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书房,荣王顿时恨不得把宣朗绑在树上抽上几十鞭,他舍不得用的青玉纸,被宣朗随意拿着笔沾上了不少墨点,糟蹋的不止一张,荣王的眼力十分优秀,他的青玉纸啊,竟然被糟践了多半!荣王大步上前,把余下的收好,一掌趴在书案上,把笔洗都震起来了一瞬,眼睛瞪得鼓出,“你赔得起老子的纸吗?”
宣朗没被吓住,懒洋洋道:“再好的纸不拿来用,拿来干什么?”
“这可是青玉纸啊,你知道老子多困难才弄到这些的吗?”荣王痛心道,看到被墨点污染的那一叠,深深觉得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宣朗摇头,他不知道。
荣王被他无赖的模样气的说不出话来。
好在宣朗还记着自己是有事相求,朝着荣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父王,您能不能跟皇伯伯说说,把儿子的婚事提前?”
“不行。”皇上金口玉言,岂是能出尔反尔?
宣朗再度问道:“真的不行?一点可能都没有?”
荣王不耐烦道:“你以为你皇伯伯发出的旨意是好玩的?”
宣朗数着日子,还有七八个月呢,他也知道婚期提前是没法子了,没兴趣在书房和荣王大眼瞪小眼,盘算着找个正当理由去见他的世子妃。
今日聊得不曾尽兴,且有贺炎宇喻子楚在,宣朗有些话倒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等等,你站住。”荣王打量他道,“你打什么坏主意呢?本王可告诉你,这桩婚事铁板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你安分等着迎娶世子妃,别闹幺蛾子。否则你皇伯伯的雷霆一怒,父王也承担不起!”
宣朗算是知道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为何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辜负姜小姐?宣朗觉得自己又不傻,难得遇到如此合心意的世子妃,不赶紧娶进门,还会便宜了旁人不成?
“父王,您能不能动脑子想想。”宣朗无语,“我若不是心仪姜姑娘,找您询问是否能提前婚期作何?”
荣王不计较他的以下犯上,畅快大笑,给勾起了好奇心,父子两并排走着,问道:“你见过姜姑娘了?”
“嗯,今日在饕餮楼碰着的。”宣朗不自觉勾起微笑,和荣王详细说了白天的场景,着重说明自己和清扬非常投机!
荣王见不得他嘚瑟的模样,打击他道:“说不定姜姑娘只是以礼相待,你不是说自己有自知之明吗?姜家丫头会心仪你?”
宣朗昂着脖子,不上他父王的诡计,神气道:“我和世子妃的事情,父王您就别瞎担心了。反正,儿子告诉您,儿子的世子妃只能是姜姑娘,别的谁我都看不上!”
——食最可口的佳肴,饮最醇最烈的酒,赏最怡人的景,以及,永远不会落下我。
宣朗想到这句话,心里美的冒泡,干脆小步跑了起来。
荣王在后面欣赏够了儿子的傻样,确定他真是开窍了,明白牵挂小姑娘的滋味了。荣王仰头看着悬挂天空的明月,修远,你看到了吗?儿女大了,有缘走在了一起,我和皇兄,日后下去也对得起你了。
...
次日,荣王把傻儿子的要求当笑话讲给皇帝听。
皇帝虽说在清扬身边放了人,但也不是所有事都必须要知晓的,这件事他倒是没收到消息,闻言得意翘起嘴角,“小六,朕与皇后教养的女儿,配你的世子配得上吧!”哈哈,宣朗那个脑子里没有情爱那条筋的小子,才和清扬丫头见了一面,便心动了,这说明丫头出色啊,他难掩好心情。
荣王排行第六,小六还是皇帝小时候对他的称呼,荣王听到这两个字,便知道他皇兄有多愉悦了,他实话实说:“是臣弟的逆子配不上姜家丫头。”他也只在皇帝面前才露出两分怅然,“宣朗被臣弟与王妃溺爱惯了,大丈夫一事无成,臣弟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话不对,有朕和你在,宣朗清扬想怎么过便怎么过,把天捅破了朕也能补起来。”皇帝想的不一样,他的情况和荣王不同,帝王不能随意偏向哪位皇子,但宣朗和清扬,却是皇帝想宠便宠,只要不通敌卖国,于皇帝而言,一切都好说。
荣王摇头,低声道:“若是您与臣弟哪一日护不住两个孩子,又该如何?”清扬在宫中本就招了皇子公主的眼,而宣朗,又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与五个皇子,没有一个处得来的。想到日后,荣王便是连连叹息。
“皇后的身子在调养了,且看日后吧。”皇帝沉默良久,说出一句话。殿内的太监头低的更下,皇帝这话已经很明确说明他看不上任何一位皇子,传出去,又是一阵动荡。
荣王笑道:“皇兄莫要太过劳累,永远春秋鼎盛。”
“朕也希望如此。”享受过大权在握的权势,皇帝不想长生,但活的更长久的想法,他也免不了。
第123章 那对好命的夫妇
红烧蹄膀、炸鸡翅、清炖乳鸽。
这是荣王妃送给自家小姐的?
