古城的民宿呢，还让我带他们去西城的山涧，你们知道吗？他们真的是人傻钱多，我给他们推销我的扇子，就今天早上在古城区买的扇面，我就草草写了写耳熟能详的诗句，就这么给他们胡吹一通，他们还真掏钱买了，二十块钱一把都愿意，想当年我爹就觉得我的字写得啥也不是，还好我这些年苦心钻研，终见成果哈哈哈哈……”
“得了吧你，喝口水再继续吹牛逼，毕竟净吹牛逼也不行。”杜云月将茶盅往步孟山前一搁，茶盏和玻璃碰撞的声音还挺响的。
“萌萌啊，别听你们外公胡说。”杜云月看着乖巧窝在她旁边的步萌道：“你外公不懂得尊重别人，叫人家洋鬼子是不对的，萌萌不要学他。人家只是来旅游的外宾，只是和我们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罢了，虽然不一定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但你要做先尊敬别人的那个，之前给你念过论语，里面有一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意思你知道吧？”杜云月歪歪头问步萌。
“知道。有志同道合的人从远方而来，不也很高兴吗？”步萌点头，心里酸酸涩涩的，好久好久都没听到外婆的教导了。
“嗯，知道就好。并不是你外公的字有多好，比他字写的好的人不计其数，但人家愿意掏钱买那是认同我们的文化，欣赏我们的文化，这也是一种志同道合啊！买卖是双方的平等的，我们作为收益的一方应该更懂得感恩，而不是嘲笑别人，下次一定要拿出更好的产品……”
步孟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诶诶诶，老婆子你够了啊，可不兴在萌萌面前埋汰我的，我错了还不行吗？”
“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你那半吊子水平的字，要不是写的千古传唱的古诗词，要不是我翻译的好，你以为那破扇子能卖的出去吗？别人买的是璧坐玑驰的古诗，和我白问不烦的服务，还买的你的字，就你脸大。”
步孟山被骂得有些讪讪的，但嘴上还是不肯罢休，“那……那我写的也是最难写的瘦金体啊，你没听那洋鬼……不，是外宾怎么夸我的吗？”
杜云月优雅地喝了一口水，“可歇歇吧，别人写的叫瘦金体，你写的估计叫瘦破铜，哦不，瘦废铁。”
步孟山：“……”好气哦！
第192章 原点10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可能是古诗写多写上瘾了，一家人躺在阳台的竹椅上纳凉时，步孟山不禁吟诗一首，果不其然又遭到了杜云月的吐槽：“一点也不应景。”
“那你来！你来！”
“我又不装蒜！”
……
这里没有幽篁，也没有琴音，没有狂放的唱笑，天上甚至没有明月，只有不大的阳台，四张竹椅，有彼此血脉羁绊的亲人躺在这又说又笑，楼下的老李头在放磁带，是一首有些卡带的张学友的《李香兰》，还有老李头苍老粗嘎的歌声和不能描述唱腔。
“老李头你别唱了，再唱我家萌萌都要吐了。”步孟山不客气地吐槽，说完又转过头对步轻舟说，“把你做的点心送一点下去，堵住那老头的嘴。”
“啊～
像花虽未红
如冰虽不冻
却像有无数说话
可惜我听不懂
啊～
是杯酒渐浓
或我心真空
何以感震动
……”
步萌跟着唱了起来，哪怕她每个音符都唱得很准确，但清脆稚嫩的童音，唱这么婉转凄楚的歌，总有些奇怪。但没人会说不好听，这么干净纯粹不染尘埃的声音，是世上最美的乐章。
并不宁静的夜晚，并不凉快的天气，破旧的小区，四处都是蚊香的味道，听这么悲的歌还很高兴地给她打着节拍，恨不能给她伴舞的外公外婆，温柔微笑着在泡茶的妈妈……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个画面。
……
步萌再不愿意也要去上幼儿园，就是想着跳级也上小学之后的事，她现在也确实需要托管，因为步轻舟也开始忙碌起来了，每天不是忙在厨房里就是跟着外公外婆跑，步萌上学都由隔壁的赵婆婆接送，她接送孙子顺道接送她。
这一天，步萌刚走出校门，摘掉老师贴在她头上的小红花，就透过间隙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蒋少玲。
“奶奶——”步萌尖叫着朝她冲了进去。刚找到步萌的赵婆婆吓了一跳，心想着不需要这么热情吧？就见小炮弹越过了她朝身后跑去。
蒋少玲看着孙女从人群中冲出来，有些担心，但这些时日的揪心似乎一瞬间松了，酸酸涨涨的，直到把孙女抱了个满怀，心才真真落到实处。
“奶奶你终于来看我了啊！大姑婆家的鸡鸡崽病好了吗？我养的那一只还在吗？”
蒋少玲强忍眼泪，深呼吸一口气，喉咙堵着的感觉才好了点，“好了都好了，在呢在呢，奶奶喂它吃了很多，它很快就下很多蛋给萌萌吃了。”
“我好想吃奶奶做的金钱蛋，奶奶给我做吗？”
