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他重生了——三愿大人
时间:2020-03-07 09:49:51

  彼时。
  谢昀正身骑骏马,在回燕京的路上。
  汤泉宫离皇城不远,快马加鞭回来, 不到两个时辰。
  谢昀到肃国公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西移,天色却还没暗。
  他一路往木桃居走,奴仆们见了谢昀,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躬身喊了一声二爷。
  肃国公府的确十分清净。
  同其他绵延百余年的老世家一样,历经两朝的谢家家风也是十分严肃,嫡系一脉尤显,只是谢家的家规中有一条,不准纳妾。
  世风日下,总有那么几个生性风流的。
  谢昀的伯公就与妻子不睦,只是家规严,不敢堂而皇之言纳妾,就在外边偷偷摸摸养了外室。
  孩子养到了三四岁的时候,他伯公心里想,总该给她们母子二人一个名分。
  谁曾想,谢昀的曾祖父得知后,勃然大怒,不仅没认那外室所生的孩子,还连带着亲儿子都不认了,一并赶出家门,不准再冠谢姓。
  而谢昀的伯公婆出身名门望族,生性刚傲,断不肯受此折辱,当即带着四岁的儿子和离,誓不再踏入谢家一步。
  谢家亏欠她们母子,倒不好相拦,只能送了金银俗物补偿。
  故而这肃国公的爵位便落到了嫡次子,也就是谢昀的祖父身上。
  谢昀的祖父与祖母先后病逝,偌大的肃国公府便只剩下谢山如一脉。
  谢山如上无叔伯兄弟,又无妾室庶子,余下就是隔了不知多远的堂亲,府邸愈发清净。
  ……
  木桃居布置雅致,处处都透着肃国公夫人的喜好。
  正房窗前有一丛紫色的丁香花丛,过了花期之后,上面结着一串串的丁香果,玫红色的椭圆果实沉甸甸地压在枝头。
  谢昀看了丁香丛半晌,意味不明的讽笑。
  他岂能猜不到,母亲是为了什么回来。
  二十多年前的时候,谢昀的父亲娶了陈宜画,后来谢昀的小舅舅陈贺仙,又娶了他的小姑姑谢姝,谢陈两家亲上加亲,世人皆笑称绝世好姻缘,然而百转千回一番,竟成了仇家。
  痴情多遇负心郎。
  说得就是他小姑姑谢姝和小舅舅陈贺仙。
  谢家家规严肃,男子不许纳妾,老肃国公夫妇恩爱,膝下只有一子谢山如,一女谢姝,这样环境下养出的女儿,自是一顶一的性情烈。
  听闻夫君在外边偷摸养外室,谢姝怒而提刀,砍了陈贺仙一只手。
  陈家嫡系一脉,就陈贺仙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儿子成了残疾,陈镜岂能不怒?
  谢姝带着儿子陈昭回了谢家,陈镜怒而上门要人,不肯善罢甘休。
  谢山如心疼亲妹,自是不肯放人,一来二去地胶着,两家的关系愈来愈差。
  而陈宜画身为陈氏女,处在中间,亦是难做,谢山如一面要护着妹妹,一面要顾念妻子,可是谢陈两家的恩怨,也得了断。
  这恶人,只能由自幼不长在母亲身边的次子谢昀来做。
  诸人皆以为谢姝伤心伤情,隐姓埋名去了天下游历。
  只有谢昀知道,小姑姑死了,死在了陈贺仙手下。
  他当然,得替小姑姑报仇。
  可是这其中缘由,谢昀不能告诉父亲,也不能告诉母亲。
  已经有一对壁人成怨偶,他的父亲和母亲没必要再因为他们生了隔阂,夫妻反目成仇。
  谢昀敛了思绪,精致的眉眼凉薄淡漠,收回视线,掀了水精帘入内。
  年龄大了之后,肃国公身上的锋利被削磨,愈发温和,早在四年之前,他已经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辞下,专心陪夫人寻访医师,调养身体。
  瞧见二儿子进来的一瞬,肃国公笑着朝谢昀招了招手,示意坐下。
  谢夫人听见珠帘叮咚的声响,也抬了头,唇角的笑意怔了怔。
  她这二儿子和大儿子不一样,天生凉薄寡情,又长在山里十年,性情古怪无常,自奔赴战场起,就有虎狼之将的恶名,手段狠决,就连对血脉至亲,都能下得狠手。
  可是每次到她跟前,都会敛了眼角眉梢的冷戾,换一身淡青色的锦袍,似是公子俊美如玉。
  陈宜画岂能不知,次子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
  世人常言,身病易治,心病难医。
  放在谢夫人身上,也是如此,她一见到二儿子,就会想起陈家递来她弟弟丧信时的悲戚,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挂不住了。
  她弟弟纵然有错,陈家纵然咄咄逼人,可是万万没到需要人命收尾的下场。
  再想起侄子陈昭的来信,陈宜画面上神色又冷了几分。
  昭儿已经隐姓埋名,去势入宫,再不招惹两家纠葛,昀儿为何不肯放过,竟然想要杀他?
