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鬟认得这是四小姐身边的颇有脸面的大丫鬟,纷纷恭敬的行礼。
“红暖姐姐,我们帮着给卫姨娘搬东西。”
“搬东西?搬去哪儿啊?”
“搬去春平院。”
红暖愕然,转身去看已经走过来的纪容。
纪容也听到了,卫氏被称为卫姨娘了,而且还让人搬东西去春平院……
呵!有意思。
“卫娘子的东西不搬去烟雨轩,却搬去春平院,这是有什么典故?”
红暖声音拔高,有些尖锐的道。
白芷不敢得罪红暖,一脸无辜道:“是二爷吩咐了,把春平院挪给卫姨娘住,往后大家见了她也要称卫姨娘了。”
纪容没有为难两个听令办事的小丫鬟,抬腿去了春平院。
卫氏无比满足的看着这足足比烟雨轩大了三倍的院子,满脸笑意。
难怪当初周氏那么难熬,也要在主母位置上死撑着,换了是自己,她只怕撑得更久,哪里会舍得死啊。
姚姨娘听说卫氏住到进主院里,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春平院也是她能住的?新主母进门,我看她搬不搬出去!”
她毫不掩饰一脸的嫉妒,她跟了周氏这么多年,也只是住在西裙房,卫氏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正房,这让她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纪姝陪着卫氏在屋里又转悠了一圈,“除了太素净了些,这屋子还不错。”
“明儿让人去搬几株秋海棠来,屋里也就亮丽多了。”
后面跟着的庞妈妈忍不住皱着鼻子一脸嫌弃的道:“这四小姐也忒小气了些,这屋里搬的也太干净了些,以后她去谁家打秋风,有一次绝对没有第二次。”
这话说的诙谐,惹得母女两个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云院那边,开了库房的媳妇子回来,恭敬的对她行了一个礼:“三夫人,东西都拿走了。”
宋氏正在对着过年送的年节礼单子,忙里抽闲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嗯,这事儿暂时就这样吧。”
媳妇子又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纪容按住想要上前和她们理论的红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那边讨论了一会儿架子上摆什么衬景,用什么颜色的幔子更搭,接着好像又说起了什么趣事儿,她就听见那老婆子拔高声音喊着:“夫人妆安!”
纪容心口陡然蹿起一簇火苗,手掌捏成了拳。
可是很快,她就平复了心口的怒气,她不能着急。
比她更着急的应该是三伯父,宋氏让人给卫氏搬了东西过来,也就是说同意了卫氏在春平院住下。
可出面和朱家敲定婚事的也是她,朱家五小姐进府知道了这是宋氏的主意,到时候两边难做人的是三伯母才是。
她忽然就反应过来,出了春平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位三伯母真是个内宅高手,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功夫毫不逊色外院男子。
在这样不动声色中就让人给她做便宜的打手,让后自己来做好人,果真是八面玲珑!
纪容不由的想,倘若纪安能学到她母亲三分手段,也不至于落得最后公婆不亲,夫君不爱的下场。
回了棠华苑,沈妈妈就迎了上来,“四小姐可曾用了午饭?这外面这样的冷,红暖怎么不知道给四小姐灌个汤婆子。”
沈妈妈的手很暖和,捂着纪容的手一起往无理由。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嘀咕,纪容心口一暖,不禁莞尔:“沈妈妈,我想吃你做的云吞面。”
沈妈妈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应声道:“唉,我让人给你打点热水进来,就去给你做。”
母亲没了之后,沈妈妈待她愈发的上心,唯恐她冻着了,饿着了,纪容忍不住回握她的手。
自己气沈妈妈一手照顾着长大的,她于自己而言,和母亲一般无二。
沈家庄是周家在京都的产业,沈妈妈的儿子女儿就住在庄子上,纪容忽然想到什么,问沈妈妈道:“沈妈妈,乳兄如今在做什么?”
听她问起自己的儿子,沈妈妈笑道:“没有做什么,夫人厚爱,给了我们五百亩良田,他身子弱,读书也读不下去,我就让他留在家里,学着看账本,等几年看能不能给他说一门亲事。”
纪容点头,她知道沈妈妈的这个儿子,沈妈妈那会儿为了奶她,亲儿子反倒没有顾得上,以至于她这个乳兄自幼就多病。
母亲不是个薄情之人,她念着沈妈妈的好,让沈家做了沈家庄最大的庄户,送了五百亩良田给沈家,这仅靠着收租子就能够一家老小的吃穿嚼用了。
“四小姐,我去给你做云吞面了。”
沈妈妈转身出去,红暖阴着一张脸,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郁郁不乐。
纪容笑着喊她:“红暖,你跟着我多久了?”
