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
她立起身子,数好自己的红薯,又去数江煜的,眼睛笑眯眯地透着得意,“我这十六个,你那十五个,我赢了!”
江煜瞧了眼自己给他扔过去的那四个横七竖八的红薯,小小地松了口气,“愿赌服输,我去生火。”
红薯地旁边就是一片空地,温初白与江煜抱着红薯飘过去,不一会儿便在地上生起了一团火。
“你先烤火,别着凉了。”江煜安顿温初白在火堆旁坐好,徒手在地上挖起了埋红薯的洞。
温初白偏头看着,“我给你的发钗呢?”
江煜一窒,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脑袋,“啊,可能是刚才掉到红薯地里了。”
“好吧。”温初白也没多想,把自己的那支递给他,“用这个吧。”
“不用。”江煜三下五除二地挖了个浅坑,“这就好了。”
温初白对烤红薯实则一窍不通,小时候虽然柳清芳烤过,却也记不太清了。这会儿看江煜忙前忙后的,顿时觉得变戏法一般趣味盎然。
不一会儿,红薯的香甜气便从埋好的土坑缝隙中溢了出来,叫人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尝。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初白实在忍不住了,飘到了那小土坑旁,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瞧着江煜,“小石头,可以吃了吗?”
江煜摸了摸地上的热度,“差不多了,稍等一下。”
他说完,便又用手拨开了红薯上面盖着的土,一时间红薯的香气更加大了起来。
“嗯,好香啊!”温初白像个馋猫,两只眼睛都黏在了这刚刚破土而出的烤红薯上。
江煜笑了笑,也不顾烫手,就这样剥了外面的皮,递到她嘴边,“尝尝?”
温初白饿虎扑食,啊呜一口。
“啊,好让好让!!!”
江煜顿时着急起来,“没事吧?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别着急。”
口中炙热的感觉不消片刻便散去了,温初白将那口红薯吞下,朝江煜举起一个大拇指,“超甜!”
江煜微微笑着,小时候红薯只有偶尔配发,或者他自己去偷才能吃到,所以这在他的童年,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味。
温初白瞧见江煜又在发愣,推了推他,“发什么呆呢,你也吃呀!”
“好。”江煜低头,就这温初白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是很甜。”
温初白面颊微微红了一些。
她还没来得及习惯重黎楼主身份的江煜,他就切换成了贤惠人夫,这叫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理顺自己的心。
因为不知道味道如何,所以江煜烤的也不多,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没一会儿,烤好的红薯便被吃了干净。
温初白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早知道这么好吃,就让你多烤一些了。”
江煜哭笑不得,“还剩很多呢,你要是想吃,明早我给你烤?”
那一堆红薯实则就在不远处,温初白飘到那红薯上面瞧了一眼,眉飞色舞地道,“不用你烤,我刚才学会了,我明早烤好,给你和吾正师父都尝尝!”
“好。”江煜还在地上坐着,温初白这一站起来,他只能昂着脖子瞧她,“你快下来,你今儿才刚刚练到二层,也不知道这术法能坚持多久,一会儿别摔着。”
他不说还好,一这么说,反倒叫温初白起了兴趣,她提着裙子在红薯地上来回荡着,脸上都是笑意,“没事儿,反正地上都是草,摔倒了也不疼,再不济还有你呀!”
还有我。
江煜顿时被这句话收买,也便不继续拦她,转而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在红薯地上奔来跑去。
红薯地还是有些单调简陋了。若是将来带着阿白游历四方,他一定要带她去看最好的风光,让她与蝴蝶一起飞舞,与花瓣一同旋转,沐浴在阳光下。
——和自己。
江煜怔在那里。
他前二十年的规划,是杀戮、夺嫡、复仇。
它们是冰冷的、残忍的,没有一点儿女情长,没有一丝风花雪月。
为了目的,他可以装疯卖傻,可以亲昵地叫江決皇兄,可以忍辱负重、步步为营,但……为什么现在……
他还想再细想,却被远处一声尖叫打断。
“啊!!!见鬼啦!!!”