  谢山如轻咳一声,打了圆场,吩咐下人们上菜。
  一顿晚膳用得貌合神离。
  烛灯上的火苗跳跃,在墙上投下孤寂的身影,夏风卷过水精帘,珠石叮咚作响,好似一柄锋利的斧头,在无情地雕捶山石。
  这种情景很少出现。
  谢昀平日都一人待在上善院,寻常不出现在谢夫人面前,即便是上元、中秋、年关这样喜庆的日子,他也不会出现。
  谢昀不紧不慢地用了菜,最后还盛了一碗竹笋鱼汤,修长的手指懒洋洋地舀勺子,优雅至极,似是对稍显尴尬的气氛毫无察觉,又或是不在意。
  昏黄的光线笼罩在他天青色的衣衫上,映出一层温润的光泽,谢昀骨相俊美,薄唇噙着一抹淡笑,是从未有过的内敛和温和。
  用过晚膳后,谢时先行离去,谢夫人忽然“啪”的一声撂了筷,面上的神情失望而怒。
  银筷与瓷碗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谢昀舀鱼汤的动作稍稍一顿,而后慢条斯理地用了最后一口,神情如常地放下了碗。
  有时候七情六欲寡淡,也是一件好事,必如现在。
  他嗓音凉而淡,不见情绪起伏,“阿爹阿娘早些歇息,儿子告退。”
  谢夫人盯着儿子那双无情黑眸,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疼。
  这般凶狠冷漠的性子,既不像夫君,也不像她,也不知随了谁。
  若不是一胎双生,陈宜画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生出的儿子。
  谢山如叹气,按了按妻子的手安抚,温声对谢昀道:“昀儿,先坐下,为父有话与你说。”
  谢山如顿了顿,语重心长,“陈文遇是我亲外甥,也是你母亲的亲侄子,更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表弟,凡事留三分余地。”
  知子莫如父,谢山如点到为止。
  谢昀唇角轻勾了一个讽笑的弧度,“儿子知晓。”
  谢夫人狐疑蹙眉,“这几日陛下对昭儿频生不满。”
  谢昀“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宦官御前伺候,触怒龙颜常有。”
  谢夫人眉头又蹙了几分,心里隐隐约约还是觉得不对劲,索性直接道:“不管如何,陈文遇不能死。”
  谢昀轻声似笑,缓缓摇头:“阿娘,生死有命,我不是掌管生死簿的阎王。”
  谢夫人被他的话一噎,“谢昀!”
  “父亲和母亲的意思我知晓了。”
  谢昀声色淡漠平静,收了面上慵懒,深长的眼睫垂落几分,如翎一般的弧度,正好遮了三分黝黑眼眸,“阿娘好好将养身体,儿子不多待了。”
  说罢,他起身离去。
  谢夫人没想到他走得这般痛快,她望着他高挑的背影,微微失神。
  什么时候……他长这么高了呢?
  自他七岁去雾枝山,一年也见不到两次面。
  直到他十七岁回燕京,不久就奔赴边关,四年多时光匆匆过,转眼小儿子已经二十二岁。
  谢夫人眼底似乎有泪水氤氲。
  许久,她忽然偏过头,怔然问谢山如:“时儿在信里所说,昀儿想娶的姑娘,可是……十四公主嬴晏?”
  谢山如颔首,拇指搭在她眼角揩了揩,“宜画,我知道你心里有结,我和你都老了啊,过了不惑之年,奔着知天命而去,我们膝下就这两子,得看着他们娶妻生子,才能放心不是,往事不可追,我们做活人的,不能总缅怀过去。”
  一通话说下来,谢夫人眼底的泪再也止不住了,“成渊……我知道啊,我也不想,可是我就放不下,陈贺仙是我亲弟弟,亲弟弟啊……”
  陈宜画俯在谢山如肩头泣不成声。
  谢山如轻声而叹,手掌落在她背上轻抚安慰。
  ……
  谢昀离开木桃居时,夜幕已经落下,他却没在上善院住下,而是骑了骏马回汤泉宫。
  等他到少莲汤时,明月高悬,已至夤夜。
  时间已经快到七月中旬,月亮愈发的圆,几近满月,皎洁的月光一衬,密布的星光黯淡。
  嬴晏已经睡着了,卷翘的眼睫如小扇,身上盖了一条柔软轻薄的绸被,袖口翻卷间,露出一截细白如藕的手腕,乖巧地搭在小腹前。
  谢昀长臂一伸,把人勾在了怀里。
  嬴晏浅眠,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借着淡淡的月辉,瞧清了谢昀的模样。
  意识朦胧间,她也没反应过来谢昀明明回燕京了,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少莲汤,只是如往常一般伸手抱住他,轻喃:“二爷……”
  细腻肌肤贴上来时,卷着一点遮不住的淡淡的甜果香。
  谢昀见人醒了,哪能没动作,冰凉手指拨开碍眼的墨发,轻咬上了她耳垂。
  他低哑的声音绕着蛊惑,又开始心痒难耐地撩拨,“晏晏,想我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7 01:23:36~2019-12-28 00:5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下未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他的声音很轻, 卷着温热的气息, 像是一片羽毛划过。
  稍显昏暗的床帐里,女子的眼睫颤了颤, 缓缓露出了乌黑眼瞳,从茫然到睁得圆圆。
  四目相对间, 嬴晏呼吸一窒,意识瞬间清醒了。
  她懵了一瞬, 不知谢昀为何会出现这里, 等回神儿,神情随即变得疑惑。
  “你不是回燕京了吗?”嬴晏轻软的声音因为刚醒带上了一点儿哑,语气迟疑。
  谢昀“嗯”了一声, 手指扯着她耳朵来回捏, 漫不经心道:“回来了。”
  嬴晏:“……”
  她没有太惊诧,这位爷能三更半夜潜入皇宫,也能夤夜至白云观,似乎从肃国公府赶回汤泉宫,也没什么稀奇。
  父皇不是准谢昀休沐三日归家与父母相聚么?
