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白不确定地望了眼窗外,“重安?”
良久的平静后,回应她的是何瑞的叹息,“你还不明白吗?初白,你根本比不过他心中的江山,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江煜现在在做什么?”
温初白问,“在做什么?他不是在景山?”
“早就不在了。”何瑞指着皇城的方向,“你前些日子说听到皇城外有隐约的喊杀声,那时我只告诉你是皇城战乱,实则其中一方,就是江煜。”
“小石头。”温初白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江煜,担心地站起身来,“不行,我要去看看。”
何瑞蹙着眉拦她,“皇城战乱,人多纷杂,你如何找到他?”
温初白坚持,“那我也得去。”
何瑞抓住她的胳膊,“江煜如今处于下风,过几日多半会战败,你现在过去,就相当于是送死。”
温初白回过头,一字一顿道,“江煜他会胜的。”
她说完这句话,便拉开何瑞的手臂,准备下楼前往皇城。
“砰。”一记手刀。
何瑞长臂一伸,将被自己打晕的温初白抱在怀中,“江煜他,会败的。”
江煜今日没在营中,吾正来寻他,他便跟着吾正带去找了柳清芳。
皇城战乱,汀贵妃一派树倒猢狲散,便没有人在城中继续寻人了,他们也因此从和瑞楼出来,搬回了面霜铺子。
江煜带着江卿写给柳清芳的信,一瞧见她,便递了过去,“岳母,这是江卿写给您的。”
柳清芳茫然道,“江卿是谁?”
江煜答,“是我的小皇叔。”
“从未有过交往,我与皇家之人接触甚少。”柳清芳摇了摇头,拿过信看了起来,半晌,道,“这信中提到的逆天改命之法,倒的确有此事,但是这法子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当时的楼主留存在了重黎楼中,这江卿非我楼之人,怎么会知道这个?”
吾正蹙着眉,“楼中有记载这个术法?”
“有。”柳清芳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一向对于医药、术法感兴趣,当时我打算出逃,这本书刚读了一半,出来的时候便顺手装着了,我去找找。”
柳清芳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吾正瞧她手中提着一个大包,问道,“在这里?”
柳清芳摇摇头,费解道,“我记得是在这个包袱里,但我刚才找了却没发现,你们看看?”
她这包袱里装的大多是些书信、票据,一打开便琳琅满目的都是些纸张,几人立即围在桌边翻找起来。
“主子。”重康从门外进来。
江煜还埋头在那堆纸张里,“怎么了?”
重康瞧了一眼吾正,“明花州回信了,说右护法大人亲自将夫人带走了,重安也跟着一起走了。”
江煜顿时心情大好,“吾师父,您将阿白带过来了?怎么刚才不和我说?她现在人在哪呢?我去看看她。”
吾正惊讶道,“我没去明花州。”
柳清芳也蹙着眉,“这几日阿正一直和我在皇城中。”
“那……”江煜看向重康,可重康一脸肯定,“明花州那边说是您带走了夫人,另外,我刚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一封信。”
江煜正欲伸手去拿,忽听柳清芳在后面“哎呀”一声。
“怎么了?”吾正连忙过去看。
柳清芳左手拿着江卿那封信,右手拿着刚从包袱中翻出的一封信,“这……这两封信,好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白桃瞧了一眼,“这不是何瑞大哥当初写给娘亲告罪的信吗?”
“何瑞?”吾正与江煜同时问道。
“是啊。”白桃点点头,又看向江煜手中刚拿到的信,“王爷,您手里这封信的字,和何瑞大哥的字也一模一样啊。”
江煜顾不上更多,连忙打开了手中的信:
听闻侄儿与妃子感情甚笃,特邀其休息几日。皇城内外人多兵杂,若不撤兵,恐会伤及。——江卿
这是一封威胁信。
江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何瑞就是江卿,而阿白竟在他手上!
怪不得他总觉得江卿的字眼熟。原来不只是鉴宝大会上的这一封信,还有更早之前,他扮女装与温初白去瑞和楼吃饭,在瑞和楼门口看见的写着毛豆活动的木板!
江桑两个兄弟,老大和睦王、老小和瑞王,江卿这样明目张胆地以号为名,他早就该想到的!
“重康,走。”江煜放下手中的信就要出门。
吾正问,“你要去哪?”
