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聘——欲妆
时间:2020-03-06 10:08:47

  她让茹妈妈把纪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身边。
  想到丈夫回来倾身试她额头时身上那陌生的胭脂香,她心里仿佛就有股莫名的悲伤流淌过,可看见女儿稚气可爱的样子,又冰融雪释。
  纪容看出来母亲眼底的怅然,就在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封,用小小的手爪放在了炕桌上。
  “我们容姐儿今日是得了个大红封呀?”
  纪容并不答话,开了红封,开口向下抖了抖,哗啦啦的就落了一堆小小的红封出来,几乎有二三十个。
  她数了十个拿给周氏,神色肃然道:“娘亲,这是二两银子一个的红封,这儿是二十两银子,让初月给你买蜜饯吃,喝了药药就不苦了。”
  听着童言无忌的天真稚语,周氏眼底的笑意溢了出来,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压低声音嗔道:“小机灵鬼,谁教你的?”
  屋里的丫鬟嬷嬷们都压低头笑了起来,纪容理直气壮:“母亲要听话。”
  回到棠华苑,时候已经不早了。
  纪容心里藏着事情,有些蔫蔫的,姜嬷嬷只当她是累着了,笑盈盈的问她:“四小姐今日可是收了大红封,听说那广安伯府世子是个出手阔绰的人哩?”
  说到这个,纪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踩了痛脚似的,那裴元琪的确是出手大方,今日这大大小小的红封约莫就有八九十两银子,且还不算那两个赤金的如意对簪。
  只是……她一想到裴元琪的那个一母同胞的幼弟,就恨得牙痒痒。
  纪容气恼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裴元琪的母亲是广安伯的原配嫡妻,生下广安伯的世子,也就是裴元琪之后,膝下就一直空虚着,直到五年前才生下了裴元琪的胞弟裴少仪,乳名元宝。
  今日纪容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之后,就坐在席位上啃着鸡腿看台上请的戏班子唱戏,谁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穿着朱红色春衫的小屁孩儿。
  上来就自报家门,说他是裴家的元宝,没等她反应过来,伸手就捏在了她的脸上,又拉又扯,那力道,就是说裴少仪要把她的脸皮扯下来她也毫不怀疑!
  她两世为人,何曾被人这样捉弄过,纪容当时丢了鸡腿就要捏回去,那裴少仪却撒了手了兔子似的跑开了。
  纪容心里气的吃肉都不香了,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捏回去,这个梁子是结下了!
  姜嬷嬷不知道这件事,看见纪容呆愣在那儿,就看向红暖,“四小姐今日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红暖一整日都跟着纪容的,自然是知道那事儿的,可四小姐那日说的话让她对姜嬷嬷有了几分提防,她笑了笑,面不改色:“没有,小姐就是累着了。”
  姜嬷嬷有些狐疑,纪容娇蛮的小腿一伸,从椅子上下了地,“我累了,快去打水!”
  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翌日,喜鹊登枝,纪容酣睡了一夜,晨起神清气爽,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值夜的红烟早已经醒了,听见动静,咕噜爬起来,对着纪容憨憨的笑了笑,“小姐醒了,我让人进来给你净面洗漱。”
  没等她出去,红暖就推门进了屋。
  红烟就有些疑惑的问她:“今日不应该是红药和红莲服侍吗,你昨儿跟着小姐出去一天了,怎么也不多休息一下。”
  红暖把水放在了红漆描金的盆架上,笑道:“红药说身子不爽利,我想着红莲心眼儿太粗了,还是自己亲自过来服侍。”
  纪容心道,红暖不过十三岁,八岁进开始服侍她,是看着她从吃奶到满地跑的丫鬟,果然就是比另外几个更用心。
  门嘎吱一响,红莲有些慌张的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
  “那个,四小姐,有人过来了,是四姑奶奶。”
  听她的话说完,纪容就有些不悦,红暖也觉得红莲行事没有分寸,微怒道:“四姑奶奶来了就来了,你着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匪来了呢!”
  红莲脸涨的通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觉得又羞又愧。
  纪容哀叹,算了,红莲的性子就是癞蛤蟆,戳一下跳一下,她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要选两个脑子灵光一点的丫鬟回来调教。
  她现在年纪小,丫鬟们总觉得无人约束,本性就不加遮掩,她也不必与她们虚以委蛇,若是个本性纯善的,就留下来,若是个奸佞的,就打发了出去,省时又省力。
  红暖也知道红莲的性子,叹了一口气,打发她出去了,把帕子递给了红烟,自己起身出去迎四姑奶奶去了。
 
 
第012章 裴家打脸
  纪清媛由身边的丫鬟服侍着进了屋,脱了身上的嫩青色宝葫芦纹披风进了屋。
  “四姑奶奶,四小姐刚起呢,我让人沏了您喜欢的安溪铁观音,您要不先喝口茶?”
