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锦州姜家也不信,小仙女嫉恶如仇,怎么会干这种事。”
“姐,你看我表现好么?”
柳长笙轻弹自己的长剑,笑着道:“不归是与我听过曲的交情,我们无极剑宗不信。”
无闻抱着无知,给小和尚灌奶,小和尚呛的眼泪横飞,却还支支吾吾的喊道:“我们无相寺也不信。”
就在这时,无数人从远处乘飞舟落下,冲进了人群之中。
张西媛同林隐之走在最前。
张西媛笑道:“我们归城的百姓也不信。”
不远处跟过来的江映南同江呈安,带着曾被狐不归在血菩提解救的众人,也跟着帮腔。
“小仙女,我马上就来救你,我有一个十五年计划,你等我,我马上就展开第一步。”
底下的呼声此起彼伏,狐不归一瞬间热泪盈眶。
他们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站在了自己这边。
好像不知不觉,就拥有了这么多的同伴。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那个寻常的午后,她看着一旁小憩的男人,问:“大师兄,我出去历练一番,好不好呀?”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温暖。
“好。”
她便欢天喜地背着包袱,出了宗门。
几位师兄哭做一团。
大师兄坚强的站在门前,红着眼送了她第一句话。
“不亲眼看看这世间,怎算活过这一生?”
她冲他挥挥手,转身离去的时候,他送了她第二句话。
“如果累了,倦了,就叫我的名字,师兄一直在。”
眼泪再度决堤。
她身边的木锦没想到会有这个变故,一时恨的牙痒痒,低声问:“你究竟是如何想起全部记忆的?我明明封印的很好,按理,你也不可能有警惕之心,我先前在废土城丢下的诱饵,足够你回忆起我对你的好,你应该会受回忆驱使,对我言听计从才对,究竟是……”
狐不归哭着哭着笑了,她道:“哦,因为我家大师兄,一直在身体力行的告诉我,嘴硬不会有好下场。”
木锦拧眉:“什么?”
狐不归道:“我家大师兄,从始至终,都在告诉我,不要嘴硬,任何事情,不明白不舒服,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木锦:“?”
狐不归道:“所以,我第一次在废土城被幻象影响,看见小时候自己和你的事情,我就告诉了大师兄,我师兄便给了我一枚护心符。”
木锦:“……”
狐不归继续道:“我家大师兄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害怕了,退缩了,就站在原地,师兄会接你回去。”
木锦越听脸色越难看,道:“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逞强。”
木锦说话间,神殿中心的古树骤然喷出一股股浓郁的灵气,神殿下方的古树得到召唤,亦从枝叶尖端喷出绵长的灵气,最终汇聚成一条灵气之河,往木锦身上灌注而去。
他的修为眼看便猛烈攀升起来,原本停驻在大乘初期的修为不再压制,飞快的往大乘中期挺、进,很快破境,又一路往后期狂奔,转眼间后期也已突破,眼看到了大乘后期大圆满,只差一丝儿便到飞升之境,却最终没有突破,停在了要破不破的边缘。
木锦周身的灵压暴、乱又恐怖。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等修为,又有何人可以制止?
凤云莱露出笑意,不愧是最强的男人,狐不归这下可是死定了,即便下首这些人为她撑腰,也不可能敌过木锦。
这一次,终于结束了吧?
就在这时,一声苍蓝色的巨鲲发出了混沌的吼声,一时间云层翻滚,宛若深海。
随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四人懒洋洋的坐在巨鲲之上,出现在了神殿对面。
四个男人或站或立,个个俊朗潇洒,坦然自若。
“这几个谁啊?”
“不就是狐不归的废柴师兄嘛?”
“这种时候还逞什么威风?”
“是上去送死的么?”
凤云莱不屑一顾,就这几个废柴,能做什么?
