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绮里眠
时间:2020-03-06 10:18:31

  他谁也不能相信,只有他自己可以保护他的小姑娘。
  他神色森冷,双足、双膝微微一分,身形微躬,腰中那柄象征意义一向多于实际意义的天子佩剑发出“呛啷”一声龙吟,被他从鲨皮鞘中一抽而出。
  狻猊兽大张着口,利齿和锐爪寒意森森,粗重的喘息声里,喉间舌底的血腥臭气扑面而至,殷长阑低喝一声,长剑如流光般迎了上去。
 
 
第58章 贺圣朝(5)
  狻猊兽大张着口,利齿和锐爪寒意森森, 粗重的喘息声里, 喉间舌底的血腥臭气扑面而至, 殷长阑低喝一声,长剑如流光般迎了上去。
  猛兽还没有袭至身前,口中的腥臭之气已经熏得人眼目微眩。
  容晚初被殷长阑推在身后的时候, 还有些许猝不及防的怔愣, 微微趔趄了一下, 才反手扶着男人的手臂站稳了。
  一颗心这时才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雪白毛皮的狻猊在咫尺的距离里失去了远观的美丽, 只有匕刃似的齿牙彰显出择人而噬的狞厉。
  猛兽失去了控制,盯着殷长阑的方向扑过来, 他此刻只能战不能退——狻猊兽奔跑、扑咬的速度,必定比人逃离的速度更快, 把后背亮给猛兽, 无异于羊入虎口, 只有被撕成碎片的结局。
  她听见殷长阑深吸了一口气,提身迎了上去。
  年轻的君王掌中长剑像一条灵蛇, 准确地刺在狻猊兽的颈下。
  光亮丰沛的皮毛将剑刃微微地荡开了, 在颈、肩之间拉出长长的一条血口。
  受伤的狻猊兽发出一声狂嗥。
  龙禁卫左指挥使于存在容婴喊了“护驾”之后就反应过来, 有条不紊地发下了指令。广场周边的禁卫军逐渐围拢近来。
  但在这一刻里,执枪的扑之不及,佩弓的禁卫却因为皇帝与狻猊兽距离太近而不敢轻易放箭,只能先将弓满张起, 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殷长阑与狻猊的缠斗大开大合,剑光、爪钩和齿牙寒芒闪烁,猛兽身上转瞬之间就又添上了数处伤口,嗥叫连连,却像是不知痛、不畏死一般,一再地发起冲击。
  利爪当空扑下,狠狠地抓了过来。
  殷长阑矮身时原本可以避过的,却在刹那之间直/挺/挺地撑住了腰,在爪钩及身的顷刻间肩膀微晃,重重地撞在凶兽的腹下。
  这电光石火的接触间,锋利的兽爪已经在他肩上勾出长长的一条伤口,裂帛的声响里,皮肉瞬间向外翻卷起来。
  剧烈的痛楚之中,殷长阑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一声也没有吭,握着剑的另一只手顺势撩起,切进了狻猊的侧腹上。
  鲜血涌/出来染脏了洁白的皮毛。
  容晚初侧身倚在殷长阑身后,一双眼被男人肩头的伤口刺得生痛。
  ——他本来可以避过的,可是他身后有她,他不能避。
  她克制住了眼中的酸意,微微屏住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手从发髻上抽/出一支长簪。
  手止不住地颤抖,容晚初狠狠地将指甲扣进手心里,用疼痛遏制了心中的慌乱。
  天子遇险,身边的宫人内侍在慌乱之余,渐渐合拢过来护驾,身后、左右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容晚初又一次嗅到那种奇异的气味——说不上甜或者苦,落在鼻腔内的时候,有一种隐隐的刺痛之感。
  因为恐惧而微微凝滞的脑中,又因为这种气味而活跃起来。
  朝会庄严肃穆,她身上穿的大袖翟衣繁复厚重,看着光鲜亮丽,行动却并不便捷——她双手一合、一扭,掌中的簪子就脱成了两截,一段寒光闪烁的细刃从外管里滑落出来,扬手就向着身后的方向一刺。
  她下手果决凌厉,以至于站在那个方向极近的地方、正慢慢地向后退出去的人避之不及,被她一刀划在手臂上,登时血流如注,发出一声惨呼。
  有个小小的纸包因着她的动作,从靛色的袖管里掉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容晚初高高地提起裙摆,一脚将那纸包远远踢了出去。
  被割伤手臂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动作,想也不想地扑了上去,纸包包裹不紧,又这样跌了几次,早就有些松开了,被他抓/住一角的时候,整张纸散了开来,淡黄色的粉末就跟着风扬开了一大/片。
  刹那之间,那凶兽又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尾巴狂乱地甩着,一双铜铃大的眼都充上了血红的颜色。
  粉末扬开之后,受伤的猛兽显然失去了自己的目标,鼻翼翕动着,呼吸粗重而急促,狂躁地看了殷长阑一眼,忽然调转了目标,向着旁边的方向扑过去。
  “小心!”
