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张三咬牙跟着说道,总不能因为舍不得二十两银子,让他二哥不娶妻吧!
刘氏对于兄弟二人的表态很满意,翻了个白眼道,“你娘我不是冤大头,老大老三媳妇儿当初都是给的八两八聘礼,老二也不会越过去,世上没得成一次亲把一家人都拖累的道理。”管家最忌患寡而不患均,刘氏不糊涂。
“刘家能同意?”张屠夫问道。
刘氏眯眼,“会的!”
*
事实证明,屠夫娘子一如既往的厉害。
张二和清扬的婚事成功定在中秋后三天,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刘家却没有多少喜色,刘父手中虽然攥着八两八的银子,但显然是不满足的!可是屠夫娘子的战斗力太强,逮着刘父一是追问他品性高洁还想着卖闺女?二是问他刘瑾的赶考银子挣齐了没?就这两点,直直抓住了刘父要害。屠夫娘子嗓门大,就在刘家门口叫嚷,反正她肯出八两八在哪儿都能站住脚!
最后,屠夫娘子是被吴氏请进去刘家的。
李媒婆全程保持安静,内心崩溃,她说今早眼皮怎么一直跳个不停,她就没见过这么结亲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
不管是刘父整天嚷着‘有辱斯文’,或是吴氏眼泪流的更欢,都改变不了!
村子里约定俗成,待嫁的姑娘在家养着缝嫁衣就是了,清扬无事一身轻,正好趁此机会修养。刘父在屠夫娘子那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连带着对清扬也没了好脸色,似乎每天瞪一眼她,就能出了在屠夫娘子那的恶气一般,清扬看不起他,只敢事后‘恃强凌弱’,有本事当时怎么不敢和屠夫娘子正面刚?
指望刘父关心她的嫁妆是不可能了,吴氏倒是想起来问清扬怎么不缝嫁衣?
清扬似笑非笑,反问:“拿什么缝?”村里人穿不起做工精致的嫁衣,都是自己去布店扯红布回来做嫁衣,手艺好的在嫁衣上多花心思绣些有寓意的石榴莲花等,没条件的话就是一身简单的红嫁衣。但不管是哪种,都比清扬要的处境要好,因为她连一块红布都没有。
吴氏脸皮涨红,迟疑道:“你手中应当有些银两......”
清扬不愿拿正眼看她,对这种人半点期望都报不得,因为你永远想不到她无耻的下限在哪里,既然说到银两的事情,清扬就好好说道说道,“娘说的是我去药铺卖的药材吧?先不提每回顶多得十几二十个铜板,灶房的油盐从哪儿来?播种的菜种从哪儿来?每日用的胰子哪里来的?刘馨刘香的头绳头花哪里来的?过年穿的洗衣服哪里来的?隔十日便能吃到的一顿肉哪里来的?”
“娘,你的眼睛是只用来流泪吗?我就两身轮换的衣服,你见过我穿新衣服吗?”清扬反问她,“您告诉我,我手中的银两去哪里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你娘,关心你都不行吗?你爹辛苦抄书难道没在养家,难道我们一家人都是靠你才活下来的不成?”吴氏指着清扬,痛心疾首,“你大逆不道,枉费我和你爹养你这么大!”
清扬冷笑,“说了这么多,我的嫁衣呢?”永远别去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吴氏当真对这一切无所觉吗?不是,她只是理所当然把属于她的责任推给了她的女儿,并且装聋作哑!丝毫没有羞耻心,和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让她切身吃到苦头,她才会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吴氏摔门而去。
清扬知道她手中没有银钱,而她也不敢找刘父要,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大姐,你惹娘生气了?”刘馨溜进屋内,悄悄询问,说道,“娘在外面说被你气的头晕,还要请大夫呢!”
清扬立马关心道,“家里有银钱请大夫吗?”
刘馨:“......爹有吧。”
“哦,那爹也不会请。”清扬道,“你让娘坚持住千万别晕。”
刘馨仿佛第一次认识清扬,眼神复杂道:“大姐,你变了。”
清扬轻松道:“是吗?那我肯定变的越来越好了。”
“不是,你变坏了!”刘馨大声反驳,跑了出去。
清扬注视着她的背影,没办法,因为你们的心肠太冷了,把‘好大姐’冻走了,招来了她这个坏人呢。
第178章 长姐(11.23-11.24)
吴氏只觉自从和张家定下亲事后便事事不顺心, 当家的被屠夫娘子粗俗无礼的举动气到至今耿耿于怀,除了瑾儿家里谁也得不到他的好脸色,稍有不合他心意之处,便引来他疾风暴雨的训斥, 尤其是吴氏临睡前还要聆听一番‘三从四德’的教导,实在苦不堪言。
再是大女儿清扬,分明是她先提出和张家结亲, 可她事到临头又想反悔, 似乎还怨上了她这个当娘的没帮她去劝她爹改变主意!吴氏当真委屈又气愤, 她爹是何脾性?哪会听从妇人之言?家中大小事宜,清扬如今半点不沾,吴氏有一肚子的不满, 却因为嫁衣的事情铩羽而归,那些一句句反问她的言语...使吴氏无法摆起来娘亲的威严。
刘瑾一向只管读圣贤书,刘父也不允许吴氏插手儿子的事情, 坚决杜绝儿子长于妇人之手, 母子两的关系不亲近。底下的双胞胎姐妹, 也不如以往贴心,干活儿不情不愿也就罢了,吴氏对两人诉说自己的不容易与辛苦,往日机灵伶俐的姐妹花愣是没有给出她想要的回应,吴氏只得在心里恨恨道女儿果然养不熟。丝毫不曾想过, 她口中翻来覆去说了不下百遍, 便是圣人也扛不住, 何况两个没耐心的小姑娘!?
