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三叔——赫连菲菲
时间:2020-03-02 08:42:06

  说完,他拂袖便走。
  罗百益面色沉下来,他上前几步,想要抓住顾长钧的手臂,“今日以后,我罗百益倾心于顾小姐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就如宁家那样的人家,他们敢与我争?更高些的门第,他们不会在意今日的事么?”
  顾长钧手臂一甩,避开了罗百益的攀扯,他缓缓转过脸来,窗外的阳光正正打在他侧脸上,柔和的光线,却融不开那冷硬的轮廓,“今日事,不会有人知道,不劳将军费心。”
  罗百益瞳孔猛地张大了。
  “你……你不会……为了这点子事,要了陆铎的命吧?”
  顾长钧淡淡笑了下,没有回答这句话。
  罗百益没能留住顾长钧,他很快消失在屋外。北鸣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恭敬道:“罗将军,侯爷还要见陆大人和陈大人,这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来,您看……”
  逐客令委婉的下了,罗百益知道见不到周莺,跺了跺脚,心里暗骂顾长钧冥顽不灵,拾起那只匕首挂回腰上,咬牙切齿地告诉北鸣:“你们侯爷会后悔的,他会后悔的,等着瞧吧!”
  **
  处理完今天的事,顾长钧回到柏影堂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在廊下站了会儿才推门,屋里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不确定周莺是不是还在。
  吩咐了下人不许靠近屋子,若是她醒转过来,身上穿着湿衣裳,也走不了吧?
  顾长钧推开门,影子映在小厅的地上,颀长的影子,一点点挪近稍间。
  屏风后无声无息,他屏住气息绕过去,水里头浸着个苍白得没一丝血色的人。
  她侧着头,靠在桶沿上,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弱了。
  顾长钧心里头有些怪罪罗百益和陆陈二人,耽搁他这么多的时间,她浸在这冰水里头,说不定已着了风寒。
  适才没法子,只能这样让她安静下来。总不能真给她找个男人解了那药吧?
  他心里这样为自己开脱,上前拽住姑娘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
  周莺一丝挣扎都没有,她没任何反应,顾长钧暗道不好,将人抱起来放在矮榻上,拍拍她苍白的脸蛋,喊她:“醒醒!”
  周莺闭着眼,身上的水下雨似的往下滴落,顾长钧袍子也湿了,顾不上换,胡乱寻个薄被过来将她裹住。
  她得换衣裳才行!
  陈氏和落云等人,此刻应当是在路上了。叫旁的丫头去取衣裳过来?一去一回,没半个时辰也有两刻钟。她这么湿着不是法子。
  顾长钧抿住嘴唇,沉默下来。
  他抬头瞧了瞧她此刻的模样,那药应是解了,她不再闹着要靠近他,此刻的她未免太安静了,若不是还听见几声微弱的呼吸,他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顾长钧这才忆起林太医已在茶房候很久了,他忙喊人来,叫去将林太医请过来。
  **
  面前悬着帐子,只露出少女一段苍白的手腕。
  林太医的指头按在上面,越按眉头蹙得越紧。
  顾长钧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茶盏,却一口都没饮下去。
  他注视着林太医,林太医的表情越凝重,他心里的不安就越盛。
  “胡闹,胡闹!”
  林太医忍不住斥了两声,胡须都气得翘起来了。
  顾长钧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
  “小小年纪,身骨未成,怎可服用那种虎狼之药?月信在身,竟久浸冷水,这是不要命了吗?侯爷,敢问这姑娘是什么来头,又为何如此作践自己?”
  顾长钧哽了下,没有答话。
  林太医又道:“此女本就孱弱,宫寒体虚,不易成孕,今又遭此,只怕将来子息艰难,有碍生养……”
  顾长钧手里的茶盏没拿住,水泼了一手。
  林太医摇头:“此脉滞而涩,悬心久抑,是郁结之相。待姑娘醒来,侯爷还是劝劝,平素放开心怀,莫要兢战太过,于养身无益。”
  顾长钧喉咙处像被堵塞了什么,用了好大气力才问出口。
  “太医可有良策?”