“四小姐两岁的时候我就跟着,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那你觉得我是个能让人占了便宜的人吗?”
红暖闷着不作声了,纪容不由失笑:“你呀这是关心则乱,别人急躁上火,你比谁都镇定,轮到自己,就压制不住了。”
红暖气闷的跺脚:“我就是看不惯她们这样……”
竟然还有些委屈起来,眼眶都红了,纪容不再逗她,“好了好了,怎么还要哭鼻子了。”
红暖一听纪容问她,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哟,这金豆豆不要钱啊?我让人拿瓶子进来装着,你每天呢就哭上一个时辰,一个月之后我就成了京都大户了。”
“四小姐!”红暖破涕而笑,一边抹泪,一边嗔怪道:“你就打趣奴婢吧,赶明儿新丫鬟进了府,就能讨四小姐开心了。”
纪容被她一说,倒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说起这个,我差点忘了,红莲都出府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是红字辈丫鬟里面我最喜欢的一个,红烟呢年纪小些,还能缓缓。”
“四小姐,奴婢要等四小姐嫁人生子再作打算,四小姐不要想把奴婢这个碍眼的早早的打发走了。”
听着红暖的气话,纪容心里莫名的升起一阵暖意。
前世她也的确是跟着自己嫁了人,却没有个好下场,她想着就觉得格外亏欠于她。
听她这样说,纪容心酸之余,也开始盘算起来。
她这辈子想要把自己的命紧紧撰在手里,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比起从前,又容易了太多。
周家产业让她有了和纪家分庭抗礼的底气,独占先机让她对局势的掌控有了优势,她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那就是得力的人手。
一个好的大帅之所以为人称道,不仅仅是因为运筹帷幄,深谋远虑,还在于他有优秀的兵将供他调遣。
她如今有了段先知这个智囊,沈妈妈红暖这两个忠心如家人的奴仆,有了周俊生这样的一心无二的大掌柜,却独独少了能护她周全的人。
她一直觉得,身边若是能有个会拳脚功夫的人,那她的阵营才算得上攻不可破。
否则倘若到了和纪家对牌的那天,纪家急了眼要对她动手,自己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所以这个人最好是可以随时跟在她身边的女子。
只是一时半会儿要找这样的人,实在不容易,且现在她面前堆着的事情还多如牛毛,这件事也只能先放放,等四姑父这件事情翻过了,她再着手也不迟。
“来喽,云吞面!”
沈妈妈笑吟吟的把冒着热气的云吞面放在了纪容的面前。
纪容本来不是很饿,可是闻着这撒了葱花,皮薄馅厚的云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吹着热气吸了一口汤,鲜!
“沈妈妈做的云吞面就是好吃。”纪容也不管什么姑娘要细嚼慢咽,小口进食的规矩,抱着碗不撒手了。
红暖在一边笑,沈妈妈就道:“灶上给你留了一碗,快去尝尝吧!”