念冬看了眼外头将暗的天色,再看向油腻的蹄膀, 她明白了, 这绝对是世子爷的手笔!贵女为了身形纤细婀娜,谁会在晚膳吃如此...的菜肴!
“小姐, 奴婢把这些先送去厨房, 等明日午膳再吃吧。”念冬提议道,这若不是世子爷送来的, 她都不会让这三道菜出现在小姐面前。总归现在已然转凉,只要保存得当, 隔夜的膳食应当是可以入口的。念冬觉着世子爷就是在为难她这个丫头,无论是晚膳或是隔夜...都不是什么好选择好吗!
清扬拿筷子戳了戳蹄膀,嗯...十分软糯, 比之发簪珠花, 清扬倒是倾向面前这三道菜,这说明世子爷没有撩妹的经验啊, 她心情愉悦道:“不必了, 今晚就吃这些,不好负了世子爷的心意。”
念冬看着清扬已经送至嘴里的蹄膀,表情简直痛心疾首。此刻的念冬深深担忧, 她家小姐就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再遇着不着调的世子爷,这两人估计能把天都翻过去!
待到膳后, 念冬拉着清扬在花园里比平时多散了半时辰的步, 才松了口气, 清扬好笑道:“放心,你家小姐便是想胖都胖不了。”这话是实话,清扬吃到肚里的补品数不胜数,平常人照她这样吃,早就圆润的不成样子了,可是清扬还是没甚变化,偶尔生个小病,又瘦回去了,把脉的太医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心疼的无以复加,嗯...主要是心疼那些价值千金的补品。
“从养生上来说也是不提倡的。”念冬总是有她的道理。
“好,我的念冬说什么都是对的。”清扬笑着说道。
念冬:“小姐总是这样,嘴上顺着奴婢,实则心里想的可不是这样。”她比小姐还年长六岁多呢,念冬有时候觉得,小姐经常把自己当成小孩儿,真是太讨厌了。
两人朝着暖阁走去,清扬听着念冬在她耳边重复念叨她今年多少岁了,比小姐的年龄大多了,清扬左耳进右耳出,她很想对她的念冬丫头说,小姐把你的年龄放在了心上!上回还问你有没有心上人呢!
见清扬铺好笺纸,挽袖磨墨,念冬赶紧接手,不解道:“小姐,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明日再看书习字吧。烛光虽亮,还是会伤眼的。”
清扬压好白玉镇纸,轻声道:“我记得看过几张酿酒的方子,现在记下来装订好,明日给世子送过去。”
“小姐!”念冬的手一顿,内心哀嚎,惨了惨了,小姐还未出嫁便情深根种了。老爷夫人,这可怎么是好啊。
清扬看了眼无时无刻不在脑补的丫头,对她也是服气的,“念冬若是困了,自去歇息便是,不必管我。”
“这怎么行!”念冬想也不想拒绝,“奴婢去吩咐厨房做小姐喜欢的水晶糕,还得去给小姐泡茶,茶水凉了,还得随时换呢。小姐执起笔总是会忘了时间,奴婢得伺候在跟前,提醒小姐就寝。”她补充道,“小姐想明日送给世子爷,奴婢得给您装订好,可不能耽误小姐的事!”总之,她绝对不能离开。
“糕点不必上了,茶水倒是可以泡上一壶。”清扬提出要求。
“哎。”念冬欢快应下。
清扬摇摇头,边回想着古方边下笔。
不提酒方的珍贵,宣朗收到侯府的回礼后,特地跑到荣王面前招摇了一番,然后又从荣王手中明抢了几家地段好的铺子,名其名曰和他的世子妃搭伙开个铺子玩玩,荣王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给他了啊!等到宣朗大摇大摆离开后,荣王才醒悟过来,这小子自己就是个聚宝盆,光是饕餮楼的进项便够他买十个八个商铺了,哪还需要他给?
讨债的,果然是讨债的!
荣王庆幸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不然王府都要被掏空!
宣朗则是想着自己的世子妃太单纯了,如此贵重的方子怎么能轻易给外人呢?嗯...即使是自己的夫君也是一样!宣朗想着自己三道菜换了五个酒方,虽然他没有别的想法,但是心也不由虚虚的。于是,世子爷更是埋怨父王定的婚期太远了,没有进到他的羽翼,这么纯良的世子妃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心一不平,便去插科打诨要了荣王的一点小产业。
他决定了,先给世子妃赚些私房,想到便做,清扬还不知道自己名下多了几个好地段的铺子,宣朗便已经热火朝天的拉起人马了,比他开饕餮楼的劲儿头还要足。
贺炎宇喻子楚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世子妃还未曾进门,宣朗便已经做到这般,等真正成婚后,唉...
美人乡,英雄冢啊。
古人诚不欺我!
当然,宣朗也没忘了哄他的世子妃,凡是他觉着好的,全包起来送去侯府,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都有。念冬还看见一节枯枝,据小厮说世子爷觉得弯弯曲曲的非常有趣,特意折下来洗净后才送过来,念冬还能说什么,世子爷果然童心未泯,呵呵呵呵...