  林太医摇头:“小人开一剂方子,也只能暂缓寒症,这身子亏空得久了,无从补起,天长日久的将养着,也许还有机会吧。”
  这话却是说的渺茫极了。
  顾长钧送林太医出去,他立在帐前,许久许久,竟不敢伸出手去掀开帘帐瞧她一眼。
  他没想到,他确实没想到,她月信在身,原是不能着凉的。
  亦没想到,她心郁已久,忧虑成疾。
  她在此住着,并没有觉着安心吗?她在惊惧什么,在忧思些什么?
  顾长钧定了定心神,方勾起帐子一角。
  而后,他怔住了。
  周莺醒了,她张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苍白着脸,紧紧裹着那被子,目光呆滞地望着虚无处。
  这一瞬,顾长钧忽然有些恐惧,而他又说不清,自己在怕些什么。
  周莺缓缓转过瞳仁,目光有了焦距,她动了动嘴唇:“三……”
  顾长钧抛下帘子,转身就离开了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十分钟,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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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顾长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开,他看到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帐顶的时候,那一瞬间,呼吸似乎被抽掉了,闷涩得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来。
  他在廊下立了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昏黄的残阳将门前树影拉得老长。
  屋里头很暗,帘幕低垂的床帐里,周莺神色麻木地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天的记忆浑浑噩噩,串联不成全貌,她只记得她在陈家最后走进了那个僻静的屋子,而后她视线朦胧地瞧见顾长钧走了进来。
  后来,怎样了?
  视线模糊着,只记得自己扑在谁的怀里,又被谁扯开手腕推开……
  头疼,小肚子更疼,周莺浑身打颤,穿着那身湿透的中衣蜷缩在那气息陌生的被子里。
  也不算陌生。
  她记得这个味道。
  淡淡的,薄荷夹杂果木的清香。
  她在萦满这个气味的男人怀里依偎过,很多很多次。
  周莺抓着被角,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去想,就不会这么难堪了吧?
  要怎么回头,要怎么再面对他?
  她不敢想下去了。
  落云来时,天色已经很黑了,北鸣交代,叫她悄悄的带着衣裳过来,不要声张。柏影堂依旧是平素般静谧,落云轻易不敢靠近这里,她随周莺来的几回都是乖觉等在外面,顾长钧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叫她觉得胆寒。硬着头皮推开门,发觉屋里暗得什么也看不清。屋里头没有点灯,她紧了紧手里抱着的小包袱,试探喊了声“姑娘”。
  周莺侧身躺在帐子里,没有吭声。落云缓缓靠前,声音发颤道:“姑娘,您怎么了?缘何不点灯?”
  周莺没法子回答,察觉到落云窸窸窣窣地摸索着,似乎想要点燃烛台,她猛地坐起身,喝道:“别点灯!”
  她这个样子,如何给落云瞧?她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何这样?
  落云甚少见周莺如此气急败坏,她忙摆摆手:“不点,不点,姑娘,北鸣哥叫奴婢带衣裳过来,说姑娘您吃宴弄脏了裙子,奴婢……”
  “落云,”周莺捂着脸,难受地道,“你把衣裳放在脚踏上,然后出去,出去等我。”
  她声音沙哑无力,落云听在耳里觉得不对劲,却不敢问什么。
  落云只得应了。她心里直打鼓。陆家小姐带人拦着她不许她回姑娘歇息的院子,她就已猜到是出事了。可后来侯爷来了,有侯爷在,姑娘不至吃什么亏吧?可听适才姑娘那个声音,鼻音很重,明显是哭过的,难不成侯爷训斥了姑娘?可这件事,并不能怪在姑娘头上啊。
  落云在外头候了好一会儿,周莺才缓步从里出来。
  月光凉凉的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小巧的唇没一丝血色,眼睛无神地半垂着,并没有瞧向落云。
  迈出门槛,她脚下陡然一软,落云忙将她扶住了,才叫她免于摔落在阶上。
  “姑娘,您还好吗?那陆小姐究竟对您做了什么?”落云岂能不担忧,这些年相依为命,她早视周莺为唯一的亲人。
  周莺摇摇头:“别问了……”
  她不想说,也说不出口。
  “走吧,耽久了,三叔……”提到这个称呼,她喉中涩了一下,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笑,“他要厌烦的……”
  落云点点头:“姑娘,您慢些,肚子疼得厉害吗?您每回小日子,都遭好大的罪,手怎么这样凉?姑娘,您是不是受委屈了?姑娘……”