  容晚初刹那间失声。
  龙禁卫从南、北两个方向围拢过来,两翼偏偏还没有布下阵列,狻猊兽所扑杀的方向上,只有德妃霍皎和她身边的宫女——
  宫人已经吓得呆住了,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一支长/枪呼啸着从数丈之外疾掠而来。
  百炼镔铁的枪尖势大力沉,在半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穿透了猛兽扑击时高耸的肩胛,犹然余势未歇,将狻猊整个身躯都带向一旁,踉跄着歪了些许。
  容婴抬手撕掉了长袍的下摆,一脚蹬在护栏上,身形如鹘隼般掠了过来,长/腿如鞭影凌空,狠狠地踢上了狻猊的侧颈。
  猛兽发出一声震天的狂吼,连被数创,暂时失去了平衡,向旁边斜斜倾了一下,又很快翻起身来,重新向着容婴张开了血盆大口。
  发狂的狻猊离开了殷长阑的身边,守在一旁的龙禁卫就压了上来,组成了一道森然的铁壁,把狻猊兽和帝妃等人分割开来。
  被容晚初刺伤的内侍又被禁卫卸了手臂和下颌,咬破的舌尖沁出/血来,混着口涎滴落在地上。
  容晚初顾不上看他,先担忧地抬起头来。
  局面终于得到控制,殷长阑的身形微微一重。
  他额角渗出了冷汗,被兽爪抓伤的创口旁,暗紫红渍已经微微地凝固了一周,但狰狞翻卷的伤口底下,还有血在向外缓缓地渗流。
  容晚初手足无措。
  殷长阑垂首,对上了女孩儿担忧得像要哭出来的眼,犹然有余力牵起唇角,没有受伤的手抬起来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却发现掌中还提着柄剑。
  他微微有些遗憾,却还是将剑柄握紧了,柔声道:“乖。跟在我身边。”
  剑刃上血水像条小溪似的流下去,滴在地面、鞋面上。
  容晚初抿起唇,温顺地点了点头。
  她抬手将掌中的簪刃还入鞘里,撑住了男人受伤的一半身躯,低声问道:“先叫个太医来吧?”
  从西番使臣骑上狻猊兽走到广场周围,到狻猊忽然发狂、暴起伤人,再到皇帝赤手搏杀猛兽,生死之间看似漫长,实际上不过是石火光中短短一刻。
  满场还有些乱糟糟的,被狻猊兽从背上掀下来的乌古斯都宁还仰躺在地上,被禁卫像拖条破麻袋似的绑住了,连同在场的西番使节团众人扣在了一处。
  缓过神来的郑太后暴跳如雷,呵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给哀家狠狠地查!”
  容晚初听着她陡然间尖锐高亢的声音,不由得微微蹙眉。
  甄恪不知何时在侍卫的拥簇下挨近来,道:“陛下,眼下纷乱,您龙体要紧,这里交给臣等就是。”
  殷长阑眉峰因为剧烈的痛楚而紧蹙着,闻言看了他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豆大的汗珠从他颊边滑落下来。
  容晚初道:“甄大人。”
  殷长阑伤势不轻,此际一时半刻难以说得出话来,就是勉强开了口,也不过徒然暴露他的虚弱。
  她沉声道:“术业有专攻,甄大人是治世能吏,安抚群臣的要务,就暂且交给大人了。”
  把彻查变故的事务同他分割了开去。
  甄恪原本并不大把容晚初放在眼里,没想到殷长阑没有说话,反而是她先开了口,就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容晚初神色微冷,却感觉到男人握着她的手稍用了几分力。
  地面传来微微的震颤之感,就在背后不远的地方,那头狻猊陷在龙禁卫的包围圈里,犹有余力撕咬搏杀,发出阵阵的嘶吼。
  殷长阑道:“贵妃所言,即是朕所言。”
  他音色沉哑,听不出虚弱和情绪。
  甄恪垂着的眼就微微深了深,顿了一下,语气平稳地道:“臣领旨。”
  -
  龙禁卫接手了发狂的猛兽,容婴就从战局中退了出来,以手撑在膝上,有些抑制不住地喘息。
  身边有个女孩儿的声音低柔地道:“将军,您受伤了吗?”