清扬也是一愣,不过转瞬噗嗤笑出声,吩咐下人找了个好看的花盆,里面铺满泥土上层压了些鹅卵石,把枯枝往里面插上,就放在平时使用的书案上,一抬眼便能看见。
念冬:......
老爷夫人,念冬对不起你们!小姐她被荣王世子带偏了!
...
府中的余嬷嬷昨晚请示清扬庶务时,似是不经意说到皇后娘娘这两天身子不爽,清扬当时没说什么,今日一大早便带着念冬去了宫里。
府中的嬷嬷都是经过帝后二人筛选进侯府的,在处理人情世故上着实帮了清扬不少,当然清扬也未曾把她们当成寻常的奴仆对待,毕竟是宫中得意稳妥的老人,当初便说好,侯府是要给这些嬷嬷养老的,嬷嬷们也是尽兴尽力,在清扬识字后每月都会向她汇报侯府一应事宜,是真心把清扬当成了主子对待。这些嬷嬷,每月不仅有宫中的月例领,也可以在侯府再领一份,清扬不敢说让她们比在宫中过的更好,但是绝对比在宫里自在轻松。
余嬷嬷虽然没说要清扬进宫,但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清扬是个榆木脑袋也能明白过来。
待见到皇后,清扬不禁皱了皱眉,头回直直盯着皇后看了许久,“皇后娘娘,您不会把太医开的要倒掉了吧?”皇后是有这个先例的,清扬见过好几回。
“还叫皇后娘娘?该换称呼了!”
“皇后把药倒掉?!”
皇后及进来的皇帝一前一后出声,清扬干脆叫了声:“皇伯母。”然后和皇帝怀疑看看她,皇后哭笑不得,她又不是不知事的娃娃,哪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以前让清扬看见的,只是她不耐烦吃劳什子补药罢了,这会儿疑似风寒,皇后还想晋升太后呢,她哪会任性!
皇帝皱眉,看向顾嬷嬷及一众宫女,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皇后的?来人,拖下去...”
“皇上。”皇后赶紧制止,“不关她们的事,臣妾只是倒了些补药,哪会拿身体开玩笑?再说了,嬷嬷她们也得听主子的,还敢掰开臣妾嘴不成?”
顾嬷嬷跪下磕头,“是奴婢的错。奴婢发誓,这回开的药娘娘真全都喝下去了。”
“你就惯着底下人。”皇帝指着皇后,板着脸道:“起身吧,朕也不越俎代庖。这回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不予追究,没有下回!”
顾嬷嬷恭敬退回皇后身后。
“皇上是关心臣妾呢,臣妾心里欢喜的很。”皇后笑吟吟注视着皇帝。
皇帝拿皇后没办法,转而沉着脸吓唬清扬,“清扬,朕要是今日不过来,还不知道你和皇后瞒着朕呢!你说,朕该如何处罚你!”
“皇伯伯该处罚的可不是臣女!”清扬别有意味道。
“朕听听你如何狡辩?”
清扬关心看向皇后,问顾嬷嬷:“嬷嬷,皇伯母是从何时身子不爽的?”
“前日娘娘用完晚膳后,便去御花园转了转,半夜便有些头疼脑热,当时便宣了太医,诊治后是受了些凉,娘娘服完太医开的药便睡下了。昨日一天,娘娘精神头都是不太好,今日则是更差了些。”顾嬷嬷说的详细,难掩忧虑,这后宫啊,她自陪着娘娘进来,便一刻都不敢放松心神。
“皇伯伯,皇伯母,清扬僭越了。”她走到皇后身边,拿起皇后的手指,举在皇帝面前,问道:“皇伯伯,可觉得有些不妥?”
皇帝端详了片刻,皱着眉头道:“过于纤细了。”
清扬眼神一斜,皇后抿着唇眼里全是笑意,任凭清扬托着自己的手指,清扬把自己的手拿出来,放在皇帝面前再让他看,“皇伯伯看出来了吗?”
皇帝点头,“你和皇后都需要补身子。”从没有女子敢把手举着在都快杵着他鼻尖的位置,皇帝当真是头一回如此认真的研究女子的手指。
“皇伯伯,您...”
皇后收拢手指,把清扬的手握住,含笑温柔道:“你皇伯伯的心思都在政事上,清扬若是问礼部尚书的胡须今日和昨日有没有区别?你皇伯伯可能还能答出来。你啊,就别为难皇上了。”皇后也是稍稍试探了一番,皇帝对清扬不合礼数的举动,并没有斥责,这是不是说明,她这个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
“礼部尚书可从不会剪胡须,清扬若真的问朕这个问题,朕能告诉你,昨日今日包括明日,这胡须都是没有区别的。”
皇帝在臣子面前是个掌控欲极强唯我独尊的圣上,当然臣子们也没有认知错,皇帝对处于重要位置的官员类似六部尚书的府中,都有他的暗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