  主仆二人搀扶着,渐渐去得远了。月洞门旁树后,顾长钧无声地步出来,他朝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直待再也瞧不见了,方踏步走回自己的院子。
  推开门,里头隐约还嗅得见那股似有若无的女儿香,他点了灯,屋中亮起来了,帘帐好好的挂在金钩上,床上铺了新的褥子,之前的被褥整整齐齐叠着放在一边。适才地上那些大滩大滩的水迹也擦干净了。这屋子里除了稍间大炕对面小屏风后的木桶还摆在那儿,几乎已经抹去了所有她曾来过的痕迹。
  顾长钧心内很复杂,这种复杂的情绪叫他觉着自己十分古怪。
  他缓步走进内室,在床上坐了很久。
  心里头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忆起,这时他偶然侧过头,发觉那垛叠得整齐的湿掉的被褥上面搁着一张字条。
  “三叔,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以后,侄女儿不会了。”
  簪花小楷,写得整整齐齐,字很小,像她为人一样秀丽。
  顾长钧捏着那张纸,沉默了许久。最终借着烛火,将那字迹烧成了灰烬。
  不该留有痕迹,就当什么都未曾发生,原该如此。
  可顾长钧渐渐发觉,有些事发生过,真的很难不去在意。
  他去锦华堂瞧老夫人,偶尔能遇上周莺,她很沉默,甚至着意避着。
  渐渐的他去昏省,甚至开始遇不上她。
  那晚的事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及,老夫人并不知在陈家发生的事,除了陈家家主,连陈氏也瞒着,只以为是周莺实在不舒服,借着侯爷的车马先行回了家。
  罗百益这回嘴很紧,没有和任何人声张,他偶然会在衙署拦住顾长钧,跟他询问周莺的近况,顾长钧自然不会答,连他也不知那姑娘近来怎样了。
  坐在锦华堂的临窗炕上,老夫人□□熙给顾长钧奉了新茶,顾长钧浅浅抿了口,问起老夫人近来的病情。
  老夫人轻叹:“我这把老骨头,早是不中用了,是莺丫头不死心,非要逼着我喝那苦死人的药,配合着那林太医,一老一小唠叨得我头痛。也幸有他们,让我偷得这些日子,自打入了春,倒一日好似一日了。”
  顾长钧默了片刻,许久许久,方搁了手里的茶,轻声道:“周莺,近来不见她在此服侍?”
  老夫人笑道:“姑娘大了,眼看定亲,还不紧着绣嫁衣吗?总不能镇日守着我。”
  顾长钧蹙了下眉:“嫁衣?”
  “可不是?昌平侯夫人来过几回了,想早点定下日子。上回不是问过侯爷的意思?不是有什么变故吧?”老夫人见顾长钧一副不大赞成的样子,登时悬心起来。
  顾长钧顿了会儿,依稀想起来,老夫人之前是在他跟前提过一嘴。
  昌平侯府的世子,配他府上的养女,算是绰绰有余的。他那时怎么说的?好像是说:“我没意见,母亲做主就好……”
  心底忽然升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怅然之感。
  顾长钧撩起袍子下了地:“母亲,儿子先告退了。”
  老夫人叫人送他出来,顾长钧在院外遇着候着的北鸣。
  “随意走走,不必跟着。”
  他甩掉北鸣,一个人在园子里胡乱地逛着。
  那晚的事,只是她一时难耐药性做出的糊涂举动,原就不该当回事的。可后来林太医又说了那些话,叫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忍。
  这个寄养在自己府里的姑娘,这么多年来,他除了厌恶,就是忽视,根本从没在意过她过得如何。
  说不清为什么,怎就在林太医说了那些话后,他心里再也平静不下了呢?
  在官场这么多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了己方的利益没什么手段用不出,疆场上杀人如麻,得了个心狠手辣之名,被人害过,也害过别人,他早已连心肝都黑透了,何尝试过对谁有过什么不忍,什么怜悯?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院前,他抬起眼,紫藤花架绕着屋檐一路铺在院墙上,秋千架上坐着个看月亮的少女。
  四目相对,两人都错愕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1 00:13:29~2019-12-22 00:0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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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周莺已经十几天没有见过顾长钧。
  那天发生的一切,只从那些断断续续连贯不到一处的记忆中,也窥探得到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堪。
  后来她细细回想,串联过那一天发生过的所有的事,她知道问题出自那杯来历不明的奇怪的酒,记得那个姓陆的姑娘百般殷勤的劝她多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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