江煜望过去,看守红薯地的农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看温初白一声白衣,披头散发,行动方法也不似常人,还以为是地理里闹鬼了,吓得连连大叫。
温初白也听到了,顿时缩回了江煜身边。
但她这身白衣实在太多显眼,几个农夫凑在一起壮了胆,一人举着一个火把,正朝这边走来。
江煜还愣着,温初白一把抓起了他的手就跑,“快跑呀,偷红薯的事情要败露了!”
江煜看向她,觉得她另一只手看着奇怪,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竟然用裙摆兜着一裙子的红薯。
他无奈地撩起自己衣摆,“红薯给我。”
温初白分给他一半,“你先帮我装着,等下要还给我的。”
后头的农夫一边追赶,一边叫喊,“女鬼,从我们地里出去!”
温初白回头瞧了一眼还远着的农夫,百忙之中竟还抽空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江煜被她逗笑,没来得及说她两句,便见着她哎呀一声,“红薯掉了!”
“别捡了,我们还多的是。”
“那可不行。”温初白松开一直抓着他的手,兜着裙子飘了下去,将那红薯捡了起来放好。
江煜使的是轻功,不能像她似的凭空悬停,温初白落地了,他便也只能落下,“捡好了?农夫快追过来了。”
“好了!”温初白呲牙一笑,朝江煜展示了一下自己刚捡回来的红薯,“他们还离着半里地呢。”
她边说着,边又一次使用御气术要起来,结果哪成想,竟叫江煜说对了,她这术法刚刚练到二层,每日能用的气力有限,她这一夜又是从房间去寻江煜,又是与他去偷红薯,这会儿关键时刻,竟然怎么着都不灵。
温初白瞧着越来越近的农夫,心里也有些着急,可越着急,月使不上力气。
江煜叹了口气,“阿白,我带你走吧。”
“也……”
温初白一个也行还没说出口,忽听后面的农夫中有一人大喊,“我看见了!大家别追了!是楼主和夫人!”
第五十四章 抓包
温初白一拍额头。
她给忘了,他俩又不是真的小偷, 这重黎楼里谁不认识江煜啊!
江煜也反应过来, 顿时尴尬地低咳两声。
眼看着农夫们越靠越近, 两人为了面子,只好把红薯先搁在地上,用外袍挡住。
农夫们走了过来, “楼主, 夫人。”
江煜拿出楼主架子, 微微点了点头, 一双眼扫过面前几个农夫, 重黎楼吃穿用度都配得很好,几人虽是农夫, 却各个身强体壮,衣服也干净得体, 先前是把温初白看成了女鬼, 这会儿看清了, 各个面色都尊敬极了。
那几个农夫也在偷看江煜和温初白,不仅偷看, 他们还互相用眼神交流。
楼主不论何时都是器宇轩昂、衣冠整洁的, 虽然这个空降的夫人他们只闻其名, 却也能想到,能嫁给楼主的,定是大家闺秀,怎么……
两人都像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一样?
江煜盯了他们半晌, 自觉没有损失其楼主风范,便开了口,“今夜月色不错,本座与夫人出来赏月,刚才你们看见的不是女鬼,是本座的夫人。”
农夫出来一人惶恐道,“楼主赎罪,实在是今夜乌云厚重,连月色也挡住了,我们才没有看清人,给夫人赔不是了。”
他这话说完,后面人赶紧踢了他一脚。
刚才楼主才说了出来赏月,你这就说没月亮,是不是傻?
江煜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刚才本座与夫人出来时,还是有月亮的。”
那人哪里还敢说别的,立即点头道,“是是,楼主,我们不打扰您和夫人赏月了,我们这就走。”
温初白瞧着那群人举着火把飞一般地逃了,拍了拍手,“可以嘛,小石头,一张脸就能把人家吓跑,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头’。”
“阿白……”江煜无奈地转过身,“‘魔头’那是以讹传讹,就和有人叫重黎楼‘魔教’一样,只不过还挺好用的,才没有叫人去澄清。”
“好用?”温初白有些惊讶,又一想刚才那些作鸟兽散的农夫,皱着鼻子点了点头,“嗯!是挺好用的!”
……
第二日一早,温初白便在院里把那些红薯烤了,吩咐宛儿给江煜送去一些后,剩下的都被她带去了竹林。
吾正向来都是准点到达,哪怕前几日温初白光在路上就要花一个时辰,他也是一早就到。
本来想着今天和往日一样又要一番等待,哪成想,他前脚刚到,温初白后脚便到了。
突破二层的她整个人都瞧着自信多了,明眸皓齿,满眼笑意的,叫人仅是看着就觉得心情很好。
吾正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懂了江煜那个臭小子怎么会栽在了她的手里。
“突破二层了?”