江煜脚步微顿,但不回头,他额上爆着青筋,语气中满是焦急,“去找江卿,救阿白。”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来看一看,哪个小朋友还没有猜到江卿是谁的答案?
第七十七章 人质
瑞和楼离面霜铺子很近,江煜出了门直奔过去, 远远地瞧见江卿穿着一身金纹黑袍, 正笑着朝他打招呼。
“江卿!”江煜看清是谁, 抽出长剑,架起轻功直逼过去。
电光火石间,江卿只及侧头, 一丝须发被锋利的剑尖划过, 飘然地落在地上。他垂着眸, 看见自己颊边的剑, “皇侄, 小心点,别伤着叔叔。”
江煜眉毛微蹙, 他自然也知道此时不能着急,但他瞧见江卿那样自得的笑, 就忍不住担心温初白会在他那受委屈。
“也是。”江煜沉默一会儿, 收好剑, “对于反叛之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杀了也不行, 要将其罪过公诸于天下才是。”
“呵……”江卿低笑一声, “来二楼说吧?我这瑞和楼今日没开张, 就是对侄儿扫榻以待呢。”
江煜沉默地跟着江卿上楼,江卿推开门,是他惯常爱待的天字一号房。
江煜环视一圈,瞧见屋里的木架上琳琅地摆着不少工艺品和女子首饰, 疑惑道,“你还有收集这些的癖好。”
江卿给他斟上茶,目不斜视,“那是我给初白准备的,她可是喜欢得紧呢。”
江煜袖下的手攥成了拳,“你果然是何瑞。”
江卿微一抬眉,“我封号和瑞王,你叫我和瑞虽不礼貌,也未尝不可。”
江煜心知眼前人心思深沉,不愿与他玩更多的文字游戏,便直接切入主题,“父皇已将皇位继承给我,你如今这样是反叛,皇城因为战乱民不聊生,若你尽快投降,我可以减轻你的罪刑。”
江卿笑着点头,“你如今前后夹击着我,又弄出来那些奇怪的东西麻痹我的将士们,按理来说,我似乎是该投降了。”
江煜抿着唇。既是如此,江卿又为何负隅顽抗?
“带上来。”江卿一声令下,重安被两个大汉架着带到了二人面前。
“听说这是你的影卫。”江卿玩味地笑着。
重安、重康两兄弟自小和江煜一起长大,三人虽有主仆之分,却更像手足兄弟,如今瞧见往日如影随形的重安被人这样驾着,江煜的手暗暗握紧了些。
可还没待他质问江卿,一直垂着头的重安忽然叫了一声,“主子!”
江煜看向他,想用眼神暂时安慰。
重安好似没看见,连连叫着,“主子,主子!你见到阿康了吗?阿康来了吗?他在哪呢?”
不对……重安虽然平日里跳脱了些,但也不至于这样不分轻重。
江煜看着重安,又叫了一声,“重安?”
“有趣吗?”江卿笑着打断他,“侄儿,叔叔看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也没个参照的人。怎么样,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江煜募的看向江卿,“你把他怎么了?”
何瑞一侧头,淡然如君子,“和你一样啊。”
……傻了。
江煜眼神凌冽而寒凉,“江卿,你会为你所做付出代价的。”
“别着急。”江卿笑着,“继位大典之日,你若是当场宣布把皇位转给我,我便放了他。”
江煜看了一眼重安,“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影卫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
“哦是了,瞧我这记性。”江卿语调带着笑意,眼神却冷得吓人,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油润黑亮的檀木匣子,推到了江煜面前,“给你带了礼物,啊……也不对,应该是物归原主。”
江煜将那匣子打开。
里面一支精美的发钗,正是当初他送给温初白的点翠金步摇。
他的手停滞片刻,鉴宝盛会上面所有的拍品都是世间独一无二。
他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不提,温初白便不会受江卿所控,可这一支发钗将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了他面前。
阿白在江卿手上。
他能拿到她的发钗,那会不会伤害她?
江煜瞳孔微缩,一瞬间在脑中推演了无数个可能,重伤、轻伤、中毒、或者像重安这样?