  容婴摇了摇头。
  他直起腰来,侧过头看了一眼,霍皎在他身侧不远不近的地方立着,侍奉的宫人都在更远的地方。
  前一刻险些被狻猊撕咬的少女,这时候正微微地低着头,看不见面上的神色,只能看到十根细白的手指绞在一处,昭显着主人心中的不安。
  她的姿态落在容婴眼里,心中生出一种莫可名状的熟悉之感。
  容婴微微皱起了眉。
  这是皇帝的嫔妃,是他“妹婿”的女人,他原本该对这个女孩儿生不出什么好印象。
  但不知为何,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总有些话在他喉间堵着难以说得出来。
  他顿了一顿,没有说话。
  少女的目光如水一般在他身上流过,让他头皮和颈后由上至下地生出一片细碎的酥/麻之感。
  容婴微微调匀的气息在这样的注视里重新乱了一拍,忍不住就要开口,霍皎却先小小地退了一步,向他深深屈了屈膝,宁声道:“多谢容将军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此后日日为将军祈福……”
  “此不过臣分内之事……”
  “——愿他生衔环结草,相报重恩。”
  少女嗓音里难以抑制地带上了颤音,抖碎了原本的宁静,却被容婴突兀而起的声线盖住了。
  她眼睫微颤,唇角微微地挑起一个似笑似哭的弧度,再度行了个礼,就向后退了开去。
  容婴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
 
 
第59章 贺圣朝(6)
  霍皎的后半句声音压得低郁,容婴并没有听清, 心中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感觉, 促使他微微滞了一滞。
  但这感觉也只停留了一瞬, 很快就有禁卫靠过来,低声道:“将军,贵妃娘娘召见。”
  霍皎已经退到了撷芳宫的宫人内侍们当中。
  容婴顾不上前头的心思, 向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就跟着传信的龙禁卫离开了。
  朱尚宫有些忧虑地扶住了霍皎的手臂, 低声道:“娘娘受惊了!多亏了娘娘吉人天相, 容将军身手敏捷, 相救及时……”
  “姑姑别说这样的话。”霍皎却打断了她的话,轻声道:“容将军是职责所在, 危难关头,行忠勇之事, 不愧是国之忠良。”
  朱尚宫连连地点头, 道:“天幸天幸, 奴婢真是一万个死也不能赎罪……”
  霍皎微微垂下了眼,始觉手足都有些发冷。
  她微微地动了动脚。
  朱尚宫扶着她的臂, 目光往众人聚集的方向转了一圈, 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想来定是那番人贼子包藏祸心,试图行刺陛下,这样的人,真该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语气恨恨的。
  朱尚宫一向行/事稳重, 霍皎少见对方有这样情绪化的态度,不免多看了一眼,抬起来的视线余光里就瞥见个身影走过来。
  她轻声道:“如今事态未明,我们不必胡乱地猜测。”
  朱尚宫不过是随口一说,被她提醒了,就闭上了嘴巴,看见向这边靠过来的人,转身屈了屈膝,道:“贤妃娘娘。”
  -
  负伤的皇帝已经被转移回到大殿里,御医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包扎着创口。
  容晚初就坐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握着男人没有带伤的那一只手。
  那伤口狭长而深的一条,御医拿剪子把伤口周边的布料剪开,碎布还没有来得及同血肉结在一处,被轻轻地揭掉了。
  深紫色的血渍凝固在年轻君王白/皙的皮肤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狰狞。
  杨院正手下不免犹疑了一下,道:“陛下要不要咬一点东西?”
  处理伤口的时候太过痛楚,伤者忍耐中容易咬伤自己的舌尖。
  坐在榻边的女孩儿垂着头,殷长阑感觉到掌心交握的那一只小手,在听到杨院正的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他不由得勾起唇来,安抚地揉了揉她的指尖,道:“不必。”
  杨院正不大意外。
  从前头天子斩白蛇的那一回,他就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与他的父亲、祖父都不尽相同。
  他垂首道:“臣僭越了。”
  就从药童手里接过酒壶来。
  酒液浇上伤口的一瞬间,容晚初就看到男人的额上汗水如雨般成行滚落下来。
  这痛楚并不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却难以自抑地咬紧了牙。
  殷长阑从她手指拢紧的力道里感受到她的心情。
  他发际汗出如浆,却犹有余力地笑了笑,道:“你去替我看看外头的情形?”
  嗓音粗砺得像是混了砂。
  容晚初默了默,低低地道:“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殷长阑有些无奈。
  受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疼痛于他甚至早已称不上煎熬。
  但小姑娘软软的一个,只是这样坐在这里,他心中就总有种难以宣之于口的微妙卑劣情绪。
  看着她这样替他难过、替他痛苦,身上的痛苦就仿佛十倍百倍地放大,敦促着他在她面前示弱,让她生出更多的怜惜……
  这滋味可真是难熬!
  不舍得说什么重话让她离开,殷长阑就一时有些难言,脊背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杨院正低着头,神色专注地清理着殷长阑的创口,仿佛没有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似的,却忽然笑呵呵地道:“这里头血腥气重,娘娘身子骨有些温弱,倒是出去散一散好些。”
  殷长阑看了杨院正一眼,就含笑看着容晚初,道:“你也听见了。替我出去看看,我也省些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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