刘家的田地租赁出去,可以说少了一大半的活计。农家小院,细细琐琐的事情多,真想给自己找活儿干,可以从早忙到晚。换洗衣物被吴氏分给刘馨刘香姐妹清洗了,严格来说,吴氏每日只要操持灶上活计,对于任何一位妇人来说,都是极为轻松的。但她不觉得啊,清扬如今十八,村里女孩儿早的五六岁就能干灶上的活儿了,粗略算一算,吴氏起码十年没有正儿八经拿过锅铲了,哪怕脑海中记得一应步骤,但身体没有记忆啊,养得娇的身子哪会轻易接受?
偏偏无人听她诉说,可不是觉得日子难过了。
清扬对这一切冷眼旁观,她什么都还没做,吴氏这就觉得心中憋闷劳累不堪了?太早了!目前还没妨碍到刘家父子的利益,底下姐妹两也只是做了些杂活儿,所以这个家还能平衡过活,等再过两三月,原主添置的东西都没了,才是刘家真正叫苦的开始!
“堂姐,堂姐。”清扬闲着没事起了兴致给菜园子浇水,两道稚嫩的嗓音响起,清扬看过去,刘麦刘穗正对她招手呢,两孩子应该是听了大人的话,并没有进来院子里,扒着院门露出两颗小脑袋,一边叫她,一边东张西望。
清扬把水瓢放下,走过去笑道,“你们来干什么?”把刘穗伸头张望的小脑袋按住不动,说道,“放心,他们都忙着呢,没空搭理你们。”刘家父子在书房轻易不会出来,吴氏刚做完早饭得歇息,姐妹两去洗衣物了,没这么快回来。
“娘找你,堂姐,你是不是要嫁人了呀?”刘穗在家里听爹娘说过,记在耳朵里了,小大人般点头,“嫁人挺好的。”
清扬一边牵一个,好笑,“你又知道嫁人好了?”
刘麦抢先说道,“她都是听娘说的,才不明白呢。堂姐,我听见娘又骂叔叔婶婶,可生气了。”小家伙板着小脸,偷偷给清扬告密,估计这孩子还以为他娘要把气出在清扬身上呢。
“对啊堂姐,你要小心。”刘穗这才想起来她和三哥是毛遂自荐来叫堂姐的。
清扬:“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告诉我啊。”没想到两个小不点还挺有义气的,也很聪明,清扬想着有机会给大伯娘提一嘴,送刘麦去认字,对孩子总是好的。至于刘穗,清扬暂时没有好的辙儿,毕竟这是古代。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再说大伯大伯娘因为她爹对读书抱了很大的偏见,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清扬,你跟我过来。”大伯娘示意两小孩儿一边玩儿,拉着清扬进了她那屋,表嫂和大表妹刘红也在,手中拿着一块红布,见状清扬瞬间明白大伯娘的意图,暖流涌上心头。
大伯娘脸色不是很好,让表嫂拿着红布在清扬身上比划,清扬轻轻叫了声,“伯娘。”
“你别说话,我听见你的声音就来气。”大伯娘狠狠戳了下清扬的脑门,刘红在她后头示意清扬多多保重,“你是个棒槌吗?任由着他们糟践?如果不是我去打听了,你是不是打算就一身破衣裳进张家的门?被婆家看不起磋磨,是不是?清扬啊,你怎么不禁夸,我才说你把脑子晒聪明了,你又给堵回去了。下午你就跟着我下地去,不把脑子再晒通透,不许收工!”