望着孙女眼巴巴的馋样，没有一点见外的模样，将少玲笑了，其实父母离婚后，孩子是最无辜的，可她这个做奶奶的心里也苦，儿子的婚姻一团糟，疯了一下非要离婚娶那个舒瑶，宝贝孙女眼看着就要跟外家过了，当然，她自己都觉得萌萌跟外家更合适，亲家公婆都是很优秀的人，轻舟也是个好妈妈……但是，她怎么舍得呢？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刚出生的时候，弱得连哭声都像是猫叫般，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她都快抱不动了。
“给，你想吃什么时候奶奶都给你做！”
步萌点点头，朝身后追过来的赵婆子解释了下，就跟着蒋少玲走了。
“奶奶，今晚跟我去外婆家吃饭好不好？”步萌小心翼翼问，一双眼睛水水的，似乎很害怕被拒绝。
蒋少玲心疼了，“好，奶奶去，那宝宝先跟奶奶回家拿点东西好不好鸭？奶奶不能空手上门啊。”
“好鸭！今晚吃鸭子可以吗？”
“你就记得吃！怕是小猪托生的吧！”
……
步萌和蒋少玲大包小包地来到了步家，房子隔音不好，站在门口就能听见步孟山的大嗓门，蒋少玲刚想敲门的手停下了，握着步萌的手也紧了几分，风风火火的蒋少玲女士难得地踟蹰不前。
“奶奶我饿啦！”步萌扯着她的手摇了摇。
蒋少玲还是轻轻扣了下门，这声音估计门里面都听不到，步萌大叫了一声，“外公开门，我肥来啦～”
“唉哟，叫唤啥呢，就来就来～”步孟山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开门。
刚打开就见到了亲家，哦不，是前亲家母，这该怎么称呼好呢？来作甚？要孩子？没门！
“蒋医生，您怎么有空过来，真是蓬荜生辉啊！”步孟山笑脸迎人。
蒋少玲也笑，“怎么？不是亲家就不能来看看你们啊，我和云月好着呢！”说着，便拎着东西进去了。
杜云月也走了过来，倒是一点异样都没有，仿佛还是之前的好亲家，“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我看生分的人是你吧！”
“这可都是好东西呢，我大姑子的养鸡场出了点事我去帮忙，没有照顾好萌萌……”
蒋少玲说着，似乎觉得这个话题不好，生硬地转了话题。“这些都是我从养鸡场带回来的，都是很好的土鸡土鸭，全都卤好了，真空包装的，还有盐焗的，萌萌最爱吃……嗯，还有很多土鸡蛋……还有茶叶，自家采摘来炒的，不是什么名贵的茶种，但还挺香的……”
“妈…”
蒋少玲不停地往袋子里掏东西，好似带的东西越多越能缓解尴尬，步轻舟这个时候从厨房里出来，唤了一声‘妈’。
蒋少玲的动作顿住了，还能听到步轻舟叫一声‘妈’，她眼眶都湿润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去，一把抱住了步轻舟，忍了许多天的眼泪才决堤而出。
“轻舟啊，妈对不起你，当不起你一声妈。你嫁到我们盛家整整七年，七年啊，你嫁过来的时候也是才23岁，你也还是个孩子呢就要照顾整个家了……为了生萌萌身子都搞坏了，盛齐他爸三天两头进医院都是你忙进忙出……是盛齐那个王八蛋对不起你，是妈生了个孽障啊……妈对不起你，没脸见你的爸妈，你爸妈把你教的这么好，我却没教好我的儿子，好好的闺女来我们家被这样糟蹋，盛齐倒是潇洒，可你要怎么办啊，这世道对女人太不公了，我们轻舟受的委屈该怎么办呐……”
步轻舟也是泣不成声，就哭这么一下子眼睛就如充血一般，“妈，不是你的错，真的……”她一边说一边点头，仿佛极力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我能遇到你这样的婆婆已经很感激了。”
蒋少玲眼泪流得更凶，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一下一下拍着步轻舟的后背。
“说什么傻话嗯，妈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才是福气，盛齐更是积了八辈子德了……他…是他不懂得珍惜，妈就不说什么把你当亲生女儿的话了，我在你爸妈面前是断然说不出口……但是妈是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妈，你别自责了，是我和盛齐没缘分罢了，世上本来就有很多走不到最后的夫妻，分开也没什么的，你别再自责了。”步轻舟轻拍着蒋少玲，这些年来她和盛齐聚少离多，她也只是个仓促组成家庭的姑娘，蒋少玲帮她很多也很包容她，在她刚为人母时，她更是人生的导师。
两人在客厅里就这样抱头痛哭，所有人都红了眼眶，步萌跑过去在她们身侧，把他们两个都抱住了，然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尖细的童音哭起来好不凄惨，估计整栋楼都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