有人清清冷冷的立着,指着上面的几位,朗声同自家徒弟介绍。
“阿卿,我同你仔细说说。”
“那个眼眸深蓝,哭的眼泪汪汪,一直说都怪我都怪我的,是四海唯一的那条龙,御冬。”
“那个看着洒脱,其实紧张的要死,生怕崽崽吃亏,长剑都快捏碎的,是灵修六宗的男神,三清宗的师祖,四荒。”
“那个慵懒冷漠,握着长笛,一直试图吹奏“我最亲爱的小师妹”,却被其他三人阻止的,是心魔的天敌,天下修士都争相巴结的祖宗,初尧。”
“那个……哭的几乎背过气去……其余三个嫌丢脸,勉为其难上去哄的,是那个成为传说,活在每个人心中或是噩梦里的红衣魔尊,黎白。”
整个修真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目光惊骇的看向巨鲲。
没有人能说出一句话。
巨鲲上,三人不耐烦的道:“快别哭了,孩子看着呢,你丢不丢人。”
黎白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擦干眼泪,他看向高台之上的少女,朝她伸出手。
数十年如一日的温柔。
“崽崽,回家么?”
第85章
黎白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女孩子, 简直打破了他的底线。
他肆意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身陷秘境,也没几分危机感。
只是身边几支零散的小队,因为恐惧,非要跟着他。
他没那么好心,但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跟着就跟着吧,他反正也不想管。
但后来加入的这个女孩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身白裙,纤尘不染, 那张脸蛋漂亮干净到过目难忘, 宛若灵泉仙露润养而成。
她孤身一人,因这危机丛生的环境,显出几分惊惧。
像是某家不谙世事,未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一群人沉默的前行,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队里的几个姑娘都将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他身上, 明里暗里的想同他说话。
这种目光他见的多了, 从未放在心上。
而那个白裙少女却像是容易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样,总是远远缀在队伍最后,目光满是迷茫和不安。
队里的女孩都不喜欢那个姑娘, 男人们也没将她放在心上。
在这种危机的秘境中,美貌是最无用的东西。
前面渐渐起了迷雾,他懒懒的问:“谁可以去探探?”
有姑娘举起手,鼓起勇气道:“我去。”
有男人眼眸一转, 道:“你别去,有些人什么忙都帮不上,就知道躲在大家身后。”
另有人帮腔,一指那白裙姑娘,道:“你去。”
那少女年岁尚幼,见那人指着自己,立刻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不……我不行……”
女孩嘲讽道:“别人都行,怎就你不行?”
白裙少女紧张的脸都涨红了,她眼眸里浮上水汽,道:“前面有黑雾,我不能……不能弄脏……”
一群人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如此矫情的人。
实在令人不耻。
众人发出嗤笑声,道:“都这种时候了,还不能弄脏?你以为你是谁?”
少女紧紧攥着手指,努力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众人纷纷鄙夷的瞪着她,也没再逼她,而是换了个人前去探路,但都下意识的孤立了她。
少女擦擦眼泪,站在人群外,孤独又无助。
黎白瞅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这种娇弱的小白莲,遇到危机,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这样的人,他欣赏不来。
入夜的时候,众人燃了篝火,大家偎依在篝火处聊天休憩。
黎白靠坐在树边,懒散的数星星。
余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一边。
瞧见那白裙少女,坐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出神的望着众人。
一双黑眸里倒映着跳动的篝火。
满满都是渴望。
她的白裙子被火光染上薄橘色,衬的那张小脸愈发白皙。
她双手攥在一起,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看一会儿眼眶便红了,她便伸出手背,揉揉眼睛。
有几分可怜。
零星的话语飘进耳中。
“你瞧她,又在装可怜,恶心死了。”
“别理她,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人。”
“我们转过去,别看她。”
众人略一动作,挡住了篝火。
那姑娘一怔,垂下了视线。
黎白转过脸,毫不在意的凝出匕首,捏着一根细长的枝干,有一下没一下的削着树皮玩。
这支队伍又行进了几天,那姑娘时常刷新下限。
大家都汲取泉水解渴,她说什么水质太差,自己不能喝。
大家都吃野果,她说果子品质低下,自己不能吃。
几句话把众人都惹毛了,有的暴脾气,直接叫她滚。
她红着眼站在远处,不敢多说一个字。
黎白捏了个红通通的果子,慢悠悠走到她身边,问:“为什么不能吃?”