“是呀!”温初白笑着飘到吾正面前,从食盒中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薯,“吾正师父,我早上才烤的,你尝尝?”
吾正瞧了一眼那红薯,个头不大,瞧着也硬邦邦的,十有八九是没有熟透。
温初白瞧他看了半天不接,尴尬地想要偷偷把手缩回来,却没想到吾正竟然接过红薯,就地剥起了皮。
温初白早上着急,烤好了也没来得及自己尝尝,看见吾正咬了一口后露出的红薯心还发着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红薯没熟。
“吾正师父。”她面上写满了尴尬,“你别吃了,没熟。”
“没事儿。”吾正的语气意外地带这些笑意,“没熟的红薯……很多年没有吃到过了。”
“是吗。”温初白尴尬地挠挠头,“我还好,我小时候我娘亲也总是烤不熟,倒是昨天小石头烤的挺好的。”
吾正沉默了一会儿,往边上挪了一点,“坐。”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那里刚好有棵竹子,温初白坐下的时候可以靠着。
她有些奇怪,今天不魔鬼集训了?
吾正看她坐好,便开了口,“一直没问过你,你认识煜儿之前,是怎样的,在哪生活?”
温初白犹豫了一下,上一世的事儿她没法说,只能捡小时候的事讲。
“我小时候……嗯,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是怀川宰相的女儿,不过是庶出。我娘和我爹当初相识,是因为他救了我娘,然后我娘就嫁给他当二夫人了。”
“大夫人是很霸家的,所以我和娘一直住在别院。十一二岁的时候我长身体,总是饿的快,我娘就会提前烤好红薯,就这种,半生不熟的。”
温初白说着,也笑了起来,“我娘没给我讲过她以前的故事,但我猜她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用下厨的,不然也不会这样。”
“哈哈。”吾正低声笑了起来。
温初白有些惊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吾正笑,“不过你也别觉得我娘一无是处,我娘很聪明,医术也很不错,先前我在怀川皇城的时候赚了些钱,全是靠的她的方子。”
“是吗。”吾正瞧着有些心不在焉,似是在想些什么,又转过来问她,“还没问过你,你今年多大了?”
温初白道,“嫁到聪慧王府的时候刚过十六岁生日。”
吾正“啊”了一声,低声念叨了几句,温初白还没来得及听清,便听吾正又问道,“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柳清芳。”温初白笑着,“我还有个丫鬟叫白桃,这回出来这么久,我好想她们的,等我病好了……嗯……或者神功大成,我就回去找她们。”
吾正点点头,“那你可要努力了。”
温初白猜他今日许是心情好,竟然这样好说话,便问道,“吾正师父,你今天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些事了?”
吾正一本正经地答她,“替煜儿看看你身家是否清白,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温初白:“……”
能将伤人的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世间也就吾正这独一份了。
温初白贼心不死,又上前问,“那吾正师父,你以前是怎么样的,我是说年轻的时候!”
吾正瞥了一眼她,脚尖点地,瞬间站了起来,“练功。”
温初白揪了一把地上的杂草扔过去,“我都告诉你我的故事了,你怎么能这样!”
吾正眼睛轻合,“等你的御气术能练得与我的轻功一般,我就给你讲。”
“……”
温初白愤愤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那岂不是遥遥无期?
也说不清是不是错觉,两人简短地谈过心后,温初白觉得吾正似乎温和了些,说话也不是那样硬邦邦了,甚至今天还早早地就让她回房休息。
温初白推开房门,瞧见江煜竟然在里头。
“宛儿呢?”她环顾了一下房子,屋里的活物只有江煜和那虎皮鹦鹉两个。
“她去给你拿晚餐了,还没回来。”江煜答完她的话,又道,“我吃了你早上烤的红薯了,烤的……”
“啊——!”温初白大叫一声,不想再听一遍自己没烤熟的事情,及时打断了他,又拎起了那虎皮鹦鹉的笼子,“我想起来个事!当时我和花花约定了,等我御气术上了二层,就要将它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