表嫂丈量清扬身形的动作一顿,努力憋住笑意,刘红就没太多顾忌,直接笑出声,还夸大伯娘,“娘,您真聪明,这法子不错。”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大伯娘一句怼回亲女儿,炮火重新对向清扬,“张家给的八两八聘礼,你爹娘给你置办被褥箱柜妆匣了没?清扬,屠夫娘子什么脾气你知道的,给她做儿媳妇本就不是易事...你爹娘心黑,你可不能糊涂,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离婚期只不到一月时间,大伯娘知晓她妯娌竟然连嫁衣都没准备的时候,差点倒栽进地里,赶紧拿了银子去镇上扯了红布。
清扬态度如常,她对所谓的爹娘没抱任何期望,自然也没有失望,“伯娘,我不糊涂,爹娘如何我也无从插手。”她不急着在家里就搞事,万一谁被她刺激得脑子开窍了,清扬又得花不少心思。两三个月的功夫,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你真是没救了。”大伯娘气的胸疼,扭头不愿意再搭理她,和表嫂说起来,“这丫头是个榆木脑袋,肯定是不会裁衣的,你辛苦几日,帮着做好这嫁衣,家中旁的事情都不需沾手,只一心做好这件事就行。”说完撇撇嘴,“最后收尾,让这块榆木自己缝两针。”
“谢谢伯娘,劳烦表嫂了。”清扬认真道谢。
大伯娘:“有什么好谢的,我能做的就只是这点了。”一大家子人都靠着田地养活,虽不至于饿肚子,但也没有什么积蓄。还有两个儿子要娶妻,又是一笔支出,大伯娘纵是可怜清扬,也无法包揽所有。
“足够了。”清扬知道大伯家的家底,大伯娘对堂侄女做到这份上,真的足够了。
大伯娘:“我和你个傻子说什么呢。”瞪了一眼清扬,气呼呼的掀开帘子出去了。
表嫂已经在穿针走线了,她是个好脾气的,安慰清扬,“婆婆没坏心,就是嘴上厉害,公公好像在木匠那订了箱柜,清扬你放心。”
刘红凑过来咬耳朵,告诉清扬,“到时候刘木匠会去找你叔叔婶子要银钱的。”想必叔叔作为读书人,肯定是不会赖账的。
清扬:“......”大家可都是个小机灵鬼!
*
关于嫁妆,清扬其实已经有应对之策了,怎么说呢,她是打算找屠夫娘子来个大的,但周围人似乎都以为她是个绝世罕见的小可怜。清扬摸了摸脸,她私下给自己开小灶开的勤,又不像原主出门风吹日晒的,脸蛋有了一些肉也白了回来,比不上精心保养的肤色,但绝对不是黑黑瘦瘦看着就吓人那种。
在村子,也不需要白到发亮,清扬自认为就这样已经可以了。
距离婚期半个月,刘父吴氏似乎已经忘了清扬快要出嫁的事情,没有丝毫表示。有时候清扬也在疑惑这两人究竟是什么脑回路,难道刘父不嫌闺女出嫁的那么寒酸丢他面子了?吴氏当真不在意村里人对她的风评?那两人总归关心刘瑾吧,就不怕影响刘瑾的名声?
为难了自己半天,清扬终于得出结论。
他们太蠢了,又蠢又自私,蠢到目光短浅,自私到一毛不拔,像刘父这种只知道向父母索取的人,是不懂得付出是什么的?就像刘瑾每日读书习字,也是因为刘父需要他证明自己这些年的坚持是对的。而吴氏呢,因为‘以夫为天’就能过上舒坦日子,所以把这句话奉为不二宗旨!两人什么锅配什么盖,般配极了,再幸运的生出原主这样不计回报奉献的闺女、有天分的儿子,可不就一步登天了。
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清扬拍了拍胡思乱想的脑袋,走到张屠夫家附近,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清扬冲一个在外边玩耍的小男孩儿招手,掏出一颗糖放在他手心,“你知道张二吗?帮姐姐把他叫出来好不好?”她指着不远处的大树,“让他去那儿。”
“我知道了。”小男孩儿攥紧手中的糖,认出是自己想吃但娘不同意买的那种,顿时开心不已,二话不说就去登张家门了。
清扬笑笑,察看附近没人安心等着张二,这就是她不太喜欢古代的原因,女子身上天然多了一层束缚,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许碰,名声是顶顶重要的东西!也就是乡下,为了生计,女子才不必关在家中。不过在什么地方,就得守什么规矩礼节,目前清扬适应良好,思想的进步变化不在于一时,总要给它时间的。
张二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谁特意找他,他本以为是小孩儿和自己闹着玩,没当回事,不过这小孩儿愣是拉着他要往外走,张二没办法,好脾气随着他胡闹。他朝大树处走去,隐隐看到一丝衣角露出,忽然脑子一激灵,小孩儿口中的大姐姐,他想到了一个人。
“张二哥。”
待看清来人后,张二脑子急速充血,局促停在原地,他并没有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只是有种终于来了的直觉。他自嘲笑笑,怎么会有姑娘甘愿嫁给她呢?也好,不必拖累旁人。
“刘,刘姑娘,你是来解除婚约的吗?”
“张二哥,你同我去一趟林子。”
啥,双方同时茫然,清扬看向面前局促不安的汉子,忽然失笑,敢情这么壮的身板,还有些小自卑呀。
“什么?这就去,去吧。”张二后知后觉自己想太多了,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也不问清扬找他去林子干什么,步子迈的又快又大,很快把清扬甩了一大截,也不回头看清扬追不追得上,总之一门心思往前冲。
清扬:“......”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该找未来婆婆的,她觉得两人肯定有不少话说,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局面。
到了山脚下,张二似乎才想起来还有清扬这个人的存在,脚步慢下来,等听到清扬重重的脚步声后,也不直视她,问道:“去林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