红暖欢喜的给沈妈妈道了声谢,去了小厨房。
第056章 搬出去住
眼见着就要到除夕了,这几日邹玉珍每日像是回自己家似的往纪家跑。
纪容不着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躲在屋里看话本子。
自从周氏去了之后,纪容就不大往荣禧堂去了。
想到去年腊月二十八还下了一场大雨,今年却是鹅毛大雪。
这日子像是没个准信似的,棠华苑门窗紧闭,丫鬟婆子们都缩在屋里不出门。
纪容懒洋洋的窝在厚实的锦褥里,只露出个脑袋个手。
屋里装了地龙,床前还立着个三足兽头的暖炉,烧着上等的金丝碳,沈妈妈个红暖在内室窗边的热炕上做针线,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
前些日子,纪容让红暖送了五百两银子并着些节气里用得上的东西去了静安寺胡同。
段先知让红暖捎了口信给她,说他把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希望近日能见上一面。
纪容想了想,准备腊月二十九,也就是明日去见一趟静安寺胡同。
段禹山神色有些紧张,“四小姐,这几日我跑遍了京都,花了些银子打点关系,得到了不少的消息,只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担忧的道:“四小姐再两年就及笄了,京都大户人家的规矩,四小姐及笄后两年之内就要嫁人,良禽折木而栖,与其到时候嫁个不明不白的,还不如提前在这件事上面费点功夫。”
纪容也有些头疼,上一世因为永昌伯夫人下定决心要和纪家结交,她才会嫁给庄明浩,这一世,因为父亲的缘故,三伯父连带着纪家的名声都不大好听。
永昌伯夫人如今对纪家已经很冷淡了,她和庄明浩几乎是没有什么可能了,不过这正和她意。
不管如何,她是不愿意再重蹈覆辙了。
那等到自己及笄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纪家,在纪家,她没有可以信赖的人,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叔伯兄弟,只有无尽的算计,还有自己那个什么都拎不清的父亲。
宋氏因为太过操劳,临到过年却病了。
她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戴着金丝绒绣牡丹的抹额,面色憔悴,蜡黄蜡黄的。
采薇进了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宋氏哀叹一声,让采薇给她拿了个条枕垫在腰下。
“让人去看看,四小姐出府都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事无巨细的回禀。”
采薇颔首,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宋氏心里不舒服,吃了一盏银耳百合羹,倚在床头,喊着在一边伺候的墨兰:“让人去二门处守着,三爷回来了,让他先过来一趟。”
这几日,纪沅的应酬很多,今日中午就约了同僚喝酒,只怕要到了晚上才会回来。
她这几日病了,那章姨娘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竟然敢让人去截了纪沅。
一想到这事儿,宋氏就气的肝疼。
又想到纪容竟然对卫氏住进春平院视若无睹,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难道那丫头一副和周氏母女情深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吗?
宋氏嘴里发苦,让小丫鬟秋菊去拿了蜜饯盒子,捻了一块儿放在嘴里。
纪安听说母亲病了,当即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广安伯府回了纪家。
她前脚刚走,广安伯夫人就丢了账本。
“她娘有个头疼脑热,她倒是跑的比兔子还快,我病了的时候,也不见她急过。嗨呀,这就叫养不熟的狗!”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大气不敢出。
这婆媳两个的关系不好,在广安伯府里又不是什么秘密。
比起出身江南世家的二儿媳黄氏的乖巧懂事,广安伯夫人说起纪安就没有好脸色。
尽管纪安在她面前已经做小伏低了,她却还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总觉得纪安是仗着家底子好,故意做章拿乔。
裴元琪不止一次的劝她,“母亲,你不要总是觉得看纪安不顺眼,她已经尽力在做了,比起二弟妹,也不遑多让。”
儿子不说还好,这一说,倒是让广安伯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整个人都毛躁了起来。
纪安出门也有些忐忑不安,可是亲娘病了,她没有不回去看看的道理,强压下心头的担心,回了纪家。
静安寺胡同,纪容坦诚相告:“段先生,我母亲生前曾有意让我留在纪家招赘,并且属意周家子弟,只是这件事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好,所以暂时先放放吧,有些事还是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段禹山默然。
身在茶楼听曲儿的魏琮翘着二郎腿,听白笙说完?
他摸着下巴,有些玩味的道:“有意思,十二岁就出入偏僻私宅。”
白笙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魏琮道:“那就查一查那个老头。”
白笙一头黑线,却也只能乖乖的退了下去。
纪姝此时心情大好的穿着一件绯红色的披风,迈着轻快的步伐,在后花园的梅林里快乐的穿梭。
同行的是纪柔。
两个人都住在春平院,加上又是姐妹,这一段日子下来,两个人的感情到比从前更好了。
纪柔比纪姝大一岁,此时有些紧张的喊着她:“你慢些,我跟不上你了。”
纪姝放慢脚步,朝着纪柔挥手:“你快一点,慢吞吞的。”
纪柔加快脚步,走到纪姝身边时,额角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儿。
“六姐姐,你说咱们要是在这儿半个诗会如何?”
纪柔微愣,不是惊讶纪姝说的话,而是觉得她说话的时候,样子和纪容有些相似。
这口气未免太大了些吧,她想要在这儿开个诗会,那是要银子的,还要上报到三太太那里,可不是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就能成了的。
纪柔笑道:“七妹最得父亲的喜欢,七妹要办个诗会,难道有人敢说不?”
纪姝故作沉思状,“那我给父亲说,就说咱们两个来主持诗会,到时候把芳姐儿也叫上。”
纪柔心思几转,拉住纪姝:“这是七妹提出来的,我怎么好抢了七妹的风头,就说是七妹的主意吧,父亲肯定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