没有一个他能够接受。
思绪再多不过一瞬,在江卿眼里,江煜只是愣了一下神,便不耐烦地问,“这是什么,有些眼熟。”
江卿笃定这是他的计谋,明褒暗贬道,“早就听闻聪慧王演戏的本领堪比戏班子的头牌,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叔叔佩服,佩服。”
江煜握紧了那支发钗,尖细的钗头扎进手中,手掌上便瞬间划过一道赤色的细流,又悄无声息地滴在了地上。
他将握着发钗的手收在桌下,冷淡道,“是你莫名其妙。”
江卿惋惜道,“看来,初白对你不重要。”
江煜嗤笑一声,“不过一个女子,哪能有这江山重要,倒是你,一口一个初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与自己侄儿抢妃子。”
“既是如此。”江卿点点头,“这次谈判便是失败了,这个影卫给你,初白我就留下了。”
“你。”江煜蹙起眉,“你留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做什么?”
“做什么?”江卿笑着,“古有子贵母死,过几日,我们试试夫贵妻死?毕竟我战败了,没什么能送你的登基礼物,不若给你早早地给你解决了正妻,好让你能……”
“啪。”
江煜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打翻在地,发出惊天巨响,“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你为什么总是要提那个不相干的女人?”
“好,不提。”江卿笑着站起身,凑近了江煜,“在你登基前,如果想改主意,随时可以来瑞和楼找我。”
江煜不再理他,拉着重安下了楼。
江卿送他往外走了几步,重重关上了门。
一旁的属下瞧见江煜下了楼,担忧地问道,“主子,您这次有把握吗?”
江卿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那属下思虑再三,摇了摇头,“属下愚钝,主要是最近皆事不顺。先有江決攻打明花州失败在先,后有江煜弄出那奇怪的武器在后,主子您虽每每料到先头,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
江卿瞧他一眼,“江決的失败是注定的,那个草包,有几分聪明就自以为天下无敌,我让他去打明花州不过是想消耗江煜的兵力罢了。不过,那些奇怪的武器,我的确没料到。”
“是啊。”那属下叹了一声,“刚才瞧那江煜面色坦然,似乎对温姑娘并无几分爱意,所以属下担心……”
江卿走到倒了的椅子旁边,亲自将它扶好,木色的地面上,两滴艳红的鲜血似乎还留存温热。
他微微一笑,“我会赢的。”
重康本在楼门口守着,瞧见江煜怒火中烧地进去,面若寒霜地出来,心中便知进展不好,可还没等他问,便瞧见了一脸傻笑的重安,他顿时声音也有些颤抖,“主子,重……重安他?”
江煜心里愧疚,“先回去。”
三人回到面霜铺,江煜一看见门口站着的柳清芳,便立即内疚地垂头道,“岳母大人,小婿无能。”
柳清芳倒退两步,堪堪被吾正扶住,“阿白,阿白她……”
江煜将瑞和楼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众人,心中也没之前那么慌乱了,分析道,“她……应该没事,江卿打算用她来威胁我,所以应该不会对她下手。”
柳清芳眼里蓄着泪,却念及自己是这家中的长辈,不能倒下,摇着头道,“只要阿白没事便好。”
吾正神色严肃,“这个江卿,还有那个汶雏,他们蛰伏在阿白这里这么久,竟是为了皇位。”
他这么一提醒,江煜连忙问道,“汶雏呢?”
吾正叹了口气,“消失了,估计是知道东窗事发,自己跑了。”
江煜沉思片刻,懊恼道,“江卿的人中,见过吾叔叔的寥寥无几,熟悉一些的更是只有汶雏一个,定是他易容成了吾叔叔去明花州骗走了阿白。我早该想到的,当时在鉴宝盛会,阿白也是易容去的,当时我就该意识到何瑞身边定有易容高手,身份存疑。”
“就是可怜了白桃。”柳清芳摇摇头,“刚才你走了,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子里,怎么叫都不出来,说是自己连累了阿白。”
江煜沉着气,“岳母大人,您放心,我会让汶雏亲自给白桃道歉的,也一定会找到阿白。”
吾正道,“距离你登基,还有二十一天。你如今又要兼顾战场,又要四处寻人,如果没有找到阿白,你打算怎么办?”
江煜沉默片刻,“吾师父您说得对,战场上每日都有伤亡,我应该先解决江卿的军队,全力以赴去救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