  红暖礼仪周到,形态恭敬的询问纪清媛,纪清媛不由的步子一顿,多看了红暖两眼,面露满意之色。
  “你是个有心的,不错,好好的服侍容姐儿,以后有的是你们的好日子。”说着又对身后的丫鬟道:“呐,你们也跟着学学。”
  丫鬟们齐声应是,纪清媛就对红暖道:“无妨,我去看看这小丫头。”
  红暖自是无话可说,领着纪清媛进了内室。
  纪容正坐在一套鸡翅木芙蓉出水的妆台边,红烟一双手灵巧的在她头上转了转,就绾了两个小巧精致的小鬏。
  “小丫头,今日又贪眠了?你母亲就是太惯着你了!”
  人未露面,笑已先闻。
  纪容转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喊着:“姑姑!”
  纪清媛听着心都酥了,上前去捧着纪容的小脸就“吧嗒”亲了两口。
  昨日因为是纪安的好日子,姑侄两个也没有什么时间说说话,这会儿见了,自是一番亲热。
  纪清媛没有女儿,膝下只有三个儿子,五年生三个,可见四姑姑成亲以后与四姑父琴瑟和鸣。
  纪容也知道,前世四姑父待四姑姑是格外珍重的,四姑父在慧元二十年的时候因卷入贪墨案,举家都被流放铁岭卫,四年后,新皇继位,四姑父被大赦,虽然平反了当初那桩冤案,可四姑父却再也没有被朝廷所用了。
  四姑姑因为在铁岭卫那苦寒之地伤了根本,三十二岁就撒手人寰。
  四姑姑是她唯一的亲姑姑,她很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待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事事爱护,还因为前世卫姨娘在府里为所欲为的时候,只有四姑姑挺身为她说过话,她当初没有嫁给承平侯,也多亏了四姑姑为她的一番唇枪舌战。
  只可惜,她嫁入永昌伯府后,就忙于府中事务,竟然连四姑姑家揭不开锅的事都不知道,如今想来,只觉得悔恨不已。
  如今抱着这个世上屈指可数真心待她的人之一的四姑姑,纪容泪盈于睫,抱着纪清媛不撒手,嘴里甜甜的喊着:“我想四姑姑了!”
  纪清媛笑得欢喜,温柔的摩挲着纪容的头发,“小丫头,你哪儿是想念我,怕是想念衡州的茶饼和浆糕了吧!”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气氛很是和谐温馨。
  纪容就不好意思的往纪清媛怀里钻,撒着娇,“姑姑,你再说我就不和你好了。”
  纪清媛高兴的搂着纪容,又亲了亲她肉嘟嘟的小脸儿,“那我从衡州给你带的新衣裳和吃食,还有好看头花,项圈,对簪都送给柔姐儿算了。”
  纪容一听,干脆在纪清媛的怀里打滚儿,“不行,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乐的纪清媛开怀大笑起来。
  三房那边,宋氏脸色铁青,坐在内室设在万字格子窗户边的炕上,纪安脸上还带着泪,低声的啜泣着。
  “母亲,哪儿有这样赶着进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女儿是过去给人家冲喜的!”
  宋氏心里郁闷,按理说这结亲结亲,以后就是亲家了,可裴家不声不响的,就挖了个坑给他们。
  儿女亲事,都是男方选几个黄道吉日,让女方来定,没想到裴家送过来的单子上就只写了一个日子,三月初六。
  如今二月十三,到三月初六连一个月都没有,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宋氏气不过,让人送回了裴家,派人过去问是不是弄错了。
  裴家却道这是老太爷定的日子,没有错了的。
  宋氏几乎气得倒仰,丈夫还没有回来,这事儿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拿不定主意。
  这昨日才过了纳征,今日裴家就要打他们纪家的脸,不就是觉得他们纪家不过是个六品京官,能把女儿嫁入广安伯府是高攀了吗?
  她想了想,对纪安道:“你放心,你是我和你父亲的嫡长女,还是纪家的嫡长孙女,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你且别急,会屋子去好好绣嫁妆,我去同你祖母商议一番。”
  纪安眨了眨泪眼迷蒙的眸子,低低的应了一声是,跟着丫鬟出了正房。
  邹氏听闻了这件事,气的当场就摔了桌上的紫砂壶,骂道:“荒唐,枉他裴家还是知书达礼,明事晓理的贵勋世家,竟然做出这样有悖常理的事来!”
  宋氏静静的垂头听着,不答一语,反正这事儿有邹氏出头处理,她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邹氏骂了一会儿,心里就舒服了,
  卓妈妈已经领着人进屋来,手脚麻利的把一地残渣碎片清理了出去,宋氏心中暗喜,裴家要打她们纪家的脸,这样的事最好就是老祖宗出面了。
  “沅哥儿媳妇,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宋氏作沉思状,几息后才开口道:“媳妇觉得,裴家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做,以后结亲了,纪裴两家就是亲家了,纪家没脸,裴家又安能得了多大的脸面,其中会不会有别的缘故啊?”
  邹氏听了三媳妇的话,心里有些欣慰,一般的内宅妇人遇到这种事儿,大多惊慌失措,要么就是愤恨难解,在这个时候还能沉下心来仔细的思量其中厉害的人很少了。
  邹氏有些自愧不如,随即抚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碧玉金花的手钏,沉吟道:“这事儿我们纪家不能就这么吃了亏,你也别着急,等你官人回来了让他过来,再商议一下怎么给裴家回话。”
  宋氏忙唯唯应诺,乖顺的模样让邹氏心中很是满意,不由的就想到周氏在她面前那副屈尊降贵的作态,心里就觉得腻味。
  周氏却并不知道这些。
  门帘响动,婢子们纷纷向她行礼,屋里正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的姑侄两个齐齐朝这边望了过来。
  “娘亲!”
  纪容没有想到母亲会过来,纪清媛就要下炕给她行礼,周氏笑吟吟的摆手制止了纪清媛的动作。
  “我啊,就是喜欢热闹,听说你过来了,才来看看,你不要拘礼,姐儿可是盼着你来呢!”
  周氏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纪容不由的担心,纪清媛也想到周氏病了的事,就温声问她:“二嫂,你的身子可好了,昨儿听说你病了,一直忙着,也没有过来看看。”
  周氏舒了一口气,轻松的道:“我啊,就是吹个风都要咳上两日的人,不是什么大病,不用担心。”
  纪容见母亲的神色里带着几分喜色,想是四姑姑过来,母亲心里欢喜。
  周氏没有坐一会儿就回去了,说身上乏的很,纪容不放心,跳下炕拉着初月道:“母亲身子不舒服,你切记不要离身,便是要离开,也万万不能让母亲一个人待着,她若是心里不舒服,你就来过叫我。”
  絮絮叨叨的样子像个小老太婆,纪清媛就有些羡慕周氏,她没有女儿,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周氏不知道女儿给初月说了些什么,问初月,却只说我四小姐说要叮嘱您喝药,再没有提别的。
 
 
第013章 外祖家
  二月十九,周氏让人过来叫姜嬷嬷把纪容带到上院荣禧堂去,纪容看着姜嬷嬷脸上的笑意,就问她:“可是有谁来了?”
  听纪容问起,姜嬷嬷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回四小姐,是四姑爷来接四姑奶奶回衡州,在上院拜见老祖宗呢!”
  她说的很自然,纪容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要说姜嬷嬷是二房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些嫌隙,姜嬷嬷吃着二房的米,巴结着三房的人,难免有吃里扒外的嫌疑,着实让人听着不舒服。
  不知道母亲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姜嬷嬷丝毫没有察觉,还笑着说着,纪容不理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打发了出去,让红暖进屋来伺候。
  荣禧堂那边,满堂笑语。
  四姑爷薛文杰正站在四姑奶奶纪清媛的身边,两个人刚给邹氏行了礼,纪清媛见丈夫竟然只是行了个晚辈礼,心下动容。
  邹氏是纪家上下承认的纪家老祖宗,其实丈夫完全可以卖三爷纪沅一个人情,给邹氏磕头,行父母大礼,可他没有。
  薛文杰收到妻子的目光,对着纪清媛咧嘴一笑,眼神温柔。
  一旁坐着的周氏把两人的互动都收在了眼底,羡慕不已之余有心有唏嘘。
  纪沅是翰林院的人,因为没有休沐,所以这会儿并没有在这儿,大爷纪修坐在那里,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正襟危坐,老儒生模样。
  邹氏的目光和煦,笑眯眯的说着好,“你们夫妻两个感情和睦,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看着也高兴!”
  薛文杰笑容谦和,不卑不亢的回答:“清媛在家的时候岳母大人教养的好,所以在薛家,上上下下都服她品格。”
  岳母大人?
  邹氏的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掩饰般的咳嗽了两声,干笑道:“嗯,对,你们远在衡州,要多多保重。”
  这时候婆子进来说四小姐过来了,邹氏又笑吟吟的点了点头,慢悠悠的道:“好,快把容姐儿带进来吧,她亲舅舅在这儿呢!”
  ……
  纪容由卓妈妈抱着进了屋,纪容从卓妈妈身上跳了下来,笑嘻嘻的给邹氏等人行礼,最后才转身望着薛文杰,声音清晰明亮的喊他:“四姑父!”
  爱屋及乌,薛文杰也很喜欢纪容,当下也欢喜的应了,弯腰塞了一个秋香色金线勾边的钱袋子在纪容的怀里,“呐,拿去玩儿吧!”随即又吩咐自己的长随:“仲意,给四小姐带的东西可送过去了?”
  纪容抱着钱袋子,几乎要星星眼了,沉甸甸的一袋子,摸着就知道是金银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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