她犹豫半天,认真的告诉他:“吃了会死。”
黎白眼眸一眯,道:“行吧。”说完,便当着她的面将手中的果子扔了。
后来大家越发的疏离她,不时的嘲弄讥讽,恶语相向。
更有甚者,时常“不小心”将毒蛇毒虫一类的小玩意儿丢在她身边。
每到这时候,她都会吓得来回躲闪,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
黎白懒得管。
骄纵、任性、懦弱、毫无用处。
没有人喜欢她。
几日后,这支小队终于遇到了最严重的危机,在秘境深处的洞窟里遭遇了九头蛟,一番恶斗,所有人都被毒素侵蚀,陷入了昏迷,而九头蛟最终也被他绞杀,但因为他吸收的毒素最多,身体也变得迟缓僵硬。
所有人都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
可因这激烈的战斗,洞窟开始摇摇欲坠,而地下水潭的水却开始蔓延爆发。
所有人都得死。
他懒散的闭上眼,他驱散毒素需要时间,但应付这种状况绰绰有余,不过那些跟着他的人,就不知道能救出几个。
就在这时,那白裙子的姑娘竟然从摇摇欲坠的洞窟外面跑了进来。
方才她叫大家不要进来,说里面不干净,她怕把裙子弄脏了。
被一群人冷嘲热讽半天,喝令她滚开。
她犹豫半天,也不敢进来,便站在了洞窟之外。
黎白尚不能动弹,他一边驱散毒素,一边躺在地上,在暗处打量她。
这个时候进来做什么?
难道是终于受够屈辱,打算趁众人昏迷,抢夺储物袋?
他不动声色的瞧着。
少女慌乱的站在人群中间,小心翼翼的不碰触到他们,可是水潭的水还在哗啦啦往上涌,洞穴上方也不断的掉落碎石。
她越来越慌,眼泪便不断的掉下来。
吧嗒吧嗒的止也止不住。
她哭着念叨。
“不可近凡尘,不可染污浊。”
她翻来覆去的念,一直做不了决定。
黎白不明白。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救人,也不抢储物袋,从安全的外界跑进来哭?
脑子坏了么?
就在这时,水潭的水终于涌上来,开始往洞、穴里倒灌。
那姑娘吓的脸都白了,随后将心一横,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边哭一边将地上的人背上了身体。
她的白裙子迅速被那人身上的泥土和尘埃染脏了。
她便哭的更厉害。
一边将那人往外背,一边哆哆嗦嗦的道。
“是、是伙伴呀。”
“不能看、看着不管。”
她一边哭着一边将那人在一片地动山摇中背了出去。
黎白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看着柔弱不堪,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没想到居然能背起一个成年男人。
果然先前的柔弱和怯懦,都是装的吧?
不过他依然想不明白。
伙伴?
什么伙伴?
这群人么?
这群人是伙伴?自从结伴以来,他们没少羞辱欺负她,指着她瑟瑟发抖哭泣的样子哈哈大笑,骂她是蛀虫、废物,孤立她,疏远她。
这样的人,她也当做是伙伴么?
思虑之间,少女已经回来了。
她一路都保护的很好的衣摆被泥水和鲜血浸泡,形成了难看的色泽,她的头发脏了,脸蛋花了,哭的眼睛都肿了。
但她依然步履蹒跚的将昏迷的人一个一个的背出了洞窟。
他没想到她虽然哭的很惨,但动作却相当快。
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哭的那样伤心。
她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毫不犹豫的将他背在了背上。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挣扎。
少女的身体满是脏污和汗水,他却分明闻到了一股子清香。
直到她踉跄的将他背出洞窟,他才回过神来,他敛了眼睫,轻声在她耳边问。
“为什么哭?”
姑娘一边哭一边答:“因为我要死了啊。”
她答完后觉得不对,吓得一哆嗦,便将他摔在了地上。
黎白哭笑不得。
他望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姑娘,说她勇敢吧,她胆小又怯懦,鼻头和眼睛都哭红了,那样凄惨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