  嬴晏若有所思,唇角翕辟间的功夫,谢昀那厮已经伸手抱住她,将整个人压在怀里,俊脸埋到了她肩颈, 冰凉的手掌穿过青丝,搭在后脑勺上。
  似乎带了一点异样的温柔。
  谢昀轻车熟路,已然知道了她哪里最碰不得, 撩拨起来得心应手。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嬴晏细白的手指微微捏紧,唇齿间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咛。
  可是。
  嬴晏眼眸微闪,忽然伸手拽着谢昀头发,将流连在她肩颈的男人揪了起来。
  “二爷,等一下。”
  谢昀抬起俊脸,一双内勾外翘的眼眸危险地眯了眯,似是不满意,没等说话,只见怀里的小姑娘翻身下了床,捧着火,点燃了床头的缠枝莲烛灯。
  烛火亮起的一瞬,嬴晏的视线顿时明亮了。
  她重新转过身看向谢昀,瞧见他如往常一般的俊脸,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肃国公带其夫人远行寻访名医瞧病,这在燕京里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嬴晏自然知晓。
  可是父母亲归家,谢昀身为人子,岂有这般仓促离开的道理?
  而且谢昀说过,他眉骨上那道疤是被她母亲拿茶杯砸的。
  嬴晏心思剔透,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昔日时,她一定会视而不见,乖乖巧巧地顺势卷到他怀里,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不仅不会好奇地窥探谢昀往事,心里还恨不得知道的越少越好。
  只有这样,她与谢昀之间的纠葛才浅,若是有朝一日两人断了关系,谢昀应当会念着那点儿情份,不至于杀她灭口。
  嬴晏抿了下唇,重新爬回床榻,跪坐在凉簟上。
  半晌,她心中的好奇终于胜过了谨慎。
  她犹豫着,小声问:“二爷,你……”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这么直白问似乎不妥当。
  谢昀挑了眉,不意外嬴晏心思敏锐,却愉悦她开口一问。
  不过在小可怜的脸上瞧见了一种名之为“怜爱”的神色,这对谢昀而言,是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谢昀没马上说话,而是撑着胳膊慢慢坐了起来,脊背半靠在床头,长臂一勾,将嬴晏拽了过来,让她跨坐在他的腿上,两人面对面。
  “……”
  嬴晏没少坐在谢昀腿上,如此坐姿却是第一次,她心头一惊,忙要站起来,却被谢昀按着腰重新坐了回去。
  谢昀拨了拨青丝,别到耳后,懒洋洋道:“嗯?”
  嬴晏知道他是在问那句未完的话,她想了想,话音一转道:“国公夫人身体如何了?”她觉得这样委婉一点。
  谢昀轻嗤了一声,点她眉心,“想问什么直说。”
  嬴晏默了一瞬,她思忖片刻,斟酌着、小心翼翼开口问:“你母亲为什么不喜欢你?”
  倒是真的会挑话问。
  谢昀笑了下,冰凉手指下移,落在她胸口按了按,慢悠悠道:“让我瞅瞅,晏晏这颗心是七窍玲珑心么,竟然这般敏锐。”
  嬴晏耳尖红了,忙拽下他手,义正言辞:“二爷,你这是借机吃豆腐。”
  谢昀毫不客气地应下,那只被拽下的手也没闲着,落在了她脊窝上游走。
  嬴晏一噎,暗怪自己言辞不当,怎么忘了谢昀这厮喜欢吃鱼和豆腐。
  她抿唇正懊恼,只听谢昀沉默良久,开口说话了,偏凉的嗓音淡淡,没什么情绪:“我七岁那年去了雾枝山,拜入云梦谷门下,常年不长在母亲膝下,母子情薄,强求不来。”
站内搜索: